除夕那天，又下起了大雪。
晚上，众人喝过壮行酒，关胜、史进、花荣、杨志、秦明、呼延绰带领一千人马，首先渡河到东北岸边，埋伏在预先定好的位置。
大年初一，雪还在下。一大早，宋江、燕青等七人就离开了梁山。水军头领安排船只准备接应，其他头领驻守山寨。
快到对方营帐时，帅旗上大大的“曾”字在雪中飘扬。迎面而来一对人马，为首之人高声叫道：“来人可是梁山贼寇？”
宋江拉着缰绳的手紧握成拳，面色威严地答道：“曾锡何在？我们前来打擂，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来人被宋江气势所摄，不敢怠慢，让出一条道来，七人七匹马扬长而去。到营帐前，有人让七人下马，带着他们徒步往孤山上而去。此时，雪已渐渐停了。从山上往下望去，到处都是营帐，一眼望不到边，到处都有巡逻的人，数不胜数。
到了孤山顶，密林之中有一大片开阔之地。
正中搭建了一座高台，台上落了厚厚一层雪，上竖一座球门，只是那球门比普通球门要高出一半，门上的风流眼比正常尺寸要小得多。燕青心中暗骂卑鄙。
这时，场边一座帐篷大开，从中走出四个军校，抬着一把铺着锦垫的座椅，放在帐篷前。后面又跟着四个军校抬了一张桌子出来，一个军校捧着香炉小心地搁在桌子上，又有一个军校端了一只盘子，里面放着用橘红色丝线细细缠绕的蹴鞠。七个健壮大汉鱼贯而出，列成一队，立于桌后。
“元帅，您小心脚下。”有人谄媚的说着。一个脸色极白，年约三十的男子走了出来，头束金冠，身上披着狐裘大氅，手上抱着暖炉，细长的眼睛眯着，轻轻扫了一遍宋江等人，这才坐在座椅上。一个低矮的胖子跟在他身后，此时满脸堆笑地向主子献殷勤。
“你们要知道，这场擂，不赌利物。新年伊始，就当大家乐一乐。不过，我喜欢红色的东西。这样吧，赢了，就放你们下山，输了，就每人在这里留下三碗血。”被人叫做元帅，正坐在椅子上的正是曾锡。他的声音如同十岁幼童一般充满稚嫩，说出的话却带着残忍。
“快些开始吧，兄弟们还等着回去喝酒呢。”宋江看都不曾看他一眼，高声说道。
曾锡瞪了宋江一眼，挥了挥右手。那七名大汉，整齐地走到一边台子上。
燕青有些气愤，连场边都不选，剩下的这一边，明明正迎着太阳，到时如何能准确看到蹴鞠？太不公平了！
宋江率先跃到台子上，站在球门左边立柱的位置上，大家都跟着跳到台子上。王三儿站在球门右边立柱的位置上。燕青居中，她的前面是雷横，左右两边分别是付春与时辉，后面是玉露。七人摆好阵形。这时，香炉里已燃起了香，比赛以一炷香时间为限。曾锡接过蹴鞠，踢给了自己那方的七个大汉。
其中一人用头顶住蹴鞠，传给了另一个，那人脚法笨拙，却力量十足，踏在两人的肩膀上，狠狠地将皮球踢过了风流眼。雷横高高跃起，想用头接住，不想却被砸中了额头，流下血来。雷横伸手抹了抹，并不在意。曾锡看见鲜红的血，两眼直冒光，还不时伸出舌头，舔着嘴唇。
蹴鞠一下子偏出，眼看就要坠落在地，宋江一脚踏出，抬起另一条腿稳稳钩住皮球，踢给燕青。用肩膀看似轻巧地碰了碰蹴鞠，燕青将球传给时辉，他接过球，高高踢了起来，玉露快速闪到前面，一跃而起，鞋底对着皮球，把它蹬进了风流眼。玉露又轻轻落在台上。
那球穿过风流眼之后，竟突然直线下落，轨迹甚是诡异，对方来不及接球，鲜艳的蹴鞠在台上白雪上，滚出老远。
水泊梁山领先一分。
曾锡拍了拍椅子扶手，以示不满。
七个壮汉重又打起精神，双方你来我往，都未丢球。眼看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曾锡着急得把椅子敲得当当响。
那七个大汉，像是得到了讯号，立刻由六人叠起了三层罗汉，另外一个人接过球，高高踢给最上层那个人。此时，那人的位置已远远高出球门，只见他一脚踏稳，另一脚也学玉露的样子，把蹴鞠蹬过了风流眼。由于皮球从上而来，下坠之势甚急，右竿网王三儿奋不顾身，扑到在地，皮球重重砸在他的身上，又高高弹起。正挟付春连忙后退了几步，旋身而起，于半空中将球挟住，双脚一搓，蹴鞠打着旋儿传给了燕青。
接过球，燕青看准空档，将球踢向自己的右手边。此时，她的右边并没有人，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就在大家觉得奇怪的时候，燕青也跟着蹴鞠迅速移向右手边，她先起右脚，将球踢起，又跃起，用左脚斜踢。蹴鞠就那么斜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穿过了风流眼，往左侧落下。此时那个位置上对方并没有人，眼看皮球就要坠地，几个人一齐扑了过去，可是蹴鞠还是重重落下，在雪地里转了几圈，慢慢停了下来。
水泊梁山领先两分。
曾锡已经站了起来，抱着暖炉的手，青筋暴起。
那七个大汉连忙捡起蹴鞠，重新摆好阵形，将球开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比分并没有变化。这场擂，水泊梁山获胜。就在香燃尽的那一刻，曾锡扔掉暖炉，解下狐裘大氅，跳到台上，坐在雪地里，双脚乱踢，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了起来。“呜呜，我不管，我要赢，呜呜，我要赢。”
眼泪顺着曾锡极白的脸颊淌了下来，落在衣服上，落在雪上，落在这孤山擂上。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那低矮胖子方才一直盯着燕青，此时连忙走上擂台，不知在曾锡耳边说了什么，他竟又突然停住了哭声，还噙着泪水的眼睛恶狠狠地看向燕青，问道：“你知道宫中的宫女们是如何蹴鞠的吗？”
燕青吃了一惊，不知如何回答。宋江对着还坐在地上的曾锡说道：“此次孤山擂，我梁山获胜，还望你遵守诺言，放我们下山，不然，你就会知道我的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
曾锡站了起来，咬破嘴唇，舔了舔伤口，鲜红的血液沾在舌头上，卷进口腔里。他竟又笑了起来：“我说过，大家只是乐一乐，何必大惊小怪？来人啊，好生送这七位壮士下山。”
宋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离开，看了曾锡一眼，当先走下山去。燕青走在最后，看了看那低矮胖子，有些疑惑。
七人骑上马，安全到达关胜等人埋伏的地方，一千人马往水边而去，被水军头领接到对岸。
“你确定那人是高指挥使的徒弟，曾在宫中表演过蹴鞠？”宋江等人走后，曾锡问那低矮胖子道。
“元帅，我曾亲眼看过她蹴鞠，不会错的。如今她女扮男装，混在梁山，不知有何用意啊？”胖子为曾锡拍去衣服上的雪，说道。
曾锡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望着阳光，说道：“她踢得很好，我喜欢她在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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