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 流泪不是不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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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3月17日,身负重伤的新7军军长古地中将及军参谋长袁维绪少将被远征军司令长官部用最高统帅的专机送往昆明陆军总医院抢救,直到飞机落地之前,两位将军均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而在彬马那保卫战中殉国的200师师长黎渺少将被追授为陆军中将,副师长赵致远上校被追授为陆军少将。新7军炮兵旅旅长韦涛上校被追授为陆军少将。与两位重伤的将军同机返回昆明的,还有这三位追晋的将军的遗体。
两天后最高统帅也自缅甸返回,亲自主持了新7军这三位将军的国葬仪式。这是自抗战爆发以来,在所有阵亡将士中享受到的最高规格的葬礼。
在这场葬礼上,一位在出席的军政要员中站在最后一排的少将军官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阴郁的表情。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时常泪流满面。可是,在众人的面前,他的眼睛里只有仇恨。
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中,远征军走出国门取得了一场空前的大胜,扬我中华之国威,全**民也因此而士气高涨。
可是作为一个高级将领,他知道这一仗远征军不胜而胜,主动退却的日军虽然主力受损,却不会影响他们在短暂修整后再次发动进攻。而远征军在战略方向上的模糊不清,很快就会轻易的断送新7军浴血死战换来的大好局面。和英国人的利益暗战也进入到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
他就是隶属于两广战区的荣誉1师师长凌杳少将。根据长官部的最新部署,荣誉1师和17军组成的第14军团已经开抵云南文山一带待命。而两广战区的王牌主力部队第4军已经开赴缅甸。而凌杳也因此得以到昆明参加新7军3将军的葬礼,并探望对他来说和亲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古地和袁维绪。
不过,凌杳来到昆明陆军总医院的时候,已经经过了抢救的古地和袁维绪依然同时沉睡在深深的昏迷之中。在最高统帅的亲自关照下,陆总医院派上了最好的外科医生,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却只能延续了他们的生命特征。至于他们什么时候醒来,医生们也不知道。
到陆总看望古地和袁维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国防安全局派人严密保护他们的安全,一般的人都没有探视的机会。这个一般的人,包括那些深深的关心他们、为他们泪流满面的热血青年、新闻机构等,凌杳即使是一个现役国防军少将,也照样属于这个“一般人”的范围。不过通过他的老长官,两广战区司令长官杨选江一级上将的关系,他还是从国安局那里获得了一些特权,可以在事先进行预约的情况下前往探视。
凌杳实际上每天都去,而尽管他每次去,他们都依然深陷在昏迷之中。而因为他们两人众所周知的关系,陆总也特别的把他们安排在了一间大病房里。
“你们俩,是太累了吧?还是,想趁机抛下我和晓飞,还有米曜回到属于我们的那个时代去?”
这天下午,凌杳照例来探望古地和袁维绪。这天下着很大的雨,因为还是晚春,下着大雨的空气里充满了阴冷,一种深深刺入骨髓的阴冷。
病房的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中尉军服的小女孩愣愣的看着这个充满了悲伤和孤独的青年将军。她现在的身份是新7军军部特派员,代表新7军专门照顾军长和参谋长,并守候他们的回归。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位一级上将,并且在很长时间以来都深得最高统帅的信赖,以她一个新晋的中尉的身份,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以前军长曾经对她说过,凌师长对他和袁参谋长而言就像亲人一样,现在,她能很清楚的体验到这种感觉了。
军长和参谋长还会醒来吗?她不知道,她总是想哭,觉得心里慌得难受。三位将军的葬礼她没有参加,除了她之外。200师的幸存者都被空运回来参加了葬礼。她是不敢参加,那些天,她每天总有流不完的眼泪。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军人就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眼泪,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几位将军都是平常让人感觉很亲近的人,有时候她觉得他们并不像高高在上的长官,而只是邻家熟悉而亲切的哥哥。

但是,这些都还好吧。当她亲手把那个喜欢淡然一笑,笑起来美得让人心醉的小姐姐的骨灰放进新7军专属公墓墓**的那一瞬,一种巨大的抽痛险些让她无法呼吸。她就这么走了么?平常在军部里最繁忙,却总要抽出时间陪她说话,关心她照顾她的小姐姐就这么走了吗?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哭得那么惨那么痛过。
如果,经常在她面前开一些让她觉得新奇的玩笑,有些坏有些痞的军长和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让她非常崇敬的参谋长也不再醒来的话,她又会哭到什么程度呢?
李知扉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坐在病床前的凌杳,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想着,就已经泪流满面。当她看见凌杳向她走来时,她赶紧站了起来,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花。
“为什么要抹去眼泪呢?”凌杳对李知扉淡淡的笑了一下,那是一个笑容,却痛得叫人揪心。“流泪并不代表不够坚强。只有有泪有痛有悲伤的人,才真正懂得笑和幸福的意义。”
李知扉敬了一个礼,说:“谢谢凌师长教诲。”
凌杳说:“你们古军长大概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吧。我知道,他在小女孩面前总有一些特立独行的表现,以此来吸引别人的注意。”
李知扉破涕为笑,说:“凌师长你是在说我们军长的坏话吗?等他醒来了,我一定告诉他。”
凌杳点点头,说:“好啊,你还可以告诉他,在他昏迷的时候,他讲了很多不该讲的话,我要是告诉你们参谋长的话,他就死定了。所以,他最好一醒来就拿重金来收买我。”
李知扉说:“我觉得,我们军长有些交友不慎呢。”
凌杳微微一笑,说:“你这小丫头还挺护着你们军长的。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放心了。”
李知扉问:“凌师长要走了吗?嗯,部队要动了?”
凌杳说:“你也是军人,知道有的东西不该,也不能问。或者,我应该这样告诉你,你们军长这次吃的亏,在他养病期间,我会帮他找回来的。”
李知扉点了点头,说:“是,我明白了。凌师长请保重,我还等着再看一场球赛呢。”
凌杳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沉睡着的古地和袁维绪,缓缓的走出了病房。在这一栋独立的两层楼的别墅型特别病房的前面,撑着一把伞。伞下站着一个绝世倾城的女子。凌杳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她几眼,被她的美深深的震撼了。与沙罗那种精灵一般的精致、细腻、小巧的美不同的是,她的美充满了一种寂寥和荒寒,就像深夜里孤单的星辰。
而更让凌杳感到惊奇的是,她就像早就认识了他一般,对他微微一笑,说:“嗨,凌杳。”
那一刻,凌杳有一种时光错位的感觉,仿佛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隔壁班的那个沉静、忧郁,却又可亲的女孩。
“我也姓凌。”她微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嗯,是因为古地对你的描绘太过仔细,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凌杳恍然,说:“是吗?可是……”
她依然微笑着,说:“其实我并不是很担心他,如果他不愿意醒来了,也总是有他的理由,不是吗?而且,不管他去哪里,小绪也总会陪着他的。我只是来为他们祝福。我也为你祝福,凌杳。”
凌杳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他转身走了。那个绝世倾城的女子,会在雨里一直站着吗?他不知道,那像一个传奇。传奇总是那么美。
走出陆总,等候在门口的,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剪回了男孩式的分头的柴渺。而柴渺的手里,正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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