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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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的盛夏,在山西吕梁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这孩子比预定的时间晚出生了将近半个月,也许,是对这多灾多难的世界有些畏惧吧。
产房外,一个年轻的准父亲一直在烟熏火燎坐立不安的踱着步子。直到一声清脆的婴儿的啼哭从屋子里面传来时,他的眼睛才骤然一亮,继而有些发愣,心里反复的念着一句话——我有孩子了?
首先从产房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碧眼的西方女子,她摘下口罩来,微笑着用很流利的汉语对年轻人说:“恭喜你了,将军阁下,是一位高贵的小姐,像她的母亲一样。嗯,母子平安。”
这个年轻的将军,就是中国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第21集团军总司令路晓飞上将,可能也是整个东亚最年轻的上将。他听了医生的话,傻傻的笑了一下,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医生见路晓飞没说话,就问:“我听说你们中国人不大喜欢自己的孩子是女儿,你也是这样吗?”
路晓飞呵呵一笑,说:“不,恰恰相反,我很喜欢女儿。尤里先科医生,很感谢你对我的妻子和孩子的帮助。”
这时产房里走出一个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的年轻的女子来,她的美丽像一幅格调高雅的水墨画,兴奋的脸上洋溢着新鲜和活力。她是路晓飞的两个妻子之一,曾经的安国亲王的郡主上官婉仪。
“是个女儿。”婉仪温婉的笑着说:“希望以后长得像婷婷,不要像你,要不然就不知道怎么嫁出去了。”
路晓飞郁闷了一下,马上嘿嘿笑着从婉仪的怀里接过了孩子。可是在婉仪的怀里还很安静的婴儿一到他怀里,立刻大哭了起来。路晓飞毫无经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婉仪则看热闹似的站在一边,也不给他帮忙,很快他就搞得满头大汗,似乎比第一次指挥作战的时候还要狼狈得多。
看着路晓飞快要招架不住了,婉仪才摇摇头把孩子接了过去。真是奇怪,孩子一到她怀里就不哭了。
路晓飞窘迫的看着婉仪,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婉仪摇摇头说:“很简单呀,你的姿势根本不对。”
尤里先科医生也站在一边笑。她是苏联志愿援华医疗队的医生,和几个同伴一起从陕西徒步走到了山西21集团军的抗日根据地。而在她之前,已经有很多苏联援助的武器弹药通过不同的渠道到了21集团军的手里。在去年夏天日军华北方面军攻占了太原之后,整个山西似乎都陷入了沉寂,中央军撤走了,别的派系的部队也撤走了,还有一些部队投靠敌人做了伪军,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搬到了陕西榆林,留在山西真正抗战的,似乎就只有散到吕梁山和太行山打游击的21集团军各部了。
路晓飞和集团军总部也留在吕梁山根据地里,总部的地点经常转移,但怀了身孕的宋慧婷却一直不肯离开他到陕西榆林21集团军的留守处去。虽然那边显然要安全得多。她说孩子生下来时不能见不到父亲。但是路晓飞知道,她是不原意在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他。
21集团军现在的处境的确比较艰难,除了留在绥远的新5军建制比较完整外,新6军、新18军和骑1师都已经化整为零,以旅、团,甚至更小的单位分散在山西的各个根据地之中。由于山西的正面战场战斗基本都已经结束,日军华北方面军的作战重心也转移到了分散游击的21集团军身上来。好几个根据地被日军扫荡了,很多下属部队失去了联系。就是和新6军、新18军之间的联系也曾经中断过,集团军总部也时常遭到威胁,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

这一年的夏末,南方传来更不好的消息,武汉沦陷了。整个国家,似乎也陷入了一个最艰难的阶段。
这天,一场大雨宣告了夏日的炎热开始褪去,秋天的脚步近了。雨天的空气特别的新鲜。宋慧婷产后恢复得很快,那苗条的身段看上去丝毫不像一个做了母亲的人。哄着孩子睡了以后,她悄然的走到了路晓飞的办公室里。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老宅子的书房。这是21集团军总部不久前才换的一个地方,曾经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山村,据说出过几个大人物,因而也留下了好几处在乡间少有的大宅子。只不过年代久远,那些大人物也早已仙去,后人们往往经营不善,老宅子也渐渐荒芜。集总迁到这村子时,花了点钱就把老宅买了下来。
书房里烟雾缭绕,宋慧婷就皱了皱眉头。从她怀了孕起,路晓飞就主动戒了烟的,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又抽了起来。而且从这满屋的烟雾来看,他还抽了不少。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婉仪也在。奇怪的不是婉仪在,而是婉仪怎么会允许他抽这么多烟。跟在路晓飞的身边已经很久,宋慧婷也不用问就知道,晓飞一定又是遇上烦心事了,而且,绝对是很难解决的烦心事。
婉仪看见她来了,就无言的递给了她一份报纸。宋慧婷接过一看,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中央日报》。路晓飞这里全国各大报纸刊物一直不断,因为对外界信息的了解和跟进是非常重要的,只不过因为路途的关系,报纸不可能准时到达。而取报纸送报纸的人都是分开的,且由暗影的人护送和监视,没有谁知道这些报纸最后是送到谁的手里。
宋慧婷一看报纸的标题,就知道路晓飞烦心的是什么了——“游而不击——华北某部假抗战之名,行军阀之实,向中央要枪要钱时信誓旦旦口若悬河,山西沦陷经年,却不见该部收复一城一池,也未闻该部与日寇有一枪一弹的交战。该部长官号称国之栋梁,青年楷模,却到底是真心报国抗战,还是借机重新扩张实力,意欲重温他的贵族梦?”整篇文章洋洋洒洒数千言,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就是一般老百姓,也看得出这里面所谓的某部青年将领指的是谁。甚至有个地方大概是“不小心”的留下了21集团军的字样。满纸说的都是该部打着游击之名,却不抗战,只是暗中扩充实力,意图复辟等等。话说得很露骨,却又处处欲盖弥彰。
宋慧婷将报纸一扔,冷笑一声说:“真是荒谬啊,我们什么时候向这中央要过钱要过钱?他们又凭什么说我们游而不击?”
婉仪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呢?刚刚得到消息,我们在榆林的两家工厂和一家商铺被查封了,罪名是走私。联合大学的师生因为不满而游行,遭到军警的殴打。已经派人过去平息该次事件,不过,很显然这只是一个开头。”
不多时集团军参谋长萧纭珩中将奉命而来,直奔主题的说:“咱们最南边的一个根据地两天前遭到了原山东系16军一部的袭击,损失了一个营的弟兄,根据地也被16军的人占了。”
路晓飞似乎并不怎么生气,反而是嘿嘿一笑,说:“相煎何急呢!”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平静,但是无论是婉仪还是宋慧婷,包括萧韫珩都很清楚,以路晓飞的性格,他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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