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看过太多的宫廷电视剧或者电影,一般正常情况下来说,“太后”在整个后宫里扮演角色的绝对是反面派的“典范”。
与萧衍一同坐在龙撵里,一路往萧太后的慈云宫赶去。可依心里一直没歇停过。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就顾及一样,那就是--女人反复无常的心!
尽管同样身为女人,可依就绝对不是那种变化莫测,城府难测的人。但是正所谓“你不犯人,不表示人不犯你!”,即使她可依并不见得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但是对方好歹也是萧衍的亲身母亲啊!
可依想到这,心里的拨浪鼓敲的更响更急了。韵嬷嬷对她说过,之所以云逸能够顺利迎娶她,乃是和太后大吵了一架,太后一气之下才落下话:好,皇上你自己事你自己看着办,你想娶哪个女人为皇后你就去娶那个人,哀家不管了,以后也不管了!
可依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的,撇开自己不是真正的文兮舞这个身份来说,即使她是,恐怕也一样入不了那慈云宫太后的贵眼吧。文家在江南一带确实小有名气,不仅是因为家中出了个全能型天下数一数二的美女儿心肝宝贝,更是因为文家在南北丝绸领域里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但即使文家有着如此声望,也仍改变不了“文兮舞”出身商贾之家的事实。
中国古代是以农业为主的封建自然经济,尤其不看重商业的发生,当然也就尤其排斥商贾出身的女子入宫成为皇帝的后宫嫔妃,甚至于对其他皇室成员以及朝廷众臣,还有明确的法律条文约束:皆不能娶商贾之女为妻!【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某皇室成员与某商贾之女相恋相知到只愿得彼一人,否则不死不休的地步,最后整个皇室可能会让步,让那皇室成员迎娶那商贾之女为妻。但是,那商贾之女之后在皇室中生活必定会受到永无止尽的无情批判和鄙视。所以如果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真正的幸福,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呵呵,这是题外话!】即使在纳商贾之女为妾时也有很严苛的要求。
由此可见,可依以后在宫中必定会遇到许许多多她没有遇到过的困难,可是她会有和这些困难作斗争的勇气、智慧和毅力吗?当然,她并不怪那所谓的太后,毕竟一个人的眼光所及的范围是有限的。在现代看来普通的、平常的就如吃饭一般的“人权平等”,在古代却有如嫦娥登月般的不可思议和无法实现。一个历史阶段的时代背景和性质决定了那个时代的人们的思想趋势。也许会有古人曾幻想过如今天的“人人平等”等景象,可是,幻想归幻想,却是没有实现的客观和主观条件。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尤其在一定的环境和时代背景下。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思想和文化,正如现代社会的时代不可能有皇帝一样。因此,可依没有权利和资格去指责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和任何在现代看来很是落旧的思想,所以,即使因为萧衍利用他“天赋皇权”的说法给了她一个皇后的地位,但他却不能压下根深在他的百姓心目中那关于“商贾出身低贱”的蒂固意识。
幸好,可依现在心里却是欣慰和庆幸的,要不是雷掣的母亲逼迫自己,让自己同意雷掣共享娥皇女英之福,她又如何能更深入地认识主导这个时代的文化思想观念呢?何况在现代的时候看了那么多明争暗斗,冷酷无情的宫廷戏,要想在这个偌大华丽奢华的后宫里自保甚至拓展自己的一片天地,她可依还是自信能做到的。问题是她愿不愿意的!
我愿意吗……?可依很少去想这个问题。潜意识里只要一接触到这个话题,她自己就会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他处去。说她逃避吧,她认!只是她更清楚一个事实,若自己真的自愿卷入那个是非没有尽头的圈子,她还会有全身而退的一天吗?
应该没有吧!可依在心里说。原来心灵深处,她还是不愿卷入宫廷的争斗里的。也许她一直在心里默默的筑着一个梦,一个”在某一天的清晨,能看到朝阳的光晕,那个嘴角噙着温柔宠溺的笑,身形俊梧,轮廓清晰,步伐稳重,全身上下充斥着美与领袖气息的熟悉身影“的梦。这梦也许有实现的一天,也许没有,但是,就当仅仅是为了安慰自己、保护自己,她可依也不能容许自己陷进这没有温暖和人情味,永无止尽的宫斗里。
云逸是温柔的,云逸是深情的,云逸是有担当的,云逸是身负天下重任的……因为云逸是萧衍,因为萧衍是皇帝,他能保护自己一时,却不能保护自己一世!正所谓:君王可依多情,却不能专情。“专情”在这个时代是异常珍稀、珍贵的宝贝,但是独独对于皇帝不是。“专情”对于君王是不应该,对于被君王专情的女人更是不应的,所有所有,专情不是福,却是祸!
可依就正样想着,渐渐的,额头沁出冷汗。萧衍对于可依的的感情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刻在心里的。若是那时的萧衍正如云逸所说,仅仅是个镖局的老板,那么她可依此刻应该真的是开心的。可是事实上不是,云逸就是萧衍,梁朝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时的深情便成了可依的致命伤,如后的宫廷生活她该怎么办?
或许她应该自己保护自己,毕竟萧衍并不是万能的。是的,小心翼翼地走着接下来的路,随时多份警戒,可依相信,自己应该会在出宫前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完好无损的。是的,若是有出宫的一天!
“兮儿,你怎么了?手心这么多汗!”萧衍道,打断可依的沉思。他将可依一把搂入怀,脸上尽是关心和担忧。
“啊?!”可依回过神,有点吓吓道:“我没事!云逸,你跟我说实话,你妈……哦,不,太后她人怎么样,凶不凶?”
“你说母后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萧衍欲言又止,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只能有点无奈地保证道。
“哦,这样啊!”可依心里想,瞧云逸那表情,看来那传说中的太后很不一般哦,也不知道自己吵架能不能吵赢她!
慈云宫,太后,我可依等着你出招!
“皇上、皇后娘娘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在可依与萧衍刚刚下了龙撵便清脆地响起。可依心里一颤,好一阵痒痒麻麻便传上心头,她不禁小声的咕噜:“要死了,这声音还真是绕梁三日,依旧不绝啊!”
“哈哈……”可依身旁的萧衍一不小心将可依的轻声呢喃听了去,不觉开心一笑。
“笑什么……”可依斜睨萧衍一眼,正欲开口她的思想教育课,身后又传来一阵轻笑。
“呵呵……”跟在萧衍后面的范羽晨也低声浅笑。
可依板起脸,愤愤不已,心里想着,瞧这范羽晨平时一脸正经,严肃,连云逸也夸奖他聪明能干,说什么四年前正值20的范羽晨,一举拿下当年的文武双状元,轰动皇城,可依当时还想着说这人果真是一天才,还对他赞誉有加着。可是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让自己对他的好印象全毁了!怎么着,你们大梁朝的一国之母我难道还说错了?得,哪一天看我不派几十个太监将你府上“健全”的下人都换下,让你好好的、完整的天天沐浴在春风般尖脆嘹亮的歌声中不可自拔。
许是看到了可依眼中隐隐威胁的算计,更或是被可依那祭祀后的恶作剧捉弄怕了,于是范羽晨几乎离开连连作揖,赔笑道:“娘娘息怒,娘娘饶命,娘娘大人不叫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见此,可依心里舒坦多了。望向一旁的萧衍,他也是一脸笑意。可是可依怕是没打算如此轻易地放过范羽晨。于是,还是一脸愤怒甚至有更甚的趋向,满含怒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生气了?”
“啊?”范羽晨一时被可依的古怪问题以及她脸上突然的大怒吓愣了,当然高才智如他,他几乎是立嘛反应过来,又是一阵赔笑道歉:“小的真是错了。娘娘胸襟可容天地,气量之广大哪是做下臣的可以媲美的。小的说错话了,娘娘花容月貌、倾世容颜、仪态万方、气度不凡,请原谅笑的一时口误吧!”
“哈哈……晨,想不到聪明绝顶的你也有今天……哈哈……”萧衍再也抑制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范羽晨咬着牙,很是不满地瞪着萧衍,似乎在说:“还不帮我,看我下次还那么老实地帮你批奏折不?!”
感应到范羽晨冷冷的威胁,萧衍顿时一把搂住还在盛怒中的可依,柔柔道:“兮儿,我们快进去吧,否则叫母后和那么多朝廷大臣等着我们三,不好吧?!”

“哦,这样啊,那好吧,我们进去吧!”可依闻此,神情马上软了下来,傲视了一眼范羽晨,挽着萧衍的手,如一只骄傲的孔雀,高贵的走进了慈云宫。
范羽晨真切地一抹额头,脸方才垮了下来,终于,终于,那个女恶魔暂时不与自己计较了!想起刚刚他那美丽可爱的皇后娘娘对自己的捉弄,他的冷汗不禁又滚滚留下。
话说封后的祭祀结束后,可依拒绝乘坐步撵,于是萧衍一时兴起,召唤国师、左右丞相、以及范羽晨一同舍弃步碾和坐轿,一行六人轻轻松松、无比惬意地漫步在竹林丛中的石子小路上,笑笑哈哈,好不愉快。
突然,范羽晨对着可依一躬道:“听闻娘娘不仅容貌倾城,才华更是横溢。曾让北方学识渊博闻名南北的老夫子都甘拜下风。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下臣深感钦佩。今日难得有此机会与娘娘同游,不知下臣可有荣幸一聆娘娘才智?”
“这……”可依对于范羽晨的人,突然开口有点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自己几个月前与那老夫子的一场文斗居然传到了南方皇宫,转念一想,却步步那么奇怪,毕竟那时的云逸是知晓自己的事迹的,所以对于近臣范羽晨肯定也不会有所隐瞒,更何况范羽晨是那种不仅在武学上有着深刻造诣,而且在文学上造诣也非常高,有这一提议,也不足为奇。只是,为什么可依似乎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哦,那司马有何提议?”国师天玑子见范羽晨如此道,似乎也触动了兴致,于是乐呵呵附应。
“左相、右相觉得呢?”范羽晨望向立在一旁一直很少言语的两相。可依从短短半天的相处所积累的经验看,眼前这两位丞相是属于那种沉默寡言,少话却多做事的人,所以她直觉这两位丞相绝对不会附和范羽晨的提议。
然而出乎可依的预料,那左右两相居然异口同声道:“但请娘娘赐教!”
可依只觉心里一阵翻白,几乎是一瞬间,便觉自己中了圈套。再看向他们四人之间流转的诡异气氛,可依完全肯定——中套了!
“如今正值早春之际,万木开始复苏,大地渐渐生气。那可否请娘娘与下臣一同玩个小游戏,即效仿三国曹魏时期,曹植七步成诗,相互切磋一下诗文可好?”范羽晨一一道来,说完,便定定望向可依,眼里是严肃的不容拒绝。
“云逸?”可依将眼光投下萧衍,希望他能出来解围。开玩笑,自己之所以才华横溢还不都是盗用别人的智慧。除了考古,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每一样自己是精通的,如果稍稍涉及包括的话:琴,电子琴算不算;棋,五子棋、跳棋可不可以;书,只会用铅笔、圆珠笔和钢笔,那所谓苍劲有力、柔韧有度、挥洒自如的毛笔书法她是连基本握笔的手势也不会;画,素描会一点点,漫画刚入门——其他的一概不通……如果这叫才华横溢,多才多艺,那现代的人还不都能成为一代文学大师,稍稍厉害点的,说不定能成为文学尊师。
她,拿什么和范羽晨比啊,这步是要她的命嘛!
“兮儿,你就别退却了,好好给晨点颜色看看,这人最喜欢黄婆卖瓜,给点颜色就星光灿烂的人!”哪知萧衍非但不帮可以,反而犟她大方滴推上了战场。
哼!!狠狠一瞪萧衍,然后定定道:“好,我们就来玩这个诗文游戏!”望向范羽晨,脸带微笑道:“不过,我有一个规则要大家遵守?”
“但请皇后娘娘吩咐!”
“这样,由国师做判师(就是裁判),我们举行三场比赛。第一场场你范羽晨出题,第二场由我出题,第三场由老师出题。最后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做奴才使唤三天,大家以为如何?”哼,看我不发威,你范羽晨还以为我是病猫来着,看我不给你几块木板看看,叫你去开你的棺材铺!
“好,老夫来给两位做判师,无论谁赢谁输,双方都应遵守比赛规则!”天玑子笑盈盈。
“现在我宣布比赛开始!”
“娘娘请!”范羽晨礼貌道。
“不了,还是司马大人先请!”开玩笑,她可依可是非常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的道理。
“那下臣就献丑了!”范羽晨一脸自信的笑容。
萧衍、国师以及左右臣相坐上宫女太监们铺上了一层毛绒的石凳上,开始观看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精彩大比拼。远远地竹林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一群的宫女太监,看来他们也都非常好奇这场旷世奇古,无与绝伦的比赛。
只见范羽晨轻轻一扫四周的景物,脚步同时迈了出去,速度称不上快,但绝对不慢。第一步……第二步……第六步……第七步——范羽晨几乎在右脚跨出的第七步的同时,悠悠的宛如仙乐的声音自他口中飘出:
宫檐落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好春处,绝胜荫竹满皇城。
“好,好一首触景感世,描写景色朦胧似有似无,给人美感和想象,更蕴人生领悟于其中。好诗!”天玑子开口不绝赞道。
“确实好诗,与唐朝的韩愈那首《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绝胜烟柳满皇都。有韩愈之风!”可依心里想。
“娘娘,下臣献丑了,现在该您了!”范羽晨笑着看向可依,眼中尽是得意的笑。
哼,这小子,要是这场自己输了,他怕是要犟鼻子朝向天哼着啦!看我不给你点好戏看看!可依心里划算着如何给范羽晨一季痛击,突然眼前一亮,韩愈是吧,我就先用他的诗炸炸他!
“兮儿,加油!”萧衍在可依迈出腿的前一秒,笑盈盈道。
“恩!”回以萧衍一放心的微笑,可依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却定定站住,开口便吟: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韩愈《春雪》
第二步,她接着吟: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贺知章《咏柳》
第三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杜甫《春夜喜雨》
第四步:
皇宫御廊一水间,
假山只隔水亭烟。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改自王安石《泊船瓜洲》
第五步:
春来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孟浩然《春晓》
第六步:
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龚自珍《已亥杂诗》
第七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白居易《草》
一口气迈开七步,一步一诗,呼啦啦就咏完七首,有绝句有律诗,每一首有每一首的特点,每一首有每一首蕴含的感情,每一首每一首都包含哲理。当最后一个字飘出口,可依微笑着看向萧衍他们。
只见五人皆直愣愣望着可依,沉浸在各自的沉思里,脸上除了惊叹再没有任何表情。四周的宫女和太监也都惊楞着,没有一个人敢言语。也许他们之间并不见得人人都明白可依所咏的七首诗,但却绝对被可依悠然、冷静、飘然然而“出口成章”时的那份优雅而决然的气质所深深吸引和震撼住了……
可依见众人如此,不仅骄傲滴轻笑起来。终于萧衍等五人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各自静静地望了一眼可依,随即热烈地鼓起掌来。
“好诗,好才,好灵智!!逸儿,能娶到这样完美聪慧又有大家风范的女子,你真是太幸运了!”天天玑子扶着他长长的白胡须,眼神里都闪耀着兴奋之极的光芒,如此女子真是命定的大梁之福。
“是的,师傅,逸儿也是这样认为!”萧衍轻轻握住可依的手,深深凝视着可依,心里好一阵温暖和自豪。
“娘娘,你的才华真是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左右臣相对着可依恭敬地一揖,语中尽是诚心的敬佩。
“是的,我天玑子宣布第一场文斗皇后获胜!”天玑子朗声道。
“哇……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宫女太监大声齐呼,为可依的获胜高兴不已。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