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 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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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泥路上,唐少一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一样,呼哧呼哧地向前飞奔。
眼下唐少一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那条把他拽入这个未知世界的小路了,莫不是小路上藏有什么机关么?唐少一想得赶紧再去实地查看一番,说不定还有回家的希望。
回家……回家……这样的念头打唐少一出娘胎起第一次变得这样急切和渴望起来。小岗村至那条小路的距离,少说也有两三公里,唐少一回家心切,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一路上撒开双脚一路狂奔,把自己脚上的那双运动鞋舞得风生水起。
前方,那条幽静诡异的小路又映到了唐少一的眼里。奔到路口,唐少一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他实在跑不动了,两三公里的距离一路冲刺下来,唐少一的双腿软得像烂泥一样,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头上滚落下来。
不行了……不行了……唐少一寻思着再跑一步估计就要出人命了,客死他乡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拣了个阴凉的地方,一跌坐到地上。
午后的阳光虽然有些毒辣,可这浓阴之下却是凉风阵阵,夹杂着野花野草的香味,倒也沁人心脾。唐少一休息了一阵,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原本糨糊一样的大脑也被这风吹得清醒起来。唐少一心想如果是在平时,在这山风绿阴下睡上一觉,倒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可眼下不是贪图享受的时候,还是找到回家的路要紧,唐少一这样想着,不敢再久坐,急忙站起身,拍拍的尘土,从那路口一头扎了进去。
片刻后,一脸郁闷的唐少一从刚才扎进去的地方钻了出来,喘着粗气的他似乎还不死心,又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这样进进出出几番折腾下来,唐少一终于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地走出来。
一番白忙活,唐少一总算弄清楚了一个道理,能到这个世界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同样的奇迹能发生两次吗?如果能发生,那就不能称之为奇迹了吧。
靠!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哲理么?这只垂头丧气的公鸡一边思考着,一边晃晃悠悠到刚才休息的树阴下,四仰八叉地躺到地上,顺手折了根野草含到嘴里,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唐少一意识到事态真的严重了,暂时回不去那是肯定的,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自己举目无亲,又该怎么办呢?唐少一想如果此刻在家中,要么是看电视喝雪碧,要么是躲床上呼呼大睡,就算老妈突然查岗逼自己写作业,那也总比现在又累又渴强吧。
想到老妈,唐少一中心突然痛起来,不知老爸老妈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突然不见了,心里该有多着急!还有宁儿,如果她知道再也见不到我了,会不会难过呢?
唐少一暗自神伤了一会儿,心想老是在这呆着也是无趣,不如先回小岗村去,那里毕竟有些人烟,讨点水喝喝应该不能问题,余下的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打定主意,唐少一一口吐出嘴里的那根野草,从树下直起身,却全然没有了刚才来时的那股拼劲,摇摇晃晃地向小岗村走去。
没行多远,唐少一突然发现山脚后面腾起数股黑烟,看其方向,唐少一觉得应该是小岗村。唐少一心中一惊,莫不是哪户人家失火了?正想着,浓烟已然越来越大,片刻间竟把上方的天空遮蔽了起来。唐少一转念一想,不对啊,就算一户人家失火,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声势吧?联想起今天种种怪异的事情,唐少一隐隐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莫不是小岗村发生什么事了?猛然想到黄灵还在村中,唐少一挂念黄灵的安危,更想弄明白眼前这黑烟门事件,于是赶紧提脚迈步,又把一双运动鞋舞得虎虎生风来。
转过山角,前面不远处就是小岗村了,因为隔着路边的一些树木,唐少一看不分明村中的景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村子里火光冲天,黑烟四起,但大人孩子的惊叫和哭喊之声,却是源源不断而又真真切切地传到唐少一的耳朵里。
唐少一蒙了,刚才自己走在村中的时候,一切不都还是好好的么?怎么才片刻功夫,就变成眼前这般光景了?唐少一有心想前去看个究竟,可听到村中那哭叫声一阵惨似一阵,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发软,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唐少一看看四周,只见一条泥路蜿蜒着向山上而去。唐少一不再犹豫,心想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还是先到山上把情况看看清楚再议。
山路曲曲折折,但倒也算不上陡峭。一会功夫,唐少一就爬高了不少,原本地面上遮挡唐少一视线的那些树木,此刻在他眼里顿时矮下去了几截。唐少一又往上爬了一会,已然到了半山腰处。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岗村的全貌。
唐少一这一眼望去,却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小岗村那冲天的火光中,一个人和一团人,正激烈地打斗在一起。唐少一眯起眼睛细看,赫然发现那个孤军奋战的人影竟是黄灵的老爸,而围攻他的那团人,均无一例外地身着艳丽的服饰,唐少一以为是一群女子,心里纳闷着这群女人倒底怎么了,搞得跟电影里黑社会似的,这么强悍?
可唐少一再一细看,登时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那群人哪里是什么女人,分别是一些五大三粗的男子。只见这群男子挥动手中的兵器,也不知是使用了什么法子,只见兵器上红光耀眼地亮起,紧接着,各有一道红色的光柱从中喷薄而出,这些光柱在众人头顶汇成一条更大更亮的红色光焰,似乎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要刺目一些,然后,这团巨大的、火红的、刺目的光焰,向对面黄灵的老爸狠狠地砸了过去。
而光焰前行的必经之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唐少一看到这块屏障呈淡蓝色,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屏障四周有微微的蓝光泛出。唐少一还没有看分明,只见那团红色的光焰已然和那屏障撞到了一起。
由于隔了一些距离,唐少一看到相撞在一起的红焰和屏障都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听到传到耳边的一声巨响,似炸雷一般,震得唐少一吓了一跳。唐少一顾不上害怕,又定睛看去,只见原本淡蓝色的屏障在遇上光焰的撞击后,突然蓝光大盛了起来,而屏障前的那团红焰,由于疾速前行时受到突然的阻力,更是有无数的小火球四下溅开,沿着抛物线一样的轨迹散落下来,有一些落到地面上,犹自燃烧着,而另一些则落在旁边草屋的顶上或院中,便是又燃起了一处冲天的大火。

红焰和屏障,就这样死死地抵在一起,相互对立,相互仇恨,却势均力敌,不分高下。而幽狐山上的唐少一,下巴已然惊讶得拉到了地上,一脸的不可思议。唐少一想自己以前似乎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倒底是在哪里呢?对了,《七龙珠》里的老色鬼龟仙人,那一记龟派气功,应该和眼前这耀人眼球的红焰有得一拼,还有那圣斗士星矢的天马流星拳,估计威力也和它差不多,但那只是在动画片里啊,什么时候搬到现实生活中了?
唐少一正想着,只见那团红焰的光芒越来越盛,而那蓝光却渐渐地暗淡了下去,不好!唐少一心中惊叫一声。果然,蓝光又坚持了一小会,似耗尽了力量一般,终于完全暗了下来,而那团红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带着一股快意破障而出,直直地飞向屏障后的人——黄灵的老爸。
硝烟和火光中,一个人影被生生地从地面抛起,在空中画了一道弯弯的弧线,然后像一只折翅的鸟儿一样,重重地跌落下去。
下一刻,唐少一看到那群衣着光鲜的人,大摇大摆地从那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身躯上跨过,手臂挥洒之间,道道红色的火焰喷涌而出,所过之处,家园尽毁,生命殒灭。
当唐少一看到一个手无寸铁的村民被一团火焰重重地击中胸口,无力地瘫倒下去的时候,唐少一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一坐到地上,可凄厉的惨叫声却是不断地传到他的耳畔。唐少一只觉得心咚咚跳得厉害,头上也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唐少一一把摸过去,却是满手的冷汗。
过了一会,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似乎被风吹散了,渐渐消失再也听不见。唐少一抬起头,看到小岗村中火光依然雄雄,浓烟依然滚滚,却是死一样的寂静。地面之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而那群穿着艳丽的男子,随随便便地从那些尸体上跨过,最后聚到了小岗村的村口,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唐少一侧耳倾听,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又过了一会,那群男子纵身而起,跃上半空,流星一般,转眼就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
靠!唐少一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难以至信这世上还真的有人像鸟一样想飞就飞,这难道就是神话传说中的鸟人么?鸟人!真是鸟人!杀人放火,丧尽天良。唐少一心中正骂着,突然看到山下闪出一个黄色的身影,直直地向小岗村中奔去。
黄灵?唐少一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奔跑中的背影,不错,真是黄灵。唐少一看看小岗村无尽的硝烟,又想起黄灵的老爸半空中跌下去的样子,心中不觉疑虑重重,那群鸟人为什么要在村中大开杀戒呢?黄灵的老爸又是怎么回事,哪来的一身功夫?难道他和黄灵口中的什么少阳庄燕血堂有什么干系么?但眼前显然不是盘下膝来寻思答案的时候,查看小岗村里的情况要紧,再说黄灵现在不知道有多伤心呢,逝者已矣,安慰生者才是正道。
打定主意,唐少一从半山腰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一溜烟地往小岗村奔去。
来到村口,唐少一放慢了脚步,心情也迅速地阴沉了下去。毕竟零距离的接触,视觉的冲击和内心的震撼要比那半山上的远观不知强烈多少倍。唐少一的面前,大宝和二宝静静地躺在地上,脏脏的小手里,还捏着被风干的泥巴。他们的胸口处,各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已经粘稠成了糊状,把他们的衣服和身下的地面染得一片腥红。
两个孩子的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他们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似睡熟了一般。可唐少一知道,他们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也许在两个孩子毫无防备的时候,致命的一击就夺去了他们生命。唐少一脑中又浮现出他们纯真甜美的笑容,耳畔似乎又回荡起熟悉的声音:“姐姐好……”“大宝二宝今天可真乖,一会去姐姐家拿糖吃啊……”
闭上眼,两颗泪珠从唐少一的眼角滑落下来。
越往前走,唐少一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只见路旁边的所有房屋,此刻已然化为了一堆堆灰烬,大多数的明火已经熄灭了,只有一道道浓浓的白烟腾向天空,少数地方,雄雄的火焰还在燃烧,不时传来物体爆裂发出的“噼噼啪啪”声。
而道路之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村民的尸体,他们或仰或卧,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唐少一呆呆地看着,至身于满地的死人当中,不知为什么,唐少一却没有半点恐惧和害怕,不知是腾起的浓烟迷了他的眼睛,还是心底的悲伤痛了他的神经,两行热泪,从他的脸颊潸然而下。
泪流成河。
血流成河。
苍天啊,滚滚浓烟,遮住你那如水的容颜,你是否,也为这盛大的惨烈暗然落泪?
大地啊,阵阵山风,跨过你那宽厚的身躯,你能否,盛载这满地亡魂生命的沉重。
死一样的沉寂中,唐少一缓缓抬起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迎着卷地的山风,避开脚边的尸体,慢慢向前走去。
绕过一个拐角,硝烟弥漫中,一团黄色跳入唐少一的眼帘。黄灵!唐少一心中一热,只见她背对着自己,独自蹲在地上,柔弱的肩膀和娇躯不停地抖动着。应该是在流泪吧,唐少一内心又涌起一阵酸楚,幽幽地想着,脚下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她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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