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四杰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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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房的一间厢房内,铺陈华丽,笙歌盈耳。厚照斜身歪坐,一个丽人广袖长裙、乌鬓翠黛,在他面前翩跹起舞。那丽人冰肌映雪、明眸善睐,正是上午认错人的雪薇姑娘。雪薇一边扇腰摆臀,一边对他眉挑目逗,媚眼连抛。厚照不胜其情,起身将她一抱,却搂了一个空。雪薇倏然不见,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
“雪薇小姐,雪薇小姐!”厚照急得大叫。猛然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午睡起来,厚照决定明日造访都御史府,拜会王守仁。他的醉翁之意自然是在雪薇身上。当晚,少黎借故外出,潜入王家知会雪薇。飞曼见少黎行踪诡秘,亦悄然跟踪而来。她窥视到了少黎和雪薇在王家花园见面的情形,不觉心中一痛。难怪少黎一直对自己疏远冷淡,不甚交接。原来除了畏惧皇上之外,还有这么一段隐情!可她身为皇帝的女人,对别的男人产生感情,已是罪无可恕,又怎敢再去干涉他和别的女孩恋爱?飞曼不禁暗自神伤,爱恨交加地盯了少黎几眼,便潜出都御史府,飞身而回。
次日一进都御史府,厚照便问起王守仁的感冒。幸好雪薇已和父亲通过气,答称已大好了。厚照又问起令嫒,守仁说不巧得很,小女已携丫环去城郊打猎去了。厚照嗒然气丧,草草地在王家吃了顿饭,问了问军务民情,便怏怏而返。
江彬自从参观未来人的飞船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沉默了许多。皇上叫他出去,他就跟着出去;不说出去,他就在客栈睡大觉。闷闷怔怔的,竟跟行尸走兽一样。厚照的心在雪薇身上,也没太注意他的变化,只当他身体不舒服。而这雪薇,又像是在和自己捉迷藏,四日内三次驾临都御史府,她就像事先知道他要来似的,不是外出打猎去了,就是离家串门去了,反正是照不到面。厚照空跑了许多路,怅然若失。又不好明说,内心气恨不已。
这天午后,厚照又率江彬等人去都御史府碰运气。刚走过两条街,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哀怨凄婉的箫声,悱恻缠绵,如泣如诉。厚照诸人听得神情若痴。蓦地,那箫声曲调高扬,其音尖厉,如金似铁。飞曼略识音律,警觉道:“不好,这箫声暗藏杀机,皇上小心!”
话音甫隐,箫声戛然而止,从街旁的民宅上飞下四条黑影,朝厚照他们直逼过来。少黎、飞曼、江彬慌忙拔剑护驾。
来人均黑衣蒙面,手执兵器。一执七星宝剑,一握独脚铜人,一持银箫,一执铁拂尘,端的是王府四大高手!
张永尖声喝道:“大胆蟊贼,知道你们打劫的是谁吗?”
“大明正德皇帝!我们等的就是你!”元一教主冷然道。
酒中投毒七日后,宸濠侦知厚照诸人及李愿均安然无恙,便知计谋已泄,有人解毒。遂与刘养正商议,改用第二方案,由四大高手联袂伏击厚照,勉力将他杀死!
厚照见到那柄铁拂尘,便知遇到了仇人。他并不害怕,反而笑嘻嘻地说:“青蚨姑娘,你的伤好了?反正朕认识你,何不把面罩取下来呢?”
“昏君,死到临头,还敢风言风语!”青蚨一甩拂尘,尘丝鼓荡如箭,直刺厚照咽喉。少黎三人待要去救,却被元一教主等三个高手拦住。大家各显本领,斗在一处。
厚照出掌相迎,逼住尘丝。但他明显感到青蚨的内力远超从前!上次青蚨行刺他,他只用了一、二成功力,现在却用到了五成!前后相隔不足一月,她的功力增长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厚照自然会不知道,四大高手在行动之前,都已服下“疯魔大力丸”。现在个个气血翻涌、力大如虎!
青蚨的拂尘倏然一撤,厚照左掌跟进,直击对方左肩。孰料青蚨拂尘横扫,使出一招“茑萝缠树”,尘丝将厚照的右臂紧紧缠住。厚照大骇,右手一招快捷无伦的“游龙抢珠”,将铁拂尘夺了过来。不然,青蚨内力一吐,他的左臂将被锋利无比的尘丝切成一块块圆火腿片!
青蚨没了兵器,只得退下。此时,少黎、飞曼及江彬被大力魔王、玉面郎君和元一教主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少黎,被郑万春的的独脚铜人震得腰酸膝软、眼冒金星。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厚照大喝一声,将拂尘扫向大力魔王。郑万春便撇下少黎,来斗厚照。少黎得以脱身,刚喘了一口气,铁拂观音又徒手袭来,他只得挥剑抵挡。
张永被大家推挤碰撞,摔倒了几次。他张皇四顾,见武功绝世的皇上也占不了上风,知道是一场恶仗。不觉心念一转,竟悄然抽身,一溜烟跑了。大家正在酣斗,谁也没有在意。
厚照学着青蚨那招“茑萝缠树”,去缠郑万春的独脚铜人。谁知又学得不到家,内力传至尘丝的速度太慢,尘丝还未将铜人的独脚缠紧,郑万春便已抽回铜人,跟着手臂一扬,一招“泰山压顶”,兜头打来。厚照不慌不忙,伏地一招“龙游浅底”,一下子蹿到了大力魔王身后,顺势举起满是内力的拂尘,如同一团刺猬似的向郑万春的后心扎去!
大力魔王身躯笨重,掉转不灵,眼看就要殒命!正和飞曼对打的玉面郎君倏然瞥见,右手凌空一指,一道内力激射而至,正中厚照手腕。厚照负痛撒手,铁拂尘“砰”地掉在郑万春脚下。郑万春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向玉面郎君道谢。而谢端阳一分神,飞曼飞起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胸,顿时颓然倒地,人事不知。大力魔王一声怒吼,腾空跃起,一招“铜人撞钟”,击倒了飞曼;再一招“铜人踢天”,直撩江彬**。江彬正在拆杨左同的剑招,忽见郑万春偷袭自己,忙撤剑回护。杨左同趁虚刺入,一招“天地不仁”,长剑直指江彬左肋。
元一教主的绝世武功以“七星剑”为主。这套剑法是他以老子《道德径》的精髓为心法,博采武当剑法之众长编创而成,剑招全部用《道德径》中的字句命名。杨左同使起来刚柔并济,微妙玄通,大有《道德径》之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
危急中江彬真气一鼓,竟将身体屏蔽起来。七星剑像是撞到了一只无形的气罩,分毫难进!左同再补上一招“天地无亲”,仍是如此。郑万春见状,手腕一翻,一招“铜人春睡”,横扫过来,力大无穷。江彬竖剑一挡,脸色顿变,蓦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大力魔王和元一教主于是联袂来斗厚照。厚照使出“游龙掌”,力敌二人,毫无惧色。但禁不住郑、杨二人力大如牛,招式奇幻,不免左支右绌,一身是汗。杨左同使出“七星剑”中的“天网恢恢”,白花花的剑影在厚照头顶盘旋,险象环生。厚照忙腾出右手,以“龙出升天”的招式护住顶门。
少黎挥剑连刺铁拂观音。青蚨步步后退,忽然触地一滚,抢过自己的铁拂尘,一招“雾里看花”,直扫少黎面部。少黎不觉一阵眼花,头晕目眩。青蚨趁机飞身一踢,正中胸口。少黎望后便倒。
青蚨转身来战厚照。厚照勉力抵挡郑、杨二人,已呈败象,如何再禁得起这支生力军?大力魔王突然使出平生最绝的一招“铜人鬼影”。只见金晃晃的铜人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如同鬼魅似的在他周围乱蹿,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击中。厚照无奈,只得使出“龙吟细细”的内力护体。但拚内力并不是他的专利,元一教主和铁拂观音两股极强的内力倏然袭到。厚照咬牙接住,与之胶着在一起;一边又要提防鬼影般的铜人,真是有说不出的狼狈。厚照自出娘胎以来,从未感受到像现在这么艰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厚照感觉自己的内力快要枯竭了。而对方的两股内力仍绵绵不绝。大力魔王突然也改用内力进攻,厚照更觉吃力,身体连连后退。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一旦他的内力耗尽,对方三股内力齐至,非把他撕成碎片不可!
“唉,想不到朕走南闯北,一世英名,竟会死在几个蒙面蟊贼手里!”厚照正暗暗叹息,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嗡嗡”声。他举头一望,一只银灰色的“大鸟”呼啸而下,将他拦腰提起,继而冲天一飞,离地足有百米。地上的三人收不住内力,一齐向前跌倒。
厚照定神一看,救他的人竟是未来人李愿!
原来张永溜走非为逃命,而时是跑回“不思归客栈”搬救兵去了。李愿闻知,觉得有义务制止这场杀戮,于是背上飞行器,急急赶来,救了厚照一命。
李愿带着厚照徐徐降落。脚一沾地便拔出激光手枪,护着厚照道:“大明皇帝何辜?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铁拂观音冷然道:“他荒淫无耻、草菅人命,就该杀之以谢天下!”
李愿摇头道:“以暴制暴,也不是个好办法!请你们速速离开,不然,别怪我枪下无情!”
郑万春等三人知道激光手枪的厉害,他们用目光交流了一下意见,搀起受伤的玉面郎君,飞快地从李愿面前消失了。
厚照向李愿道谢。李愿劝他以后别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了。厚照口然心不然,暗道:“我贵为皇帝,谁能剥夺我生杀予夺的权利?!”
张永又气喘吁吁地跑来,和厚照、李愿一起救醒地上的江彬、少黎及飞曼,扶他们回“不思归客栈”养伤不提。
四大高手回到宁王府,宸濠请方意为玉面郎君治伤。谢端阳整个左胸都被鲜血染红了,色如金纸。方意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近十公分长,深约五公分,幸好离心脏尚有一段距离。方意先对伤口进行消毒,然后在上面喷了一层“止血再生剂”。刚才还渗个不停的鲜血立刻就止住了。方意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说只需一个晚上,小谢的剑伤就能痊愈。宁王等人听了,额手称庆。
第二天早晨,谢端阳的伤口果然平复如初了,一点痕迹也未留下。他欣喜异常,兴冲冲地来到方意的房间,向她致谢。
方意关切地问:“是谁把你刺伤的?”
“一个女人。不过她的武功未必比我高。我是分身去救大力魔王,结果被她趁虚刺了一剑!”
“这么说,对方有好几个人?”方意若有所思。
“对,他们四个,我们也是四个。”
“你们为什么打架?”
端阳闪烁其词:“不过是些江湖恩怨。”
方意出其不意道:“不对。你们是去行刺皇帝了吧?”
谢端阳大惊失色,结巴道:“方姑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意平静地说:“南昌城内,赢得了四大高手的,也只有大明皇帝及其侍卫!”
“方姑娘,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是去行刺皇帝了。但我们没有输,我们打败了他!”
“你们杀死他了?!”方意惊骇万分。
“差一点。我们正要置他于死地时,你丈夫从天而降,救了他珍一命!”
“啊,李愿怎么去了!”方意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嘉许丈夫的行为。
“这大概是天意!不过,这一次算他运气,天神老爷不可能总守在他身边,迟早一天我们会取他的性命!”
“你就那么恨大明皇帝?”
端阳眼圈一红:“逼死我未婚妻的人,就是这个狗皇帝!”
方意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那一年,太监刘瑾命各地官员大肆搜罗民间美女,送入豹房供昏君淫乐。我的未婚妻不幸被选中了。那些虎狼一般的官兵生拉硬拽地把她带上了进京的大船。我未婚妻心里想着我,哀哀欲绝。到了后半夜,趁船上的守卫不备,竟耸身一跳,投水而死!”说到这里,端阳已是哭不成声。
方意心酸地问:“当时你在那里?”
端阳唏嘘道:“当时我正在西岳华山,跟随师父学艺。闻此噩耗,即辞别师父,下山赶赴京师报仇。展转数年未果。后来刘瑾伏诛,仇人就只剩下昏君一人。我便投在王爷门下,伺机报仇!”
“宁王是皇帝的远房叔叔,他为什么想杀皇帝?!”方意冷不丁地问。
端正阳搪塞道:“这样荒淫无道的皇帝,人人得而诛之!”
“我看没这么简单。”方意尖锐地说。“八成是宁王自己想当皇帝!”
“方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谢端阳惊恐万状。“这话传到王爷耳朵里,大家都会有危险!”
方意戏问:“小谢,你会把我说的话告诉宁王吗?”
端阳坚定地摇摇头:“不会!我谢端阳宁可对不起王爷,也不能对不起方姑娘!”
方意怪道:“为了我你竟敢背叛王爷,为什么?!”
“具体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的心命令我这样做!”端正阳目光灼灼地说。
方意微笑不语。她确信这个温润腼腆的明朝青年已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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