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复仇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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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丽从地上爬起来,立即拨打了于珉的手机,她感到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男人一出手总是那么重,那么狠。她猜想腮上一定留下了红红的手掌印。
电话通了。于珉仍然义愤填膺地高声谴责她。
“你别干傻事,”在听完了他一顿发泄之后,罗文丽冷静说,“出卖我可以,你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但你人没必要去自首,凭张广富的心狠手辣,你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于珉气咻咻地沉默了一会儿:“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父亲就是他害死的!”罗文丽激动起来,“我对张广富太了解了,为了这部笔记本电脑,我准备了两年。我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但事情来的很突然,我身边实在没有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她对于珉确实有一种出乎她自己意料的信任感。
“但我与你素昧平生,有什么可以值得你信任的?”于珉知道她在使用攻心战术,劝说他放弃自首的行动。
“其实,我在XX网站上一直在与你交流,我就是‘小甜心激光制导’。”
于珉没有料想到,她原来就是近三个月来在XX网站上被男性军事迷们追着捧着献出大把殷情的巾帼女军事迷“小甜心”美眉。怪不得这个“小甜心”最近一直与他热乎乎地撒娇**,惹得他大大得罪了一大帮原来与他关系不错而现在大吃他醋的男网友,他们纷纷群起猛烈攻击他的原因是,“小甜心”居然在坛子里公然宣称,为了得到他这个“彩虹战士”的欢心,她愿意毫不保留地奉献上自己的**。最具有爆炸性的还在于,“小甜心”还在坛子里贴上她的一张蒙面的侧身泳装照,以显示她丰满窈窕的身材。
“这么说,你对我是蓄谋已久了?”
罗文丽笑了:“是蓄谋已久了,不过,我说话还是算数的。”
于珉知道她指的是她和他上床的事。
“你想要挟我?”他变了脸。
罗文丽叹了一口气,声音伤感的说:“我只有这个办法可以留在你了,我知道自己很傻,就像一个妓女。”她的眼泪落了来。
于珉感到很尴尬,但一想到自己成了被警察通缉追捕的逃犯,又非常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左右动摇,难以选择行动的方向。让他浑身上下毛骨悚然的是,如果罗文丽的仇人真是黑社会老大,他是否这辈子都成为他们的追杀对象,永远只能亡命天涯呢?会不会连累到他父母和哥哥一家呢?他再没有安全感了,一闭上眼睛全是香港电影里歹徒残害家人的血腥镜头。
回到房间后,于珉却发现罗文丽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她正一个人手脚利索地迅速忙碌着,把张广富东芝笔记本电脑上的所有文件拷贝进她的IBM笔记本电脑里。罗文丽也没有指责他对她动粗,似乎早就忘记了他刚才打了她,但他打在她脸上红红的手掌印依旧清晰可见。
“我快完事了,”罗文丽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了于珉一眼,让于珉深感歉意,“文件已经全部拷贝到我的笔记本电脑上了,还要拷贝两张光碟,以防万一。”
她说着取出了两个精致的金属碟片,在于珉面前晃了晃,开动了光刻机,开始刻录光盘。只有于珉不走,这里就是今晚她能够找到的最安全的栖身之所了,对罗文丽而言,这里的唯一缺陷就是没有电话。下一步是找一个有电话的地方,她暗暗想。她已经大概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接下来要靠于珉了。
“你不是蓄谋已久吗?怎么计划得这么不周密,马上就被警察知道是你干的。”
他用嘲笑的口吻轻轻调侃罗文丽,以调节他对罗文丽的复杂情感。
“我低估了他。”她说。
“你找到了他的罪证吗?”
“我还来不及全部看,但是就我看的那些帐目,他就够枪毙三次了。实际上,从1996年开始,张广富就利用歌辉科技有限公司的名义骗钱了,他走上层路线,利用温荷市‘科教兴市’的政策,搞出一个从废旧塑料里提炼汽油和柴油的什么‘绿色高科技’项目,出钱叫各家报社和电台电视台的记者拼命吹捧这个项目,都吹到天上去了,他也一夜之间成为了闻名全国的明星企业家,然后再用这个项目去骗贷款。”
“他一共骗了多少钱?”于珉问。
“我一直在他上海控股的一个电子商务公司里做技术副总裁,以前耳朵里也曾听说过有人议论他用废塑料炼油的项目骗贷款的事,刚才在他的笔记本电脑里一看他的帐目,吓一跳,你知道骗了多少钱?”
“多少?”
“16个亿。”
“这么多?怎么可能?”
“几乎所有的温荷市银行和信用社,还有S省的大部分省级银行和上海的几家银行,都给他贷过巨款,每次少则2000万,多则6000万左右,简直难以置信。”
“没想到温荷还有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他肯定是用钱铺路,有人给他一路开绿灯,才搞得定这么多的银行。”
“你看,”罗文丽敲了一下键盘,液晶屏幕亮了起来,她指着一个被打开的表格说,“就这个月,截至到了15号,他就贷走了8700万,要不是亲眼看见他的帐目,真是不敢相信啊。”
“他怎么还呢?”于珉还是有点不明白,“那个从废旧塑料里炼油的‘绿色科技’不会全是假的,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吧?”
“歌辉科技有限公司对外宣称年产值达到27个亿,你信吗?”
“我想,再吹牛,至少三分之一,”于珉在心里算了算,然后说:“也就是9个亿总是有的。”
罗文丽移动鼠标,又打开了一个文件:“这是歌辉科技有限公司去年一年的真实收支账目表,你自己看吧,只有200万的收入,还是下面一个绿化公司搞美化市容的市政工程,是从温荷市政府口袋里掏的钱。”
于珉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对着罗文丽摇摇头,说:“我是学经济管理的,我真的难以想象,在中国市场经济发达的地方,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大企业能够存在,而且还活得好好的,那他张广富也不是傻瓜,他以后靠什么来还钱?就永远靠贷款吗?拆东墙补西墙?总有一家银行会识破他吧?”
“我告诉你,”罗文丽说,“在张广富的口袋里,已经揣着至少两个南美国家的护照,他随时都可以出国,带着巨款远走高飞,隐姓换名,去过舒服的日子,他又不是像你这样的书呆子,还会担心什么企业的未来,捞钱就是他的全部目的。我曾经私下里请教过五个在这方面权威的技术专家。在哥辉公司被媒体炒得最火热的时候,他们中的两个人利用他们的名气以合作开发的名义登门拜访过哥辉公司,他们回来对我说,这从头到底是完全骗人的把戏。我为此花去了10万元。”
“你好像不止一次花掉10万元吧?”于珉对罗文丽微笑道。
“我也不用瞒你了,”罗文丽说,“这部笔记本电脑,总共花了我15万。”
“也许我不该问,”他叹了一口气,说,“你爸爸和张广富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样大把大把花钱,冒着生命危险去复仇,把他彻底搞垮掉?”
“张广富夺走了我爸爸的公司,把我爸爸气死了,让我家破人亡,难道他还不该遭报应吗?”罗文丽说话的口气显得很平静,出乎于珉的意料。
罗文丽告诉于珉,她父亲是上海离开国家研究所从事软件买卖的几个最早的计算机工程师之一,1990年,她父亲注册了一家电子工程公司,也就是张广富现在在上海的电子商务公司的前身。一直到1996年,公司的业务始终在稳步而快速的上升,客户主要都是国营大企业。公司也成功开发了几个企业管理和财务软件,尽管有盗版问题,但销售情况还算不错。但是在这一年,她父亲在和温荷一个市属企业就一笔巨额的服务费用发生了纠纷时认识了张广富。
由于强烈的地方保护主义,她父亲的那场官司看起来是必输无疑的,正是张广富的出面周旋才意外大获全胜。她父亲除了感激,也对此非常感动,认为张广富作为温荷人,能够在温荷挺身而出为一个外地人主持公道,是很了不起的。张广富为人热情,出手也很大方,这样一来二往,双方就成了好朋友。
在张广富的怂恿下,她父亲一时冲动,投了很大一笔巨资用于温荷的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开发,结果血本无归,还倒欠了银行几百万的贷款。这时他父亲的电子工程公司已经成为一家规模更大的电子商务公司,流动资金的拮据和窘迫,迫使她父亲同意张广富注入资金成为合伙人的要求,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但公司的业务情况越来越糟糕,众多老客户都纷纷改换门庭,公司亏损巨大,与她父亲一同创业的许多人也丧失了信心,她父亲心力交瘁,一病不起,最后不得不将自己的股份低价转让给了张广富才避免了公司的解体。

后来她父亲从多种渠道打听到,张广富早就盯上了他的公司。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就是完整地夺取这家拥有众多技术专才的电子商务公司,以便为他经济活动的主体部分从温荷转移到上海建立一个有实力的桥头堡,也同时为他的“高科技企业家”形象再一次涂金上彩。
她父亲投入的房地产项目,因为张广富的幕后暗中串通温荷的官员和地产商,才会陷入土地挪为市政建设的绝境。而当她父亲将股份转给张广富之后,却奇迹般地起死回生,投资最终获得了利润丰厚的回报,这完全是一个精心预谋好的圈套。她父亲上当以后,张广富就携带着大量资金以帮助好朋友的名义,顺利成为公司的一个大股东。
而公司众多老客户的离开,是张广富从温荷带来的20多个小兄弟或者用高额的金钱回扣诱惑,或者以暴力威胁生命逼迫所致,以便张广富可以在公司陷入混乱的危机关头乘虚而入,逼迫她父亲低头认输:为了不让他亲手创立的公司破产,不让那些随他多年苦苦打天下的骨干员工到头来一无所有,他将他的所有股份转给了张广富。
当她父亲了解了真相,为时已经太晚,根本无法挽回局面了。张广富是黑道白道都拥有深厚关系的人物,她父亲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罗文丽清晰地记得,两年前,张广富从她父亲手里夺得公司后改换公司名称重新开业的典礼上,上海与S省居然有200多名大小官员到场祝贺,而且每位剪彩的人都意外得到一把制作精良的纯金剪刀作为纪念品,整个典礼场面隆重气派,停车场上高级的轿车黑压压一大片,大厅里黑道白道人物齐聚一堂,频频祝酒言欢,让罗文丽既大开眼界,又深受刺激。而她父亲此时已气恨交加,病入膏肓,不久就撒手离她而去。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公司里不走呢?”于珉叹了一口气,问道。
“我拥有公司8%的股份,”罗文丽回答说,“是我第一天进公司的时候我爸爸转给我的,我坚决不同意转让。张广富暂时也没有办法。另外,我爸爸死后,我知道凭我的能力已经不可能夺回公司了,但是,我要复仇,就必须留在公司里,收集张广富是情报,等待机会搞垮他。”
“张广富也不是傻瓜,他怎么会不对你先下手呢?比如车祸啦,上门抢劫啦,乘机搞掉你,斩草除根嘛!”
“我想,他可能有所顾忌:一是我爸爸去世后,公司董事会里有很多老的董事很同情我,暗中为我说话,可能他们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爸爸;第二,我毕竟在上海,张广富初来乍到,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搞定的,所以他也在等待合适的机会下手,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我和他是在竞争谁先下手为强。”
“不过,我想不通,”于珉小心地问,“你怎么会了解他又把帐本记在这部笔记本电脑里的习惯的?”
罗文丽回答说,有一次张广富的一个贴身保镖在醉酒后迷迷糊糊地对她父亲说,张广富看上去很豪爽,其实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有在笔记本电脑上记日记的嗜好,一笔一笔钱用在哪里都很清楚的,所以在钱的问题上最好不要对他装糊涂,耍小心眼蒙骗他。但当时她父亲和张广富正处于友谊的蜜月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认为张广富是个精明能干一丝不苟的管理企业的能手。
她父亲在临死前悔恨不已地告诉她张广富是这个秘密,不是让她去为他报仇,而是要劝说她远离公司,另图发展。她父亲警告她不要试图为他复仇,不要有什么夺回公司的念头,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和他一样搞技术出身的女儿是张广富的对手。
“我对爸爸发过誓,不去惹张广富。”罗文丽说。
“但是你根本做不到,是不是?”于珉同情地向他握起一个拳头。
“是的,所以我在公司里非常小心低调,是夹起尾巴做人的。但每一次高层会议上,我都会故意发言激烈地反对张广富的任何决定,我要让他明白,我仇视他,恨他,但我没有能量反击他,只好借此出出气。”
“他上当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他对我很不放心,几乎每天都派人跟踪监视我,就差没有窃听我的电话了。”
“你是说,他对你来温荷是有备而无防?”
“是的,他没有料到我敢派人偷他的笔记本电脑,”罗文丽站了起来,“不过,我原来计划是在上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但是偷电脑的事马上被发现了,警察封锁了所有的路口,严格盘查携带笔记本电脑出温荷的旅客。那个偷电脑的人怕出事,就打电话给我要我要么考虑放弃,要么自己来温荷取走电脑。情急之下,我只好赶快联络你,恰好你在XX留言板上征求去雁荡山旅游的同伴,所以我编了一个故事聘请你做我的男朋友。”
“那么警察怎么会这样快就查出我们,还通缉我们呢?”
“一定是张广富派来监视我的人发现我不见了,告诉了他,他猜出可能是我干的,就报告给了警察。你还记得在温荷新客站警察检查了我的笔记本电脑,还记录了我假舅舅舅妈的地址和电话吗?”
“当然记得,都是那个凶巴巴的女警察惹出来的,”于珉说起那个女警官时,心里还有点耿耿于怀的余愤,“哎,那假舅舅舅妈是谁?为什么你把他们也扯进来呢?”
“他们是我爸爸公司当年在温荷的办事处员工,我爸爸待他们不薄,我让他们通过关系帮我兑换率10万元现金,因为帮我偷电脑的人通知我,警察对进出温荷的旅客都查得非常严格,我估计带10万元现金会很引人注意,所以就请他们帮忙,还有我急急忙忙去温荷,也没有理由,我让他们假称是我舅舅舅妈,我就有探亲的借口了。”
“可惜你的计划很糟糕,”于珉评论道,“我们来了不到两天就上了通缉令,不但你出名了,我也出名了,还有我父母和哥哥都牵连进去了。”
“我很抱歉,”罗文丽再次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于珉,让于珉有点受不了,“我爸爸在世的时候,再三提醒我要对张广富小心行事,我还是要强,低估了他的能量。”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于珉问,“我们不能逃一辈子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要去北京,只要把这部笔记本电脑里的帐目交给公安部和最高检察院,他张广富就难逃一死,我们就会得到解脱,就安全了。”她对于珉隐瞒了她另一个更加容易实施的计划,以防万一。
“他也知道你会这样做,是不是?”
“我估计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会不会报复我们,比如拿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哥哥做人质,逼我们交出笔记本电脑?”这是于珉最大是恐惧。
“如果上海警方也参与了调查你我的行动,”罗文丽分析说,“我估计他张广富会有所顾忌,因为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是温荷警察局通缉的重大嫌疑犯,如果家里人被绑架威胁,至少上海警方会感到事情蹊跷,怀疑其中必有重大隐情,我想他张广富现在还不敢鲁莽行事。”
“那他现在肯定是利用警方全力对付我们了。”
“电脑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时间越长,我们知道里面的内幕越多,我们就越危险。张广富在温荷市的警察中朋友很多,其中不少官居要职,他要杀我们,我想他那些警察朋友也会张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到时候找个替罪羊了事。”
“你认为我们被警察抓住就必死无疑?”
“我不排除他会利用他在温荷警察中的朋友耍计谋,比如故意放我们逃走,然后让他的黑道兄弟逮住我们,或者出个车祸之类的事故,这一次我猜想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我想还不至于这样黑吧,听起来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惊险故事。”于珉对此显然没有思想准备。
“我在公司里听过他的不少传言,他好像杀过几个他以前的部下,还有他怀恨在心的对手。”罗文丽脱口而出。
“你早知道有性命危险,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呢?”于珉的不甘心感再次涌上心头,“你要复仇,可以不要命,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女人。”罗文丽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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