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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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上的动静把原本西宫殿的宫女也都吸引过来,但她们大都畏惧安贵妃的身份,只敢远远望着,根本不敢走近。
季安妮担心惊动宝贵妃,一心只想把安贵妃赶走。
但对方人多势众,就像一个铁坨似的堵在路上,纹丝不动。
「昭姬,我今天来是为了正事,你要敢挡在这里就休怪受罚。」安贵妃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冷静,低声发出警告。
「罚?怎么罚?你想在这里动手打我不成?」季安妮也发出挑衅。其实她不怕安贵妃动手,就怕安贵妃不动手。因为只要等安贵妃先出手,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自卫反击。
安贵妃冷笑道:「妹妹玉体娇贵,姐姐打不起……」
安贵妃不上这个当。她把话的尾音拖得稍稍延长,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再加上那双寒芒毕现的眼睛冷冷一扫,不禁令季安妮打了一个冷颤。
这女人,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不其然,只见安贵妃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季安妮身后。
季安妮身后只站着一个人,就是花容。
花容的目光刚和安贵妃触上,就不禁向后退了半步,显得有些惊慌。花容一向非常冷静,很少在人前流露出这样惊慌失措的一面。似乎花容本能地畏惧着安贵妃,但不知道为什么。
「娘娘,现在拦你的人是我,你犯不着拿其他人出气。」
季安妮向后移了半步,把花容挡在身后。
其实就连季安妮自己也没想到,她竟有挺身维护花容的一天。在这之前,她眼中所见到花容是一个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的倔强女子。但正因为这样一个要强的女孩子,在刚才突然流露出一丝畏惧后,才令季安妮不得不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
安贵妃又道:「妹妹,你现在身份娇贵了,我不敢罚你,但你身后那个卑微的婢女……我想打就打,想罚就罚。如果你识趣就乖乖让开,不然……」说到这里便向身旁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立刻便有三名满脸横肉的老宫女向花容走去。
「你们谁敢动手!」季安妮不是没有看过容嬷嬷收拾小燕子,知道这些老嬷嬷下手超狠。
被季安妮一威吓,嬷嬷们便停下脚步。大概她们也听过一些关于昭妃的传闻,知道这皇妃连太后和天宁公主都敢对着干,不是什么吃素的兔子,她们欺负不起。
「昭姬,你今天是真的不想让路了?」安贵妃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封入寒冰,目光宛如利剑一般向季安妮刺去。
「娘娘……」花容轻轻拽了拽季安妮,似乎想要劝阻。
但她的这一微小动作却狠狠刺痛了安贵妃的眼睛,把安贵妃的注意力又吸引到她的身上。
只见安贵妃指了一下花容,尖声嚷道:「花容,你现在好了,有个皇妃为你撑腰,连嬷嬷都打不得你了。当初让你伺候昭姬,就是为了让你随时随地提醒她宫中还有规矩,天下还有王法。但你看看,她现在还是这么不懂规矩,无法无天。这是你的失职,失职就该罚,你说你该不该罚?——今天嬷嬷打不了你,但你说自己该不该打?」
一席话,训得花容垂下头去。

过了好久,才听见花容低低的声音从被发丝挡住的口中发出:「该……奴婢该罚……」
「花容?」季安妮回头瞪她,不相信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更令季安妮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花容缓缓抬起了右手,然后「啪」的一下,自己抽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花容!」季安妮低喝,下意识扼住她的右腕。
但又听「啪」的一声,花容抬起左手又打了她自己一耳光。
季安妮已经愣得说不出话了,紧紧抓住花容的两只手,紧得想把那两只手都捏断。
虽然花容的这两记耳光打在她自己脸上,但同时,季安妮的心口却也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就像自己也被花容狠狠掴了两大巴掌——当着安贵妃的面被抽了耳光。
「呵……呵呵……」一阵阴沉的笑声断断续续从安贵妃口中发出,她似乎极力想忍,但却怎么也忍不住,肩膀微微耸动了几下后,便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大笑,「昭姬,你看到了?我没有打她,我的嬷嬷也没有打她,是她自己打的自己!……就为了你这种主子,她自己打了自己!哈哈……昭妃,你真该自豪。」
听不见安贵妃的讥讽,季安妮耳边只盘旋回响着刚才花容的那两下掌掴声。
她想不明白花容为什么自己打自己,以花容那样骄傲的性格,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难道刚才花容面对安贵妃目光时的惊慌并非偶然,难道在花容和安贵妃之间,还有什么更深的联系?
没有时间细想,季安妮的肩膀被安贵妃狠狠推了一掌。
毫不防备的季安妮身子一斜,肩膀撞上墙壁。
而安贵妃则领着她带来的那一大群宫女嬷嬷向宝贵妃的房间走去。
这时的季安妮已经没有力气追上去阻拦了,她的全部力气,仿佛都被刚才花容的那记两耳光打散。那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甚至就连一念之间她挺身想要保护的花容,也都站在安贵妃的那一方。
「为什么……」季安妮盯着花容。
其实她并非想要问出一个结果,而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完全不能理解。
花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静站着,甚至连头也没抬。
「为什么……」季安妮又问了一遍。
这次她不但不理解花容那两记耳光的含义,更不理解现在她沉默的含义。
「花容……你能言善辩,不可能说不出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就像……」
「就像」后面的话,季安妮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像什么,娘娘?」花容终于发出细小的声音,慢慢抬起了头,暗淡的双眸之中竟微微闪动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是麻木的,也是令人心痛的,心酸的。
「奴才……就像奴才一样。」季安妮说出这两个她最不愿意说出的字,也是两个她最不愿意加诸在花容身上的字。
但花容听后没有惊讶,没有委屈,只是笑了笑,又反问道:「娘娘,今非昔比……你以为我不是奴才还是什么呢?……娘娘,你问刚才『为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一条被她养了三年的狗,这个理由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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