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箱子逃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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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韩戍唐第一次体验被人像货物一样搬运,躺在箱子里享受颠簸倒也别有一番滋味,透过黄月儿为他特制的那两排透气孔,他看见外头明暗变化很快,心想:“这小姑娘看起来个子不大,手上还真是有两下子,背着这么大的箱子还跑得飞快。”
“月儿,”他居然对黄月儿改了称呼,在箱子大声喊,“出了开封府你可别停脚,一直跑去柴王府,等见着你哥哥再放我下来。”
黄月儿的声音从箱子外飘进来:“包大人,我才刚刚跳下清心楼,现在后面有三百多个官兵打着灯笼拿着刀追我,求你不要说话让我分心了。唉,想我黄月儿一个姑娘家半夜背着个装男人的大箱子到处跑,这成何体统呀!羞死我了!”
韩戍唐笑了起来,说:“好月儿,乖月儿,别泄气,你想想呵,再怎么羞,再怎么不成体统,只要有展昭哥哥在前面等你,难道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吗?”
黄月儿说:“嗯,包大人说的有理。我黄月儿为了展昭哥哥,做什么都愿意!你躺稳了,我这就要跳出府衙门的围墙。”
箱子一阵剧烈震动,韩戍唐在箱子里只顾蹬着腿,保持身体平衡,却忘了抱住头,这一来狠狠在箱子内壁上磕了一下。不过他倒没喊疼,嘴里也没法出任何奇怪的声音。他就是这个怪毛病,换作别人受了惊,或者遇到突发事故,嘴里会条件反射地叫出声来,比如“啊呀”、“哇啊”之类的,他却不会,最多是在心里念念。
不过,黄月儿倒像是听见到箱子里重重响了一下,她的声音有些急:“大人,你是不是在箱子里撞到头了?”
韩戍唐捂着头说:“没事,不打紧,月儿你只管跑,别担心我。”黄月儿说:“那就好。”
后面追赶的声音已经铺天盖地:“抓贼,抓贼。”“大胆贼子,敢来开封府偷东西。”“好像是个女贼,居然偷这么大一个箱子。”“该不会是把包大人藏在里面吧?”“抓住再说,左右两边包抄,快!”
黄月儿骂了一声:“哼,你们这群饭桶,想抓本姑娘,下辈子吧!”
箱子的摇晃变得越来越没有节奏,一下腾起来,一下又落下去,韩戍唐手上出汗了,忍不住担心起来,说:“月儿,你可要小心。万一他们追上来,你就把箱子扔下,自己先逃了吧!”
黄月儿说:“那可不行,把你丢了,展昭哥哥肯定一辈子不再理我。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带着你一起逃。”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韩戍唐听得心里一阵感动。
又高高低低地奔了一阵,后面的追赶声渐渐远了,黄月儿忽然停住脚,问:“大人知道去柴王府的路怎么走吗?”
韩戍唐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自然不知道开封的路怎么走,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柴王平时不怎么来往。”
黄月儿“咦”了一声,问:“你不是跟柴王爷私交密切吗?除了八贤王之外,就数柴王爷了吧!我听我爹爹说的,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大人你!”
韩戍唐暗叫:“糟糕,又讲错了话。”说:“那是以前的事情了,近些年来往很少。你难道没有跟你哥哥约好地点碰头吗?”他赶紧转移话题。
黄月儿说:“既然这样,也只好去碰头的地方等他了。等哥哥把柴郡主绑来,我就叫他放了郡主。”
韩戍唐刚舒了一口气,就听见旁边有人大叫:“女贼在这里!”箱子气孔被火光映亮,看样子刚才黄月儿说话的功夫,追兵趁机围了上来。
黄月儿一声冷笑,韩戍唐立刻感觉箱子被抛上了天,接着又飞快落下来,这陡然一上一下让他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乒乒怦怦”一串响声,听声音箱子像被很多把刀子砍中,还好那些只是寻常刀剑,远比不上黄月儿那把“小阳春”的锋利,箱子完好无损。不过,韩戍唐还是被那金铁交击发出的刺耳声震得耳朵发聋。
箱子却没有就此停歇,上下左右摇晃了好几个来回,不断有刀子砍上箱子发出的刺耳声,韩戍唐咬紧牙关,努力忍受。等到箱子终于不在大幅度晃动,最终撞在什么软东西上面停下来,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惨叫声,估计是追兵被箱子砸在身上。
这一来,箱子终于恢复了先前那种有节奏的晃动,黄月儿显然已经突出重围。
韩戍唐依稀像是听见黄月儿的一声轻叫,但是也不敢肯定,刚才箱子外的声音实在太吵。
他的耳朵不再发聋,追兵的叫骂声也渐渐离远,箱子气孔的光再度暗下来。
黄月儿关切的声音响起:“大人,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韩戍唐吐一口长气,说:“没有伤到,只是震得耳朵不舒服。”黄月儿咯咯笑,说:“我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大的箱子当铁锤耍呢!真好玩!”

韩戍唐这才明白:“原来她刚才用箱子当武器,难怪刀子总是砍上来。”苦笑说:“我在里头可不好玩,照这样来几下,只怕我这个包大人,就要变成聋大人了。”
黄月儿笑说:“放心,放心。再绕几个弯,他们保管就找不到我们了。”箱子的摇晃幅度再次加剧,韩戍唐揣测黄月儿开始跳上墙头屋檐,走高端路线。
这样跑跑跳跳,后面的追兵的声音再也听见,韩戍唐打起呵欠来:“月儿,还有多远就到?”
黄月儿的声音有些喘,稍停了一下,说:“过了汴水河就到了,那边有一个破烂的檀香寺。”韩戍唐一听还要过河,就问:“这个时候有船吗?”黄月儿喘着气说:“有一座桥能过去,放心吧。”
韩戍唐说:“那你放我下来,听见你喘得厉害,一定是太累。”黄月儿却又加紧步子,说:“不忙,等到了地方再放你下来不迟,免得路上再生出麻烦。”
韩戍唐很过意不去,心想让这么一个小姑娘背着走了这么远的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太不中用,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不作声。
他听见脚踏木板的声音,应该是黄月儿上了桥,不过倒是没听见有流水声,心想兴许水流不急。箱子接着摇晃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啪”的一声落地。
韩戍唐立刻伸手推箱子盖,却推不动,才想起在清心楼上黄月儿找了一根绳子把箱子捆了起来,刚才那么多刀看上来,居然没有砍在绳子上,不禁对黄月儿的“舞箱手法”大为赞赏。
韩戍唐早就腿脚酸麻,忙说:“月儿,快把箱子打开吧,我脚都麻了。”
黄月儿还在喘气,像是很累,拖着嗓子说:“好的,等我先点个灯,再来帮你开箱子。”
韩戍唐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跟她之前在路上那股生龙活虎的架势完全不同,以为她是劳累过度,心里极为不忍:“唉,让她背了这么久,她到底只是一个姑娘家,家里武学造诣再高,毕竟还是气力不足!”
黄月儿点亮了灯,但是割绳子却割了很久,仿佛用的不是那把宝贝匕首“小阳春”。
终于,绳子割断,韩戍唐从箱子站起来,仰天伸了一个大懒腰,弹了弹腿,甩了甩手,又深呼吸三次。他看见自己在一个很安静的破庙里,周围一点也听不到人声,看样子是彻底甩开了那些追兵。他笑着说:“月儿,这次可真多亏了你!”
没听见黄月儿答话,韩戍唐转头一看,只见黄月儿半躺在地上,背靠着一根掉了漆的庙柱子,满头的汗水,头发粘到脸上,嘴唇发白。韩戍唐吃了一惊,连忙走过问:“月儿,你这是怎么了?”
黄月儿嘴角弯了弯,努力做出一个笑容,轻喘说:“终于把大人**来了,这下展昭就肯来见我……”声音小得只剩下气声。
韩戍唐这才注意到黄月儿左手边地上亮晶晶的,细目一看,原来是她的“小阳春”匕首丢在那里。他暗想:“这么说,刚才她确实是用这把宝贝匕首割的绳子,可是为什么会割这么久呢?”
一低头,他又注意到黄月儿的另一手捂在右腿上,手指间竟然有黑血冒出来。
他这下慌了,心里咚咚直跳,俯身上前问:“你怎么受伤了?”
黄月儿却还在努力微笑,摇头说:“包大人,那烛台旁边有笔墨,你快写一份信,让我展昭来见我。”
韩戍唐哪还有心思帮她写信,他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清,一把抓起黄月儿捂在右腿的那只手,一眼看见她那暗绿色裤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团血肉从伤口里翻出来,淌着黑色的血。这情形韩戍唐看得脊梁骨一阵发寒。
“刚才那一群围上来的追兵里头,竟然有一个人的刀法不错,趁我用箱子打左面的人,他的刀就割到我腿上……”黄月儿说着,眼皮下垂,脸上露出很疲倦的样子,像是就要入睡。
韩戍唐赶忙摇晃她的肩膀,大喊:“月儿,你千万不要睡,这个时候可睡不得!你告诉我是不是中毒了,那人刀子涂了毒药是不是?”
黄月儿被他摇清醒了一些,微微点头说:“包大人,我手脚发软,都没力气了。刚才路上我早就吃了一颗我家的解毒丹,可是这毒只怕是一时解不了的。你先别管我,展昭哥哥来见我之前,我不会死的,你快帮我写信!”她还想抬手来推韩戍唐,要他去写信,可是手抬起半尺高,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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