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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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修拉出声示警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扎在左相右前臂的弩矢所散发的绿色灵光瞬间吞没了中箭者之后,又诡异地突然熄灭。左相哈林的表情与动作都被彻底地凝固在了那一刻,也永远地凝固在了克塞与修拉的眼中。
一阵轻风拂过,如同石膏雕塑般静止的左相的身躯轰然崩塌,粉碎成一地惨白的尘埃,就这么……
灰飞烟灭。
“解离术!那是解离术!”修拉在震惊中认出了那个可怕的魔法,“爸爸!……啊!……”
他冲过去跪倒在那堆灰白的粉末前,使劲地用双手刨着,嚎啕大哭。细碎的灰尘从他的十指间缓缓漏下。
被左相撞倒在地的克塞爬了起来,有些呆滞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但立刻她就恢复了一个战士应该拥有的冷静。
她把目光投向弩矢射来的方向:在距离此地两百步开外的一株银叶松后,一个阴暗鬼祟的身影正踏住弩机一端,给十字弩上弦。以克塞的超人眼力,很轻松地就发现了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的身形。在那个距离上,除了长弓和强弩,袭击者不认为有什么武器或魔法可以击中自己。
“修拉!!!”
在向自己的丈夫示警后,黑发的战斗大师如同离弦之箭般,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敌人直冲了过去。
短短五秒钟,克塞便与那个刺客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但此刻对方也已经给弩机上好了弦,沉稳地向着克塞射出了第二发。
如果只是一位普通的高级战士,在这样的距离上无防护地直接冲击一个准备好的弩手,无疑是在找死,更何况对方使用的是附加了强大魔法“解离术”的弩矢。
但是在冲过来的同时,克塞已经爆发了战斗大师级别的斗元。此刻她的身体表面闪现出蒙蒙的青蓝色光芒,在她体内某种血统的隐秘的作用下,她身体周围的空气也伴随着斗元一起流动旋转起来,这不仅使得她身体表面的空气阻力降到了最小,更有了类似“防护一般远程攻击”的魔法效果。
于是那枚弩矢诡异地偏移了自己原本飞行的轨迹,扎在了旁边的一株银叶松上,将参天的大树无声地化为尘埃。
没有时间装第三发弩矢了,刺客拔出腰间淬毒的匕首打算与眼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子肉搏。不过同时在两百步之外,短促而高昂的咒语声响起,然后四枚魔法飞弹包含着年轻法师满腔的怒火后发先至,跨越了这一般魔法无法到达的距离准确命中了刺客。
刺客被这个魔法重重地击飞,喷着鲜血一头扎倒在地,胸部的肋骨折断了好几根;要不是在他的紧身衣之下穿了一件精制的链甲衫,只怕就是要当场毙命了。不过已经冲到他面前的克塞没有轻易地放过这个凶手,一把拎起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缠上他的脖子,从后面下掉了他的下颌。
“我很想杀了你,非常地想!但是在你告诉我真正的幕后主使前,我会让你先活着见识一下什么叫地狱!”克塞此刻满面狰狞之色,完全不复原本美丽与骄傲的形象。娇小的身躯就这么一只手拎起了那个比她还要高的刺客。
“嗤……”被卸掉了下巴的刺客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但从他的眼神中,却露出不屑的神色。
“不相信么?那么好!”怒火中烧的女战士直接用手上那可怕的怪力生生拧断了对方的一只胳膊,扭曲碎裂的关节处发出“咯啦”的声响。
刺客居然忍住了那巨大的痛苦,倔强地不吭一声。
“咯啦!咯啦!咯啦!”另外一只胳膊和两条腿也也被女子直接拧断,但那个刺客依然忍耐着,额头上的汗珠如瀑布般滚滚而下。
克塞无奈地拖着刺客走回修拉身边,像丢一块破布一样将他丢在一旁:“修拉,我没有办法了……你会读取别人记忆的法术吗?”
“会的,夏拉非曾经教给我几手……那是亡灵学派的法术……可能会把对方变成一个白痴……”乔素娅的弟子红着眼睛说,“不过,我曾经发过誓,你知道的。”
“这家伙交给你了。他的嘴很硬,随便你怎么弄都好,只要结果。”克塞冷淡地说。
那个刺客,眼底终于露出了一点慌张的神色。
安达兰的卫兵可以说是相当地尽职尽责,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不过由于事件实在是发生得太快太过突然,到达现场的卫兵们只看见了悲哀且颓唐地互相扶持才不至于倒下的年轻夫妇,还有一个四肢被硬生生扭断,因为被卸脱脱了下巴而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发出模糊呻吟的刺客。
刺客的凄惨模样令卫兵们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几乎忘了开口询问。还是负责率领这支小队的队长首先反应过来:“两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左相大人呢?我记得是那位大人带两位来到这里……”
“他……他杀死了我父亲!”年轻的法师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在叙述事件经过时,话语中散发出来的仇恨让在场卫兵们颈后的汗毛倒竖了起来。在叙述的过程中,修拉差一点就情绪失控,想要攻击倒在身边的刺客,多亏了还算冷静的克塞安抚住他激动的情绪。
“解离术?!”听到这个名词,卫兵们都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作为王宫里的卫兵,他们和宫廷法师们也稍有接触,本身对于魔法不象一般人那么害怕和抵触;像他们中的一些立过功的佼佼者,手上甚至会一件被赏赐的魔法武器。但是在面对解离术这样七级以上的高阶魔法,他们比普通人更明白这些魔法的可怕之处。

在沉没了几秒钟后,小队长恢复了正常,立刻果断迅速地发号施令:“乔还有约翰,你们快去把法师大人们请来!布兰德和迪克塔夏保护好现场!罗伊和我去向陛下禀报这件事!约克带其他的人,保护两位离开现场去安全的地方!”
“噢,对了,乔,你们把这个家伙一起弄过去!”小队长用脚踢了踢还在地上哀号打滚的刺客,“两位请节哀顺便,我们一定会查出真凶的!相信陛下也会做出公正的裁决的。”
那位名叫约克的卫兵带领其他卫兵保护着两人离开了事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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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兵们的保护下,克塞和修拉来到了王室宗教顾问在安达兰的工作地点——一处不大但很华丽庄严的教堂。已经听闻此事的列顿在门口迎接这对悲伤的夫妇,并将二人安置在教堂的休息室里。
“你们的事情我刚刚听卫兵们报告过了……目前我也没有什么话安慰你们,只能说,现在你们仍然处于危险之中。”匆匆赶来的宫廷法师阿莱尔注视着神情略带疲惫的两人,在休息室中缓缓地踱步,“那个刺客一开始就是以克塞为目标的吗?”
克塞闭上眼睛,仔细地回忆了遇袭时的情景,然后回答:“是的,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父亲大人他也不会……”
“派出刺客的幕后主使们,我猜是针对着你而不是左相大人。?”阿莱尔盯着克塞,“他们在害怕,害怕自己曾经的阴谋暴露在光明之下……我看过了,连解离术都用上了,根本就是想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抱歉,打扰你们一下。国王陛下召见克塞,侍卫官就在教堂外面。”列顿从门外进来,打断了阿莱尔的话。
“我不想去!”克塞回绝道。
宫廷法师立刻劝告她:“你必须去面见国王陛下,恢复你的公主身份!把所有的事情,包括曾经的阴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否则,左相大人的死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意义?有什么所谓的意义?”黑发的女子冷哼一声。
“你也知道,左相大人他掌握着王国的重权,而且和军方的将领们有着良好的关系。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大人他一直在努力平衡着王国中贵族和商人的势力,相信法亚早已被那些腐朽而贪得无厌的家伙们蛀空了!本来那些旧贵族还对左相大人手中的权利有几分忌惮,现在大人去世了,唯一对他们还有点威慑力的就只有你的身份和你与修拉之间的关系了!”
克塞沉默了。没错,左相作为中立派的领头人物,一直在缓和贵族与商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中起着重要作用。现在左相的死,对于中立派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如果中立派就此分崩离析的话,可以预见,贵族和商人的矛盾会迅速激化,法亚最终将陷入叛乱,或者说内战的境地。
自己可能是那唯一消解这一切的契机,如果让原本几乎不介入政治的兄长王子殿下来替代左相的位置……
看到克塞终于答应前去觐见国王,阿莱尔的脸上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
呵呵……她应该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在夏普元帅的示意下,一批军方高级将领已经秘密向王子殿下宣誓效忠了;而自己和斯凯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朋友,更是有着政治上的交易。如果能够将左相代表的中立派拉入自己的阵营……那么商业联合会就有足够的实力与贵族议事院一较长短,也可以帮助自己的挚友顺顺当当地接替那个无能老废物的位置……
当克塞带着修拉来到侍卫官面前打算一起觐见国王时,那名侍卫官却拦下了修拉:“抱歉,先生。陛下他只召见这位小姐一人!”
修拉一下愣住了,他清楚地听见了那名侍卫官称克塞为“小姐”,而所有人都知道,克拉拉·塞希莉娅现在的姓氏是李斯克!
这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难道作为她的丈夫,我不能和他一起去觐见陛下吗?”修拉沉声疑问。
“您会见到陛下的,不过是在这之后,先生。”侍卫官的话中透露出那么点轻蔑的味道。
克塞回首对修拉做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手势,跟随侍卫官一起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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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5年3月5日,法亚王国左相哈林·冯·李斯克在安达兰内遇刺身亡,举国震惊。其子修拉·冯·李斯克继承了爵位。
国王陛下格伦六世宣布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赐名克拉拉·休·法亚,并给予了公主的头衔。
王子殿下斯堪威坦里·休·法亚解除了禁闭状态后,接手了已故左相遗留下来的政务。
刺杀前左相的刺客经过刑讯道出了幕后主使,最后被实施绞刑。他刺杀的目标本来是公主殿下,原因是有些人为了掩盖当年暗害塞希莉娅王后的阴谋,但没有想到却命中了左相。
国王陛下在盛怒中将曾经的阴谋的实施者全部送上了断头台。但是他们究竟是否仅仅是一些替罪羊,又有谁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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