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词帝李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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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伏案沉思有倾,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重光,你又在作诗了?”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一个二十来岁的美丽女人嚼着东西,莲步款款走了进来,香风袭人。
这女人非常美丽,纤秾挺秀,婉娈开扬,艳不至冶,擢秀腾芳,眼彩飞光,瑰姿禀异,金冶昭祥,堪称人间绝色。姓周名蔷,小字娥皇,李煜之妻。
李煜字重光,是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本名从嘉,生有一副异相,广颡丰颊骈齿,一目重瞳子。善诗词,工书画,脱离“花间习气”,为宋词的兴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加上他特殊的身份,因而有人称他为“词中之帝”。
见是爱妻,李煜顿时俊面含笑,道:“娥儿,我新得一词,虽是不错,却仍有两句未得,正思忖着你就来了。”
李煜不仅是善诗词工书画的大才子,还是一个情种,对周娥皇很是迷恋。
周娥皇也是一个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常与李煜唱和。有人评价李煜之所以能在词上取得那么大的成就那是因为他有两个动力,一个就是深深迷恋的周娥皇,另一个就是国破家亡迫使他寄情于诗词,这才“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
周娥皇对李煜这个大才子也是钦慕,一闻此言忙问道:“重光,新词我可以闻否?”
“娥儿爱听,我就吟给你听,不到之处还请你雅正。”李煜对爱妻很是敬重,相谈间都是彬彬有礼,开始吟词。
晚妆初过,
沉檀轻注些儿个。
向人微露丁香颗,
一曲清歌,
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
杯深旋被香醪蚟涴。
绣床斜凭娇无那……
“绣床斜凭娇无那。”周娥皇念完,冲李煜轻啐道:“呸,不正经,又拿人家说事儿。”
她美绝人寰,这一撒娇宛如仙子临凡,李煜不禁看得呆了,傻傻地瞅着她。周娥皇脸一红,嗔道:“瞧什么瞧,天天瞧,还瞧不够。”
“不够,不够,一辈子不够,十辈子也不够。娥儿,我们生生世世做夫妻,好吗?”李煜是典型的文人,只可惜造化弄人,当上了自己不胜任的国主。当着娇妻之面儿女情长,才说出这番幻想多于现实的话语。
周娥皇嫣然一笑,道:“只要你不嫌弃人家就成。”
李煜嘴巴张得老大,突然双手狠狠一击,高声道:“有了,有了!”
“重光,什么有了?”周娥皇惊奇地问道。
李煜并没有回答,而是高声吟道:“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娥儿,你说这两句好不好?”
“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周娥皇吟完,顿时明白李煜又拿她说事,不依地啐道:“呸,你也不害臊,以檀郎自居。这词真的很好。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很传神,神来之笔!”
这是李煜的力作《一斛珠》,为后人所赞许,特别是“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一语,堪称神来之笔,把夫妇情深,闺中韵事很是传神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周娥皇善歌舞,尤工琵琶,李煜每有新作她都会唱给李煜听,因而她是李煜的精神寄托,是李煜的知音,要是李煜单纯做一个文人的话,两人深厚的感情肯定会成为“举案齐眉“那样的文人佳话。

周娥皇接着道:“重光,我去取烧槽琵琶。”她的意思是又要唱给李煜听。
对这事李煜自然是乐意,只是他才思奔涌,不可抑止,忙止住道:“娥儿,等会我们去亭间,摆上一桌酒,你歌舞,我饮酒,轻歌曼舞佐酒,诚人生乐事也!你先坐着,对,就坐这里,靠在这里,这就对了。”
周娥皇不解地问道:“重光,你要做什么?”
李煜不答所问,走到案前,展开画纸,道:“我给你画一幅像,再把这新词题上去。你坐好了,不要动。”李煜取过一块帛,卷束成笔,饱醮浓墨在画纸上作起画来。他手上虽不是用的笔,却和笔没有两样,如行龙蛇,一幅仕女娇慵图立就。
画中的周娥皇斜倚床头,娇媚无限,和真人没什么区别,非常传神。
据《清异录》载,李煜“作大字不事笔,卷帛书之,皆能如意,世谓‘撮襟书’”,本书略有出入。
放下手中的束帛,李煜拍拍手道:“成了,娥儿,你来点评一下。”
周娥皇莲步轻移,风姿绰约如仙子凌波一般走了过来,欣赏起来,很是兴奋地道:“重光,你这摄襟之法虽不用笔,其妙处远过紫金毫,立意幽深,不落于俗,一定会传为佳话。”
李煜的书画也是一绝,只可惜没有传下来。
提笔在手,饱醮浓墨,李煜笔行龙蛇,在画上题写道:“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蚟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写完,把笔放下,端详起来,问道:“娥儿,你说怎么样?”
“颤笔樛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重光,你这金错刀更见功力了。”周娥皇很是钦佩地赞叹道:“长卿善赋,子云善仿,俱为佳话。重光,你这金错刀亦为文坛佳话,千年流传。”
据《清异录》说:“后主善书,作颤笔樛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谓之‘金错刀’。”
长卿是西汉辞赋家司马相如,有名的“举案齐眉”爱情故人的男主角。子云是扬雄,善于模仿司马相如的辞赋。
李煜环过手臂,搂着周娥皇的纤腰,感叹道:“想当初司马长卿以一首《凤求凰》博得文君芳心,遂有举案齐眉的佳话,只可惜长卿喜新厌旧,待到文君年老色衰之际就嫌弃文君,另结新欢,要不是文君机智作辞以醒之,举案齐眉必成文坛丑事。”紧紧周娥皇的纤腰道:“我从嘉比长卿幸运多了,此生只娶娥儿,有娥儿伴我一生足矣。”
周娥皇深知李煜对自己的情意,对他的心深信不疑,道:“重光,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清楚,只是你是王子,处此乱世,恐不能事事遂心。”
李煜文人习气发作,道:“什么王霸雄图,军国大事,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娥儿。我填词作诗,你歌舞相和,声气相通,做一对神仙眷属便是!”
周娥皇深受感动,倚在李煜胸上膛,轻轻地道:“檀郎,檀郎!”
两人相依相偎间,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响起:“姐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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