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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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于轲与黄巢逛至朱雀街附近的,正自流连于街市的热闹,忽然瞧见前边一座阁楼里里外外的围满了人。二人爱瞧个热闹,便也挤了进去,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这阁楼名为“凌云阁”,自代宗以来,便是文人骚客以文会友之地,每逢科考之期将至时,便会有不少的考生聚集在此,比词兴诗,展示自己的才华。
朝官中也有不少爱才之人,他们也时常会来凌云阁逛逛,以期从中发现一二俊才之士,为朝廷举荐,所以敢来这里露脸的考生多半是有些实力。至于那些凭着门荫或是行贿才能参加科考的人,人家自然有自己金榜题名的手段,这时候都忙着走关系,或是花天酒地,却也不屑来此丢脸。
有黄巢这样的肌肉男开道,他二人很快就挤了进去,占到了二楼边的一处好位置,下边就是正堂的“文华台”,也就是考生们以文打擂的地方,规矩就是谁要打擂就写一篇自己的诗词挂上去,不服者也写一篇挑战,台下众考生作为评判以为公论。
当然,来这里的考生除了有才华之外,总也有几分读书人的风度,自己的诗文若是不如对方,心里当然清楚,所以不待台下之人做出评定,自会甘拜下风,以谦谦群之子之风下台而去。
于轲扫了一眼文华台,眼睛顿为一亮,道:“黄兄,你瞧瞧,擂台上那人不是咱们曹州的那位范桑阳范兄吗。”
黄巢点头道:“果然是他,这人比咱们提前半个月进京,没想到会在此遇见。”
“这位范兄才华不凡,州试的那篇诗文想必黄兄也见识过,真是字字珠玑。”于轲满口的赞叹。
黄巢一哼,不以为然道:“这人有才倒不假,只不过光凭才华就想参加会试,那却是枉然。”
黄巢言下之意是这范桑阳多半也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取得会试的资格,这一点于轲自然清楚,因为他自己就用的是不光彩的手段,要知道他州试时所用的诗文可是苏东坡的大作,那可是几百年才出一个,骨灰级人物写着的绝世之篇,就算如此,若非赵喻宁的帮助,只怕他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那范桑阳纵然才高,但写出来的作品也总不会比苏东坡强吧,所以他不使些手段就想通过州试,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抛去这些,眼下的范桑阳却足以另人刮目相看。
他的一篇《采桑子》挂在擂台上整整半日,将近有十五位读书人上台挑战,但他们的诗作比之范桑阳都逊色不小,各人写过之后,无不对范桑阳拱手称赞叹一番,而后无奈的走下台去。
范桑阳独坐台上,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淡淡的注视着台下众人,尽情享受着众人叹服惊羡的目光,那眼神之中,分明含着几分得意。
于轲细读了那《采桑子》几遍,文章果然是好文章,词藻精炼,立意高远,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华丽之风,只是文采过于注重奢靡,缺了唐初那般清新的风骨。
诗词的发展其实就是社会发展的缩影,如秦汉、唐宋这等统一时代的盛世之时,文风都不乏积极向上,苍凉雄壮,诗词恰恰反应了那个时代读书人的精神面貌。而如南北朝,唐末五代这样的乱事,战争动乱频繁,文风便会偏重于奢靡、华丽,借以寄托读书人的失望与黯然。
此时已值唐末,唐诗雄风不再,宋词精骨未生,诗词的发展便开始向五代的萎靡方向发展,范桑阳的这篇《采桑子》正是走的这个路子,只不过他的文章算得上这一风格中的精品,在场之人无人能及。
“曹州范郎技压群雄,诸位若无人再敢上台打擂,那今日的擂主不是这位范桑阳范郎的了。”擂台的主持人见许久无人上台,便是大声的宣布。

于轲道:“黄兄,不如你也上台写他一篇吧。”
黄巢嘿嘿一笑,道:“于兄就别取笑某了,某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倒是你这曹州第一该上台去露一手,依某看你的水平比这姓范的强多了,怎么能叫他这第二名抢了风头。”
于轲正有此意,能在这凌云阁展露风采,对于会试多少还是有些帮助的,平素自然该当掩藏锋芒,但该表现的时候还是需要表现的。
正当他要上台之时,却听台下一人忽然道了一声:“且慢。”
众人一怔,目光不约而同寻声而去,那见人群之中,一青衣玉面的书生信步走上擂台,从容的向众人拱手一礼,接着又向范桑向拱手一礼,道:“某不才,愿以陋作请范兄指点一二。”
此人气度不凡,言语从容,想必是胸中藏墨,范桑阳虽不敢小觑,却也不惧怕,当下也站将起来,淡淡笑道:“兄台过谦了,指点不敢,相互讨教而已,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京兆韦庄。”
他一报上姓名,众人皆是“噫”的一声,于轲也同感惊讶,却想不到在此间竟能碰上唐末著名诗名韦庄。
这韦庄乃唐初宰相韦见素后人,少孤贫力学,才敏过人,在历史之中,他曾写下了闻名于世的唐代最长一首叙事诗《秦妇吟》,描述了黄巢攻破长安之后,对社会和百姓造成的巨伤害。这首《秦妇吟》与《孔雀东南飞》和《木兰诗》被后人并称为“乐府三绝”,其文学水平之高可见一斑。
当是时,韦庄已连续参加了数次会试,只因没有后台,所以一直未曾中试,但他的才华在长安却已人尽皆知,范桑阳虽远在曹州,却也曾多少听过他的事迹,此时韦庄报上了姓名,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戒意,神色中的信然收敛了几分,道:“原来是韦兄,久仰久仰,今日能欣赏到韦兄大作,实在是三生有幸。”
“不敢。”
韦庄言神平淡,也不多说,挥洒笔墨,片刻间已写就一篇词作,将之挂悬在了诗书架上,道:“此词用是某昨夜偶得,还请范兄与诸位兄台评赏指点。”
韦庄写的是一首《清平乐》,其文如下:
绿杨春雨,金线飘千缕。
花折香枝黄鹂语,玉勒雕鞍何处。
碧窗望断燕鸿,翠帘睡眼溟蒙。
宝瑟谁家弹罢?含悲斜倚屏风。
这首词是韦庄的名词,于轲自然识得,这韦庄乃是全唐史中留下笔墨的人物,比之范桑阳之青史无名自然要强上不少,这首《清平乐》一出手,顿时把范桑阳的《采桑子》压了下去,一时间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那范桑阳原本以为自己才高八斗,今日之擂主非他莫属,却不料最后一刻杀出一个韦庄,轻描淡的就写出这么一首妙词,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比了下去,他心情顿为失落,但风度却还是有的,叹道:“京兆韦庄果然名不虚传,桑阳甘拜下风,这擂主之位,非韦兄莫属。”说罢便是灰头丧气的走下了台。
那韦庄向台下叹服不已的众人扫了一眼,很是诚恳的说道:“某此番上台只为以文会友,还请诸位兄台多多赐教。”
他这话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你们谁有本事就上来单挑吧,我在这等着你们。方才只一个范桑阳就打遍凌云阁无敌手,现在又出来个更厉害的范桑人,众人哪还敢上台露丑。
黄巢最是看不惯别人在他面前威风,便也不跟于轲商量,高声叫道:“兄台别太得意,这位于兄弟要向你讨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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