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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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灼热的日光跳跃在京城大地上,蒸腾的热气在林立的高楼间升腾,裹挟着如流的车辆澎湃飞扬。路上行人极少,大多数商铺都帘门半卷,遮住灼人的热气。空调也开足马力,为人们送去阵阵清凉。
这是2112年的一个寻常的夏日午后,林瑞孑然一身走出京城磁悬浮列车西站的2号门,手遮前额,眯着眼抬头看了下顶上的烈日,他再次有了种从见天日的感觉。
随口打发走了几个招揽生意的的哥,这位前特种兵中尉成功登上了开往京华大学的310次公车。
林瑞是个挺精神的小伙,个子不高,由于长期的从军经历,使他看上去比较精瘦。虽然已提前退役,可依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作风,一举一动显得极为精炼,丝毫不见任何拖沓。
车上的人并不多,林瑞随便扫视了一下,便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
多年的习惯使然,他在任何环境下依然保持警惕。
京华大学处在京城的东城区的大学城中,与西站正好遥遥相对,坐公车要一个多小时。这是林瑞第一次送小妹上学时知道的。
林瑞双眸微闭,依照着自己特有的呼吸频率,心神渐渐沉静下来,缓缓进入一种奇特的状态中。
310属于快速公交,有专用的公车通道,直接穿过整个市中心,途经京城的各大著名景区及购物区。因此像今天这样的周末学生便特别多,不过数站车上便没了空位。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也愈加拥挤了。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驶来,穿越在这座享誉世界的古都中,其间高楼林立,间或冒出一两座历经数百年风雨的古老建筑,现代文明与古老文化成功地结合在了一起,和谐而自然,温馨而融洽。显然政府当初精心设计的城市规划是及为成功的,这座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遭受重创的城市在经历了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又恢复繁华与生机。
“到底与二十一世纪还是有很多不同啊!”林瑞在心中暗叹。公车上的太阳藻与半导体空调不断地向车内提供清凉舒适的空气,将因人多而产生的汗味也冲淡了不少。使用了氢核电池及超导发动机的汽车的噪声也是极小,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震动。在经过了二十一世纪中后期的科技大发展及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过去只存在于理论或军用的科技也逐渐向民用转移,并正产生越来越大的效益。
林瑞心中暗暗苦笑,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匪夷所思的事之后,新科技新事物的体验已经让他产生不了一丝的兴趣了。也许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那个承诺的吧!他睁开了双眼,正好对上一双澄洁透彻的双眼。
此时双眼的主人正抬头直直地盯着他看,梦幻般的眼眸中传递着一丝疑惑于不解。
“好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林瑞暗赞一声,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与黝黑的脸庞搭配起来,带着几分自然亲切。
“叔叔,你为什么要皱眉头啊?妈妈说了,眉头皱多了老得快。”小女孩皱了下鼻子,露出可爱的笑靥:“你看,像囡囡那样多好,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林瑞这才注意到小女孩身旁的少妇,抬头一看,只觉得“哄”得一声,脑海里泛起惊艳的感觉。洁白修长的脖子,衬着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美目流转间,尽显无尽风情。她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一袭湖绿色的长裙愈显亭亭玉立。
绝色少妇正歉然地望着他道:“先生,对不起!我家囡囡打扰你了。”声音柔柔的,悦耳动人。
林瑞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关系的。”
“可是妈妈,我真的看到叔叔皱眉了呀!”囡囡扯着少妇的手道。
“囡囡,别胡说。”少妇怜爱得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对林瑞道:“对不起啊,囡囡她从小眼睛就看不见东西的。”
“妈妈,你不是说人们有烦心事的时候就要皱眉吗?囡囡也经常看见你为囡囡的眼睛皱眉呢。”小女孩摇着少妇的手臂不依。
林瑞心中蓦地一动,俯下身来看着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囡囡,你真的能看见叔叔皱眉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用无比肯定的语气道:“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那现在呢?现在还能看见吗?”
“现在?”小女孩咬着手指,想了半天才道,“现在就看不到了。”
林瑞抬头望着正诧异看着他的绝色少妇道:“或许我有办法治疗囡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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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大学作为中国最大也是最好的一所高校,其实力是非常雄厚的。它的本部坐落于东城高教园区,占地面积达6000多亩,另外还有几个分校区也位于京城的各大高教园区内,综合实力在世界的名校排行榜上位居第三。前身分别是原来的BJ大学及QH大学,由于两校在三战中均遭受重大破坏,遂合并为京华大学,并在随后的几十年中逐渐发展成长为中华区最大的一所高校。
此时林瑞正站在京华大学的东大门前,高达数十米的大门仿照明长城的哨楼形式,这是为纪念在三战中牺牲的师生们建造的,意在广大莘莘学子也是保家卫国的重要力量。其上的“京华大学”几个字是在三战中参与首都保卫战的一位幸存的原BJ大学的老教授所题,字体深红,周遭镶以暗金色的游龙,红色象征着中华民族的血脉永远相连,游龙预示民族延续生生不息。
金红两色扑面而来,给人一种厚重的历史感。林瑞立于其下,面对着这座有着近两百年历史的名校,不禁生出几分沧海桑田之感。毕竟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啊。
想起刚刚在公交车上遇见的那个叫囡囡的小女孩,林瑞暗骂自己冒失。居然直接就跟她母亲提出能治好她的眼睛,也不想想人家会不会相信他这样的陌生人,更何况是凭借这个时代的科技都无法解决的医学难题。幸好那位绝色少妇收下了他的联系方式,想起她注视自己时的眼神,林瑞便觉得脸颊暗暗发烫,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联系自己。
踌躇了一会儿,林瑞便决定去找小妹——或许应该说是那个“林瑞”的小妹吧!
自从自己再一次醒来,林瑞便发觉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脑海中不但多出了另一个也叫林瑞的人的记忆,而且居然有了一副新的身体和新的身份——中国人民解放军“暗剑”作战大队第四中队的队员。
“暗剑”的前身是军部直属的特种部队,其行动直接对总部首长负责。在当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东南战役中,“暗剑”大队使用单兵飞行器秘密潜入隐藏在中央山脉中的日军南方军大本营,诛杀其副司令长官东野一郎及台湾以下高级军官60余人,直接导致了日军在南线的大溃败。日后成为日非国首相的南部军司令长官洋平羽因在东京大本营开会而逃过一劫。而在后来的东京战役开始前,又将正欲外逃的天皇全家全部活捉,为日本帝国的灭亡敲响了最后一缕丧钟。
林瑞稳了稳心绪,不再想那许多的繁杂事。既然自己已活生生地站在二十二世纪的街头,那就好好去面对吧!
林瑞徜徉在校园的林荫下,阳光穿过浓密的绿叶直射下来,洒下片片耀眼夺目的落羽,将原本就不宽的小道撕地支离破碎。
这是京华大学未名湖畔的一处荫翳的密林中,时值盛夏,林中依然有不少学生捧着本书埋头苦读。当然也少不了一对对情侣坐在湖边的长凳上说些亲密无间的情话儿。
林瑞在一座八角凉亭前停下,这亭子靠近湖边,正对着一片青翠欲滴的荷塘。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一朵朵粉白相间的花儿镶嵌在这片碧翠的屏障中,或亭亭玉立,或半倚青莲,或竞相绽放,或含羞半露,直将这一池子的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亭子正上的匾额中写着“敬师亭”三字,正是林瑞与小妹约好的见面地点。
亭中立着一青铜塑像,是20世纪中前期最为著名的大文豪之一朱自清的半身像。他曾执教当年的北大多年,并在此期间写下名篇《荷塘月色》,此亭正是为了纪念他而建。
林瑞踱步走进亭中,循着未名湖的粼粼波光放眼远眺,心中却着实有些忐忑。
即将面对这个首次见面的妹妹,他的心态极为复杂而微妙。这位在网络中流浪了百年的游魂,这个独守了百年孤独的灵魂,当即将拥有第一份亲情的时候,几近死寂的心湖终于再次泛起了波澜。
“哥!快点啦!”灵脆悦耳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阵轻灵的笑声,林瑞只觉得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望着眼前这位清丽脱俗的女孩儿,林瑞真正有了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是的,她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雨涵真的很开心,快一年没见哥哥了吧。自从半年前哥哥忽然通过可视手机告诉自己要执行任务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害得自己整日提心吊胆的,直到今天再次见面,才真正放下心来。哥哥的模样倒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上仿佛多了些许说不出来的味道,与原来相比从容淡定了许多。女孩子向来心细,但只要哥哥站在自己的眼前,林雨涵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雨涵,这次过来,我就不走了。”林瑞整理了下思绪,对着女孩儿疑惑的目光回了个放心的眼神,淡淡道:“我退役了!”
说完这话,林瑞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些许说不上是苦涩还是失落的滋味。看来,林瑞原先的记忆对自己的影响还是有的。
雨涵瞪圆了双眼,好容易才消化了林瑞的言语,半晌才道:“哥,你-----你真的退役了?”女孩的眼圈忽然红了,“哥,你不会是为了我才-----要知道当兵一直是你的梦想啊!何况你才刚升到中尉没多久。”
林瑞最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了,赶紧安慰道:“小涵,这跟你没关系的,真的!”他有些手无足措了。
“真的?”女孩儿似乎还有些怀疑。
“真的!!!”林瑞见女孩有雨过天晴的迹象,赶紧摆着胸脯保证道,“不是你的原因,是因为其他一些事情!”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那就好!嘻嘻,哥,那你以后就可以照顾我了。”雨涵似乎看出林瑞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的纠缠,马上就展开了笑靥,试图引开林瑞的注意力。
林瑞展颜一笑,有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小妹还真不错呢!
“走!今天哥请客------”
“好耶!”女孩拍手欢呼。
日光斜照,泄下一双淡淡的背影,将这兄妹俩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雨涵将最后一块锅贴放入口中,再来一大口的橙汁,娇俏的小嘴撑的鼓鼓的,待到所有食物都咽下去后,才轻轻打了个饱嗝,道:“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瑞道:“先看看吧,这几天我先在学校附近找下房子。”林瑞顿了一下,“到时候你也搬过来吧!”
雨涵乖巧地嗯了一声,只听林瑞接着道:“过几天我再去找份工作,这几年我就在北京呆着等你毕业。”
“好啊!”雨涵一捋额前的刘海儿,笑道:“哥,等我毕业了,我们就回浙江老家,那时我来养你。”
“你这丫头!”林瑞轻敲了下小妹的前额,没有丝毫的凝滞,他已经真正把自己代入到“哥哥”这个角色中去了,“不要到时候交了男朋友却把哥给忘了。”
“哥!!!”雨涵不依了:“不要再敲我的脑袋了,小心把我敲笨了!再说了,我才不会交什么男朋友呢!将来我养哥哥一辈子!”说着女孩儿吃吃笑道:“除非哥你将来有了女朋友不要我了,否则你别想甩掉我。”
林瑞摇头苦笑,心中却充满了温馨。自己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乐趣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
当晚林瑞便在靠近京华大学的一家小旅馆住下,而雨涵则回到学校宿舍。
接下来的数天,雨涵便一直带着林瑞在京城的各处古迹名胜闲逛。闲暇时候便上一下虚拟网,看一下有没有租房信息,日子倒也过得舒心惬意。林瑞在网络中待了百年,虽然后来随着虚拟网的发展,可以随心所欲地模拟出现实中的事物。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少了份虚幻,多了份真实,给人的感觉便耳目一新了,尤其对林瑞这个在虚拟网中待了数十年的灵魂来说更是如此了。
大约是等了半个月,林瑞的求租信息终于是有了回复。房屋的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跟林瑞絮絮叨叨了半天,林瑞才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大概是他们的儿子在南方工作,见他们年纪大了,便打算接他们到南方居住,也好方便照顾。老人家不愿房子就这么空着,便决定租出去,顺便也让人照看下房子。
房子是在靠近京华大学的一个大型社区中,这个社区已经建立超过四十年了,住宅楼都只有六层(当时三战的阴影依然存在,城市建设全都考虑到了战时的生存力,因此层数都不高),地下还有一个大型车库(原来的战时防空洞)。周围绿意盎然,林木参天,草坪上芳草萋萋,其中点缀一些许五彩的花儿,彩蝶飘飞其间,愈显勃勃生机。房子的墙体上也爬满了青绿的藤蔓,荫荫郁郁,却并不显阴森,反而多了些清爽凉意。雨涵兴奋得直呼幸运,如今能在京华大学附近找到这么个住处可没那么容易,与学校宿舍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二十二世纪不同于二十一世纪,因为基因身份证和虚拟网的普及,使得政府对公众的管理大为简化,而一个人的公信度也成为他在社会活动中的重要工具。例如当某人的公信度大于100时,那他在任何银行中都可以以零利息贷款,在其他场合中也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而当一个人的信用度小于负50时,就将被关进劳教所进行三年的劳动改造,对信用度进行清零。
而今林瑞就充分享受到了这种政策带给他的好处。当他向这对老年夫妇出示了自己高达130的信用度的时候,老人家二话没说就将房间的钥匙交给了他,并且房价也降到600元的超低价。于是三天后林瑞就拥有了这套面积超过150平米家电用具齐备的房子的使用权。
只是当老人家知道只有林瑞兄妹俩住在这里,而且雨涵还在京华大学读书时,便向林瑞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他们的孙女今年考入京华大学,希望到时候能让他们的孙女也能住这里。这一点林瑞自然答应了,反正连他自己也觉得四间卧室有些偏多,顺便让雨涵多个朋友也是不错的吧!
今天便是搬家的日子。家什用具均已齐备,厨房里也没有什么可添置的,剩下的便是雨涵的行李了。林瑞从没去过雨涵的宿舍,这次过去一看,才知道并非想象中的这般差。独立的单人卧室,阳台卫生间齐备,大型半导体中央空调,虚拟网终端接口,每一楼层还有一个公共的厨房。林瑞摇头苦笑,想起自己当年读大学时六个人苦哈哈地挤着一间不足20平米的寝室,用的是公共厕所,冬天时还要走20分钟去校外的浴室洗澡,相比起来,现在的大学生生活就像是天堂。
女孩子的东西就是多,从早上8点到下午4点,林瑞就是在雨涵的指挥下不停地打包整理。待到办好宿舍退房手续,将这大包小包运回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时了。
林瑞一**躺在沙发上,一天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雨涵亲自下厨整一桌好菜犒劳他。在原先的记忆里,雨涵的菜已不能用好吃来形容了。
立体电视传来享誉全球的歌坛天后楚灵的甜美歌声,林瑞轻轻地挪了下身子,眼眸微闭,全身心的去享受这久违的惬意。
晚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清蒸鲫鱼,糖醋排骨,番茄蛋汤,醋溜白菜,再加一份家常豆腐。普普通通的几样小菜,在雨涵的手中却成了人间美味。
“哥,来!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有没有退步。”雨涵亲昵地往林瑞的碗里夹着菜,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林瑞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道:“雨涵------你的-------手艺都快可以到五星级酒店当大厨了,又怎么会退步呢?”
“真的吗?”雨涵喜滋滋道:“嘻嘻,那就好了!哥,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
林瑞忙着与食物作斗争,只能用点头来表示自己心中是一万个愿意。
晚饭过后,雨涵却忙起了自己房间的布置,林瑞也屁颠着跑去帮忙,可不过五分钟就被女孩儿嫌他碍手碍脚赶了回来。
林瑞无奈,只得回客厅看些不知所谓的肥皂剧,最后实在无聊的不行,只好回房间上虚拟网看看了。
二十二世纪不同于二十一世纪,像LCD之类的显示屏早已成为了科技类古董收藏者的珍品,现在上网已经由一个小小的虚拟头盔所代替。
林瑞所用的虚拟头盔是由联想集团最新开发的联梦——M型,拟真度高达95%,比普通头盔整整高了10个百分点。这款淡蓝色的联梦是由极轻的纳米材料构成,脑波传感器也采用了最新的技术,比起上一代产品整整跨越了好几步,这也是联梦系列虚拟头盔独霸全球市场的关键所在。
林瑞带上虚拟头盔,几乎感觉不出有一丝的重量。他闭上双眼,脑中视景一转,伴随着一段雄壮的音乐响起,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一座巨型城市的广场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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