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作了一个很长的噩梦，程皓终于醒了过来，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好象躺在医院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想动一下手臂，却感觉全身无比沉重，连手指也动不了。
“他醒了！”，一个白衣护士欣喜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口涌进了一大帮人。“皓子！”，一个中年妇女哭着扑在了他的身上。“妈妈，别担心，我没事”，程皓想安慰一下老妈，却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医生和护士们在旁边议论纷纷：“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过来，真是奇迹！”
在病床上躺了三天，程皓慢慢的恢复了一点元气，勉强能移动手臂了，但还是感到全身乏力。妈妈见他的情况渐趋稳定，就说要回家休息一下，病房里暂时只剩下了程皓一个人。
程皓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天花板，“这下想参加高考是没戏了，不知道身体还能不能恢复，只求上天不要让我失去劳动能力，将来能照顾妈妈就好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走了进来。程皓抬眼看去，“夏媺？”
夏媺把一束花放在他的床头，然后小心的坐在了床边，“你还好吗？”
程皓艰难的笑了一下：“还好，死不了。”
夏媺内疚的说：“对不起，这几天忙着准备高考，一直没来看你。”
“没关系，还是参加高考比较重要。”
夏媺说：“那天真是谢谢你了，看你的校服也是十五中的学生，你是哪个班的啊？”
程皓顿时觉得有点失望，“原来她一点都没注意到我”，勉强回答道：“我是高三（7）班的，就在你们班隔壁啊，难道你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夏媺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我每天就忙着学习了，看到你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是几班的了。”
程皓心下黯然：“没关系，学校这么多人，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夏媺忽然小心的问：“那你还能参加高考吗？”
“你看我这样子，能活着已经不错了，还提什么高考啊？”
夏媺低下头不说话了，心想：“怎么办？这么大的责任，他会不会怪到我头上？要是他们家趁机赖上我就麻烦了。”她心里一紧张，患得患失的心情不觉在脸上表露了出来。
程皓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连忙说：“没关系，这事不怪你，反正我成绩差，本来就没打算上大学。”
夏媺忽然觉得有点感激，又问：“对了，那天运气真好，碰到了你，不然我就……你家也住在那一带吗？”
程皓愣了一下，心想：“总不能说我在跟踪她吧。”只好临时编故事：“哦，不是啦，我家住得挺远的，那天正好要去找一个同学，这么巧碰到了你，我就见义勇为了一把，呵呵”
夏媺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那明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让程皓一时看呆了，夏媺说：“害你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很内疚，可是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我这几天不能来看你了，这是我们家的电话，爸爸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等你身体恢复后一定要来我家吃顿饭哦
程皓何时想过心目中的女神会对他这么和言悦色？大脑已经是处于当机状态了，傻傻的接过了纸片：“好的好的，一定去一定去。”
夏媺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吧，等高考结束后我再来看你。”
程皓连忙说：“再见，祝你考出好成绩。”
夏媺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出了房间。程皓握着手里的纸片，心里乐坏了：“哈哈，我终于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了。”
躺在床上又休息了几天，一个警察在护士的带领下走进了病房，“你好，我是N市派出所的，想问你一些问题。”
程皓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哦，你问吧。”
“你的情况我们基本已经了解了，我个人很欣赏你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可是毕竟死了人，所以事情有点麻烦。”
“什么？你是说哪个流氓死了？”
“是的，头部遭到钝物重击，导致脑出血，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他的家属把你告上了法院……”
程皓一时呆住了：“可是，是他们先动刀子的。”
“我知道，你的性质属于正当防卫，但法院已经受理了这个案件，所以我来找你，不过看你的身体暂时不能出院，我只是先来告诉你一声，等你身体恢复了，还要出一下庭。”
“哦”，程皓应了一声，心想：“反正我问心无愧，到时候出庭就好了。”
警察走的时候提醒了他一句：“你需要证明你没有罪，哪天你救的那个女孩和几个保安都在现场，只要他们出庭当证人就行了，所以你最好先跟他们联系一下。”
“哦”，程皓忽然感到很累，“没想到我杀了人，还真是麻烦啊。”不过他并不担心：“等夏媺来看我的时候再跟她说一下好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程皓总算能够下地走动了，高考的时间早已过去了，幸好妈妈也没提这事。程皓每天盼着夏媺能再来看他，可是她始终没有出现，程皓终于忍不住给她家打了个电话，是夏媺的妈妈接的。
“你好，是夏媺家吗？我叫程皓，能让她接电话吗？”
“她现在不在家，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警察来找过我，说那天有个流氓被我打死了，他的家属告我故意杀人，所以我需要夏媺帮我出庭当证人，最好再帮我联系一下那几个保安，这样我就没事了。”
电话里夏媺的妈妈沉默了一阵子：“我知道了，等她回来我会转告她的，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请让她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好的。”
“哦，那我挂了，再见。”
挂掉电话，程皓感觉有点不爽，“怎么说我也救了她女儿啊，怎么口气这么冷淡？算了，不管这些了。”他觉得很累，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可是等了一星期夏媺也没给他打电话，程皓又打了几次电话过去，但都没人接，程皓的心慢慢冷了下来：“看来他们不会给我出庭作证了，也许被流氓威胁了吧。可是我该怎么办？”他想起了以前在报纸上看到有人在公交车上抓小偷，结果失主却不敢出来指证，“难道在中国见义勇为都是这种下场？”，他不禁有点后悔了。
警察又来了一次，看到他的身体仍然没有恢复，于是向法院申请延迟了出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了，程皓慢慢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身体永远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医生说他刚被送进来的时候身中17刀，除心脏侥幸没有受损外，肺、肝、脾等内脏全部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分别被切除了一部分。最严重的是是肾脏，一个完全被刺破了，被迫切除，另一个虽然勉强保住了，但功能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需要定时作透析才能维持。总体上说，他现在几乎已经失去劳动能力了。
“难道我变成废人了吗？”，程皓躺在病床上绝望的想。看到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似乎一夜之间就老了10多岁，程皓心如刀绞。最近几天，妈妈每天只过来看他一次，不再象以前那样每天陪着他了，总是来去匆匆的。
直到有一天，程皓拉住妈妈问：“我住院要花多少钱？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妈妈微笑了一下：“你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钱的事妈妈会解决的，我的皓子要快点好起来哦。”她当然不会告诉程皓，原本为程皓上大学准备的5万块钱已经早就花完了。
妈妈走后，程皓陷入了沉思：“妈妈摆小吃摊能赚多少钱？她肯定是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我交医疗费了，但我这样子肯定还要长期住院，就算恢复了说不定还要进监狱……”程皓不敢于再想下去了，他知道自从医疗制度产业化后，住院费和手术费对于象他家这样的贫困阶层来说几乎是天文数字了，更何况象他这种情况，还不知道要住多久，而要想完全恢复，就必须做器官移植手术，这是他们家绝对无法承受的。
也就是说，摆在程皓面前的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路是继续呆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直到妈妈无法支付医疗费用，再被医院赶出来。另一条路是现在就出院，带伤出庭，但不管最后怎么判，他也只能等待死亡的到来。
黑夜又降临了，程皓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体内的疼痛让他无法入睡，他忽然想起了一首歌：“……黑夜里，乞求黎明快来临。只有你，给我温暖晨曦。”但现实是除了老妈，再没人能给他安慰了。
第二天老妈来的时候，程皓拉着她的手说：“妈妈，带我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可是妈妈却说：“皓子乖，你要安心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再坚持一下好吗？”但程皓却分明看到她转身抹了几滴眼泪。
程皓在心里大喊着：“妈妈，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你要为我受这么多苦？”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在心里作了一个决定，于是对老妈说：“妈，给我两百块钱吧，我一个人在医院里，身边一点钱也没有很不方便啊。”
等妈妈离开后，程皓悄悄的爬起来穿上衣服，揣着妈妈留给他的两百块钱走出了病房，然后趁值班护士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就是一个公共汽车站，程皓乘公共汽车来到了长途汽车站，接着上了一辆长途汽车，车上的牌子写着“至青海湖”。
汽车很快深入了大草原，程皓一个人坐在后排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悲伤的想着，“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我一定要让妈妈幸福。”汽车跑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青海湖畔的一个度假村。游客们纷纷进入度假村休息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孤单的少年独自走向了大草原。
程皓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艰难的向前走着，他要走到一个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片大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湖水一望无际。“这就是青海湖吗？真大，象大海一样。”，程皓自言自语的说，他并没有去过海边，只在电视上见过大海。
“就让我在这里结束吧，没有人会知道，”，程皓望着辽阔的湖面，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妈妈，对不起了，我不想软弱，我也想要奋起，但现在我连奋斗的能力都没有了，我已无法承受这些……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以后我再也不会拖累你了，希望你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抬起头看了一眼星空，满天的繁星让这个夜晚如此美丽。忽然，一颗流星划过了天空，“该是我走的时候了吧？”，程皓慢慢的走向了大湖，湖水渐渐漫过了他的膝盖、上身，直到头顶。
几乎在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也以极高的速度坠入了大湖……
仿佛作了一个很长的梦，程皓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我已经死了吗？”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平台上，四周都是些不知名的仪表设备，有点象科幻片里的飞船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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