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卦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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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末90年代初期,国内许多保险箱是用洗衣机边角料制作而成,外壳仅为1mm,内胆用0.2mm钢板或铁皮,中间加入水泥制作而成,因此称为“水泥保”,它的安全系数极低。1992年由于原材料急缺,有些厂家另辟蹊跷,采用“柴油桶”或是装H2SO4或同类化学品的桶,作为保险箱原料,出厂后几个月就生锈,很快被市场淘汰。刘定用的这个保险箱是永成牌,可能是东北那边出产,看外表还可以,方樾敲了敲箱壁,既没有空旷的回响,也不像金属壁那样清脆,说不好什么材质。
从裤兜里拿出方析文带回来的刘定家庭情况表,先研究了一下刘定生日——1963年11月24日,方樾蹲下来,顺时针转了两周,继续旋转到63,然后逆时针旋转一周,再转到11,最后顺时针旋转到24,停下不动,**钥匙右旋,握住手柄使劲一拉,柜门纹丝不动。
方樾汗了一下,按刘定妻子的生日重来一次,再一拉还是八风不动,呸,真不是个东西,干吗不用妻子的生日做密码?小方毫不讲理的腹诽起刘科长来,眼睛瞄了瞄最后一排数字,刘龙,1985年12月16日。就这个了,要是还不成,就只能日后麻烦调查组的同志了.
那时候国内还很少东西需要密码,对普通人来说,便于记忆的数字不像后世有那么多的卡,汽车尾号以及QQ号等等,一般都是用生日作为密码,当然也不绝对,方樾纯粹是闲来无事,就当过了一把名侦探的瘾。
85,12,16,三组数字看上去就很喜庆,方樾猛一用力,保险箱啪的一下打开,今天老天爷有眼啊,终于照顾了咱哥们一回。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方樾看向里面,一摞摞的百元纸币呈现在眼前,虽然不如金银珠宝那样光辉夺目,但也有很大的冲击力。估测一下,大概有4、5十万,这在92年是了不得的事,何况这里也仅仅是刘定的一部分赃款而已。见微知著,可以想象周伯飞、罗家明这些人究竟贪了多少,也可以明白江拖厂或者其他国有企业这些年流失了多少资产。方樾冷冷一笑,将保险柜锁好,抽出钥匙,在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破绽,掉头离开。
玉杯象箸,酒池肉林,锦衣九重,高台广室,当年箕子见商纣王如此骄奢,也不由发出哀呼:“故吾畏其卒也!”就是说我对他的将来十分担心。可想想后世里的许多做派,又何尝有谁发出如此的警世恒言?
方樾走出小区,有点身心疲惫,长长的道路上仅有他瘦弱矮小的身影,背后是高楼林立,前方是车水马龙,想起后世《忠诚》里张国立说的那句话:霓虹灯下有血泪,方樾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下午赶到江州宾馆不远处,等了一会,赵学儒姗姗来迟,见面先道歉说:“小朋友,我迟到了,这个榜样做的很不好啊。”
到现在为止,方樾也不知道赵学儒来江州是干什么的,昨天能碰到纯粹是个意外,不过他想总归是有要事,不然堂堂一个省府副秘书长干吗长驻江州?以他的身份,能抽出一个小时来见方樾,已经是天大面子了。方樾哪敢表示不满,笑道:“小孩等大人天经地义,这是我们的义务嘛。今天去哪?要不咱们去东边转转,那里有江州的许多企业,不过听我爸爸说,好像效益都不太好哦……”
赵学儒听着方樾说话,没有表示赞同或者反对,对他来讲,能摆脱身边的一大群人,独自出来走走,也是难得的享受,而且有方樾这个小导游,每每还能听到十分有趣的话,这让他对江州官场局势头痛的同时,也对江州多了几分好感,也许这里的官场很糟糕,可这里的人却还不错。
方樾很谨慎小心,尽量掌握着话题的广度和深度,略微出彩的话都托之以家父之名,还抱怨老爸经常跟他唠叨这些事,无聊透了。听在赵学儒耳中,就成了一个怀才不遇满腹经纶的青年干部,苦于没有展示自己的舞台,只好在家里拉着什么也不懂的儿子议论时政。
也许只有这样有趣的家长,才能教育出这样有趣的小孩吧,赵学儒时而点点头,时而微笑,却并没有表现出对方析文过多的好奇心,这让方樾气馁不已。他总不能直白的说:您去我家吧,我爸想抱你的大腿……这样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即将分开时,听到赵学儒微微叹了一口气,方樾知道现任省长年后就要退了,本来应该是常务副省长李敦行上位,可另一派系却力推副省长张弘意,两派竞争激烈,中央态度暧昧,属意于谁尚不明朗。作为李敦行派系的赵学儒,目前正处在茫然无措之时,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不久空降江州,成为一方大员。
“叔叔,我学过几天相术,要不要给你算一算?”
赵学儒明显吃了一惊,摸着方樾脑袋说:“好家伙,你还深藏不露,怎么什么都懂一点?你父亲还真是什么都敢教啊……行,小天师来显一下神通,不过要是不准,我可要大义灭亲,追究你宣扬封建迷信,哈哈哈”
方樾微微一笑,左手轻抚衣衫,脸上带了几分沉稳,颇有点神棍的架势,赵学儒喝了一声彩,伸了伸大拇指。
“面相分「五官」「三停」「十二宫」,五官有采听官、保寿官、监察官、审辨官、出纳官,三停分上、中、下三部,十二宫有命宫、财帛宫、兄弟宫、夫妻宫、子女宫、疾厄宫、迁移宫、奴仆宫、官禄宫、田宅宫、福德宫、父母宫。叔叔您嘴唇略薄,出纳官表相不好,早年肯定吃了很多苦,遇事多磨,不过唇角上翘,主有贵人提拔,故可以逢凶化吉;您从眉心到鼻梁,一路平坦挺直,这里属中停,本应在31—50岁间青云直上,唯鼻梁中恻有一黑点,挡了40多岁时的大运,会暂时失势;但您额头高耸,饱满平整,这是十二宫里的官禄宫,可以断定虽小有挫折,却无碍大局;不过……”
赵学儒听的入神,也许从没想过一个小孩子口里能听到如此言谈,感觉又新鲜又怪异,下意识的接口道:“不过什么?”
方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是胡说的,赵叔叔你别见怪……不过最重要的是,您面颊这里……”指了指他脸颊下面那道疤痕,说:“这里属奴仆宫,主与朋友和部属的关系吉凶,是面相里很重要的一宫,你这里一道伤痕,破了此宫运势,只怕近期会无人可信,无人可交,上司离德,下属离心……”
赵学儒完全呆掉了,他从没想过,从面相上可以看到如此多的东西,尤其还说的一字不差。他可以肯定从没见过方樾,甚至可以说在江州除了一些主要领导,还没人认识他赵学儒,两人相识也极其偶然,方樾不过十一二岁,不可能别有用心,可……
其实他错了,方樾不仅仅十一二岁,也真的是别有用心,他哪里懂什么面相,不过结合前因后果,推出赵学儒目前的状况,才信口胡说,没想真把他忽悠住了。
当然,短暂的惊异后,赵学儒立刻清醒过来,他毕竟打拼多年,是不会被这些神怪的东西迷惑,虽然方樾说的不错,却也只当趣事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不一定记在心里。
“哪以小天师的看法,我该怎么避开这一劫?”赵学儒玩笑中也带了几分诚心,他是真的很迷茫啊.
方樾从口袋摸了四个硬币,问赵学儒还有没有,老赵翻遍裤兜也没找到一个,就到旁边的商店买份报纸换了几枚过来。方樾找出六个一角的,随手抛洒在地,用脚尖排成一行,看了片刻抬头说:“仙人指路,此卦中吉,心中诸事犯猜疑,跳脱莫计得于失。路遇仙人指长路,劝君任意走东西,有贵人相助,不如西去。”
“不如西去,不如西去……”赵学儒木然的重复着这句话,好半响才长叹一声,“这一躺江州,真是没白来。”
方樾哈哈笑道:“叔叔您还真信了?我这都是瞎胡闹,您可别往心里去,哈哈。”他弯腰捡起硬币放入自己口袋,然后吐了吐舌头说:“这两毛就算卦钱了,叔叔您不会觉得贵吧?”
“不贵,当然不贵。”赵学儒哈哈大笑,浑不在意,直到不久之后,他才明白,这何止是不贵,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过直到两人分手,赵学儒也没提出见一见方析文,这让方樾失望不已,他费了这么大心力,无非想引起赵学儒的注意和兴趣,然后顺势拉他跟老爸见面,可赵学儒不知是有所察觉,还是沉稳持中,竟然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表示。
不可捉摸啊,不可捉摸啊,方樾抓了抓下巴,心想,老赵,你就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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