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春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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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碧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远处,山坡上的油菜花开着,无边无际,蜜蜂蝴蝶四下飞舞,一阵春风吹过,山脚下的小河泛着微微的波澜,一片片嫩绿的菱角叶子随着水波轻轻的荡漾开来,倒映出河岸边的绿柳桃红!
岸边,蹲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鱼叉,高高的扬着,注精会神的搜索着水底可能出现的鱼儿,"淇哥哥,淇哥哥,在这里,在这里."一个小胖球儿唤着少年,一脸的紧张,又怕声音大了,吓跑了鱼儿,急得直跳脚,这是刘淇和他的表弟!
家里的秧昨天已经插完了,一帮人从刘家移师到姥姥这里接着参加"春耕战役",有签于刘淇帮倒忙多过帮忙的不良记录,达姐严禁他在田间地头出现,下的是死命令,违者死,刘淇只得在家里帮姥姥做饭,他的厨艺水平,只限于泡方便面,煮白饭,炒菜什么的,他能吃,真要炒出来,最多吃了以后上吐下泻,死人倒不至于,所以也只能帮姥姥打打下手,择择菜什么的,柴草把子都烧不旺火!
中午吃完了饭,刘淇搬个椅子晒太阳,听到菜园子下面的河里有鱼打得水响的声音,跑过去一看,清澈的河水里正游着一条一尺多长的草鱼,这可是野生无主的鱼,还要客气不得遭天谴呀,他一路小跑,从舅舅房里翻出来鱼叉就跑,小胖球儿也跟着他跑了来,那条草鱼早不见了影子了,刘淇沿着河边上巡了有半个小时了,等的就是它!
刘淇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柳荫底下,正是那条久违了的大草鱼,正在水里吐着气泡,刘淇对着小胖球摆摆手,千万别动,吓跑了可就没得鱼吃了,缓缓的探过身子,手中的鱼叉也缓缓的举了起来!
风轻轻的吹过,柳条随着轻轻的摆动,一道阳光透过柳条,照在冰冷的钢叉上,鱼儿被亮起的光惊到了,尾巴一甩,正要游走,却是迟了,一道寒光闪过,钢叉带着破风声狠狠的剌破水面,将它死死的钉在河底,任它翻出如何巨大的水花也挣脱不了!
"叉到没?叉到没?"在小胖球焦急的询问声中,刘淇把鱼叉挑起来,上面一条十来斤的大草鱼,正正的叉中鱼身,头和尾巴还在使劲的挣扎着,带得鱼叉直摇晃,刘淇都有点掌不住劲了!
"姥姥,姥姥,快来呀,快来呀!"小胖球的也不说什么事,只是大叫快来快来,把姥姥给吓了一跳,这两小孩在河边转了好一会了,刚才又听到水响得厉害,不会是掉水里了吧?慌头慌脑的跑了出来,一菜篮子择好的青菜也带翻了,出来一看,两小孩都没事,大外甥拿把鱼叉,上面叉着老大一条鱼!
"好大的鱼呀,今天晚上有菜了!"姥姥看着那么大的鱼,眉开眼笑的,看刘淇咬着牙举着鱼叉,知道他有些掌不住劲了,忙道"淇淇,你把鱼用叉子按在地上,我拿篮子去,莫放跑了呀!"
刘淇把鱼叉死死的在地上抵住,这样还能让这条鱼给跑了,那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小胖球儿也跑了过来,不顾泥巴鲜血,死死的按住那条鱼的脑袋,差点被鱼尾巴在脸上扇上一家伙,等姥姥拿篮子来时,那鱼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尾巴还在不时的动一动,照刘淇看,自己这一钢叉对鱼的伤害倒不那么大,鱼的真死因应该是让这小胖球给生生压出脑溢血而死的,这个胖家伙,恨不得整个人都骑上去压住它,那还能不给压死?
小胖球叫袁枚军,是二姨的孩子,刘淇的表弟,今年七岁了,刘淇记得他长大了以后身材蛮标准的,小时候不知怎么就这么胖,圆头圆脑圆肚子,连手脚也是圆鼓鼓的,一米三四的个子,有一百二三的重量,他父母的个子都很瘦,说是遗传也说不过去,刘淇很恶毒的猜想,不知这段时间他是不是偷吃了精饲料之类的天材地宝,比过年时看到又胖了好多!
"婶娘,淇淇在屋里没有?"三个人正忙着收拾那条大鱼时,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刘淇的面前!
说这张脸熟悉是因为刘淇以前寄住在姥姥家时,几乎天天都看见这张脸,说不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刘淇已经有将近十多年没看到过了,印象中他最后一次看到这张脸时,是十年前,时间,有进真的是混乱得很让刘淇头疼,按在的时间来说,应该是十年后,确切的说,是97年,那时,她满脸是化妆品的大集合,蓝色的眼影,浓重得象是被人打过后的青紫,嘴上的口红涂得象是喝了死孩子血一样的,头发染得跟枯草一般,耳朵上挂着硕大的金耳环,身上也胖了好多,嘴里跑的满是带北京儿音的普通话,生硬而做作,身后面跟着一个与刘淇印象中牛高马大北方人截然相反的北京男朋友,据说两人后来分了手,再后来,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了,刘淇流浪到北京时,最穷困的日子,买馒头充饥也不可得时,也没动过去找她的念头,这个人,在他的心中已然死去了!
这时的小姑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一对小巧的酒窝,扎着清爽的马尾辫,素面朝天,让刘淇不自觉在心中跳出了“原来,她也曾这么美丽过”的感觉.
"淇淇,你在屋里呀?怎么不到我家去玩?不是我娘说你来了,我都不晓得,你怎么不去找我?不认得三姨了么?"小姑娘一通连珠炮放过来,砸得刘淇有点晕了头了!这话不知道好回答,说我早不记得你这个人了?
“走,走,到我家去!婶娘,我带淇淇到我家去玩了!”听刘淇的姥姥就得一声,小姑娘拉着刘淇就走,力气还蛮大的,毕竟比自己大了两岁,今年也有十二了吧?算得上半大姑娘了。

一路上,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中心思想是讨伐刘淇为什么不去找她玩,刘淇充耳不闻,脑袋里想的都是关于这个三姨的事。
这个三姨,在血缘关系上说起来,和刘淇并不近,她的父亲与刘淇的姥爷是堂叔伯兄弟,算起来,与刘淇应该是出了五服的,只是两家人住得近,所谓的远亲近邻,亲戚隔得远了,来往得就少很多,甚至不来往,倒是住得近的邻居,天天要打照面的,要亲近得多,这个即是远亲又是近邻的亲戚,和刘淇姥爷家的关系就很密切了!
三姨的名字叫张春花,和小宝他娘同名不同姓,刘淇没上学之前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姥姥家渡过的,和这个比他大两岁的三姨玩得非常好,甚至有一段时间,非要赖在她家,和她一起睡,不过每次醒来时,都是在姥姥家,睡着了抱回来的,后来刘淇被接回了家,这才见得少了,但只要是到姥姥家,绝对第一时间到三姨家报道,铁打不动的!
疏远是张春花十四五岁后的事情,刘家搬到乡上,达姐两口子忙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到姥姥家走动的次数少了很多,刘淇来得也少了,那时两人都懂了一些男女有别的事了,一来二往,再见面就不那么自然了,再后来,张春花远走北京投奔父亲,彻底的没了来往,97年见的那一面,是前后十四五年的唯一一面,倒在刘淇的心中并不美好!
三姨的父亲,刘淇称四姥爷,但一直以来,从来是只闻名,不见人,从小到大,刘淇就没看到过他,连相片也没一张,只知道在北京,至于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丢下老婆孩子在家里一去不复返,一概不知,他也问过,家里人也没给出确切的答案,有时问深点,就被达姐训几句,时间长了,刘淇也不问了,反正这家人就四姥姥一个女人家撑门户,还有一个女儿!
人家说“寡妇门前事非多”,四姥姥这个不是寡妇的活寡妇,门前也少不了事非,家里没个男人掌腰,话都说不起来,不是张家的几个堂兄弟在村里都是响当当的角色,被人打上门都有,这也是两家人很亲密的一个原因所在,即便是这样,背地里被人使坏的时候,也远超过平常人家,刘淇小时候常听到四姥姥一个人关起房门在屋里哭,他那时候小,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长大了,这才清楚,日子过得难,连个说的地方都没有的时候,再刚硬的人都是无助的!
这会儿,四姥姥应该是下田了,家里没人,三姨开了房门,搬了板凳出来,招呼刘淇坐,又从暧壶里倒了水!
“淇淇,你看书不?我房里有书,你要不要挑两本看喽?”
刘淇记得第一次看《聊斋》和《封神榜》就是从三姨这里挑的书,破得都没封面封底了,也不知她从哪里搜罗来的宝贝,反正现在也没事做,闲得无聊,看看书也好,就跟着三姨进了房里去!
这房子,听说是土改时分的哪家地主的,极宽大极古老,木板都氧化成黑色的了,可能是家里阳气不旺的原因,一进去,显得有些阴森,刘淇照三姨说的,从桌子下面拖出个木盒子,里面整整齐的码着书,翻了几本出来,多半是她以前用过的课本,只有几本无头无脑的,也不知是什么书!
刘淇正翻看着,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抬头一看,三姨把门给合上了,拴得严严实实的,正在拉窗帘,房子里昏昏暗暗的!
“三姨,你把门关起来干什么?”刘淇不明白这小姑娘要搞什么鬼。
“淇淇,三姨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应?”张春花神神秘秘的说着。
“什么事?”
“你先说你答不答应吧?”
“那你总得说说是什么事吧,我办得到的,肯定答应你.”话还是比较漂亮的,不过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那是当然了,如果是办不到的事,我当然就不答应了,开什么玩笑,如果你说要天天的月亮这种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我也答应你不成?
“真的呀?那我说了,这件事,你肯定办得到的。”
"那你说吧!"
张春花停了一会,不知是在想要说的话,还是在酝酿情绪,好一会,才开口“我.....我想.....我想....我想..”她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想什么,你倒是说呀,这不急死人么?刘淇听着都有点替她急了,就听张春花道:“我想你把裤子脱下来让我看看!”
刘淇一下就当机了,石化了,啥,啥米?脱裤子?
刘淇觉得氧气不够用了,脑袋里的血一冲一冲的往上涌,这事不对,绝对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哪里出问题了?要好好想想,对,好好想想,想啥呢?想葛玲!不,不对,不是想葛玲,哪我到底是要想啥呢?
对了,这事儿,脑袋里没有印象,对,就是没有印象,本来这事,不管自己脱了没脱,都不是小事来着,不可能不记得,一点印象也没有呀?自己的记忆力并不差,两岁时断奶的事也记得清清楚,那就是说,不是自己不记得,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那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种场面呢?为什么?这个才是关键所在,葛玲?谁是葛玲?
双汇牌火腿肠,这他奶奶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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