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政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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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懒懒的藏在群山的后面不愿露面,风轻轻从云片下挣扎出来,凝结着露水的苦艾芽静静地散发着一阵阵的幽香,远远的集体农庄里慢慢飘出那淡淡的炊烟,不时传来一阵狗吠鸡鸣。1953年5月10日;刘健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清晨来临了。
呜……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响彻天际,刘健睁开迷蒙的双眼,闭着眼睛穿上那灰绿色的裤子,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痕已经结了痂,肚子里面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正不知道去哪里吃饭,就听到外面的广播喊道:“昨天已经通过考验的青年团员们,请到楼下的操场集合。”
刘健想一想昨天那个背着西蒙诺夫卡宾枪的军人的话,看来自己也是属于这一类的,匆忙穿好衣服,套上那极其笨重的估计是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产的树皮鞋,跑到外面。
外面那不大的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放眼望去,全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整齐的排在那里,看到第三排有一个空着的位子,估计就是自己的,忙忙跑去站好。
才站好,一个高大的年轻军官站到主席台上,冲着下面喊道:“现在安静,排好队,所有点到名字的,就出列,到前面那个屋子报道!”说着,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着一扇门。接着就是一阵点名,点到名字的人迈步出列,走进那间屋子。
刘健听着那咕咕叫的肚子,心里正郁闷不已,就听到一声:“尤里安*安列波夫”
听到那军官在点他的名字,喊声:“到”说完跑步出列,冲那间屋子走去,才要开门进去,一个黄色头发的年轻人恰好冲里面出来,和刘健安撞个满怀,连忙对刘健说了句:“对不起。”刘健看着这个礼貌的年轻人,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走进那屋子。
屋子里很宽敞,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两个军官,正在那里开着玩笑,似乎没看到进来的刘健。
“哈哈,弗拉基米尔,刚才那个小伙子果然没有说他做过包皮手术……这个赌我输了,今晚来我家,咱俩把那瓶我45年在布拉迪斯拉法弄到了好酒干掉。你知道吗?匈牙利人管那酒叫‘碧仙女’,听说是用苦艾酿造的,这酒和他妈的树叶一个颜色,听说喝了能叫人疯狂。当年咱们师的西蒙卡夫——你还记得吧?就是后来因为**了一名妇女被安全委员会枪毙的那个家伙,好像就是因为喝了这酒才疯狂的……我平时都不敢喝,哈哈,一会把这些小伙子送走,咱们最近就没事了,今晚咱俩就把它喝掉好了。虽然能叫人疯狂,但是还是好酒啊,每天喝上这么一杯,能活到100岁……”
“嗯,我一定去,正好我女儿给我邮来一些正宗的伏尔加熏鱼。对了,伊夫卡,刚才那个小伙子还是个害羞的孩子,也许是不好意思说起这件事情,那就叫他通过吧。反正在信仰上没有什么问题的,也去党校学习过了。”弗拉基米尔说着抖了抖手里的病例资料。
“哈哈,那就通过吧。反正到了那里,那些家伙会教他忘记‘害羞’这个词的……”
听到这里的刘健看看他们的军衔,对照了下自己以前在书上见到的苏军军衔,轻轻敲了下门,说声:“少校同志,青年团员尤里安*安列波夫奉命前来报道。”说完走了进去。
弗拉基米尔看了眼刘健,忽然问道:“安列波夫同志,您是否愿意为了苏维埃祖国奉献一切?包括你的生命和荣誉?”
“祖国?我的祖国永远是那个服章之美礼仪之大的国度。诚然,自己有着**理想,但是绝对不能为了苏维埃祖国奉献一切,苏联绝对不是我的祖国,也不是**的代名词!”
当然,对于从那个誓言都不如一坨屎叫人印象深刻的年代来的刘健来说,誓言这东西本就不如放屁,一个屁轻轻飘过还能留下或浓或淡的硫化氢味。但是看着那个满脸严肃的军官和身后墙上的巨大的镰刀锤子徽记,刘健实在不想去用谎言来玷污这神圣的审问,可是如果说不同意,那么估计就直接送到劳动营。
想到这里,刘健想起保尔那句名言,举起右手,庄重地说道:“共青团员尤里安*安列波夫,愿意将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那个弗拉基米尔听到刘健这样说,没有丝毫的疑惑,起来拍了拍璐璐的肩膀说道:“好样的,真是雄鹰!希望您能够如同柯察金一样去战斗,去生活!那么,下面请您将您的成长经历复述一下,当然,您最好将一切都如实地说出来,包括是否发生过性行为。请不要感觉到羞耻,这是每个来到这里的人必备的。”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卷宗,估计那就是调查资料了,翻开后坐下等着刘健的回答。
刘健听到这里,冷汗涔涔而下,现在的他除了记得自己叫什么,性别是男,别的什么都记不起来,而那档案上连上一个人做过包皮手术都有记载,编肯定是不行了。这里是哪里虽然不知道,但是这样的审核制度比之军队要严格的多,如果出现了什么纰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按照后世那些所谓自由民主的学者的论述,估计轻者集中营,重者直接拉到外面枪毙了
……越想越是害怕,虽才是五月,汗水居然将他的后背湿透,好在这汗水比较争气,没有出在脸上让人看出他的紧张。那个少校见他许久都不回答,慢慢翻开他的档案,忽然一愣,又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脸,问道:“费得罗*安列波夫是您的父亲?他是不是只有一只胳膊?”

正无计可施的刘健听到这里,虽不曾见过这个尤里安的老爹,但是此时这个军官如此问,正是一个机会,当下茫然地点了点头,心下暗喜,“难道这个尤里安的老爹还和这个少校认识?”
旁边的那个军官听到这里,看着弗拉基米尔,问道:“费得罗?是咱们师的那个费得罗吗?”
弗拉基米尔点点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刘健,以为他是正常的紧张,殊不知这是侥幸逃过审问的兴奋所致,微微一笑,说道:“哈哈,不要紧张。我和你的父亲很早就认识。啊!你坐下吧。已经快十年了,你父亲这些年一直都在共青城吗?”
刘健随着他的话点头,为了争取蒙混过去,忙抬头问道:“少校同志,您认识我的父亲?”
“哈哈哈,你父亲可是个热情的家伙啊,朝他身上吐口唾沫都会被烫的吱吱响,不过抽烟也总抽‘伸手’牌的……”旁边那个军官哈哈笑着说道。
弗拉基米尔听到这个玩笑,接着说道:“嗯,他说的没错,而且我必须感谢你的父亲,孩子,没有你的父亲,就没有今天的弗拉基米尔……”
刘健听到他已经把“您”换成“你”了,知道这关系又拉近了一层,渐渐放心。
“你的父亲没有跟你提起库尔斯克会战时的事情吗?哦,没有?嗯,看来你不知道,那是43年的时候,我和你父亲当时都是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的侦察兵,我现在都不会忘记那可怕的一天,那是7月25日。当时我们草原方面军已经推进到哈尔科夫一带,我和你父亲的侦察连被师部派出侦查德国鬼子的动向。
我们很快完成了任务,结果在回去时因为一个同志的不小心,将他的**沙挂在树枝上,当时正刮着风,而他不经意就暴露了我们的隐蔽地——**莎让树枝弯曲的方向和风向正好相反,一个心细的德国佬发现了我们,我们连队因此被伏击了。
德国人的MG42厉害啊,我们连轻装侦查,没有机枪,因此被他们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然后德国佬的部队出动了,我们的侦察连已经被包围了。
那个将**沙挂到树枝上的同志看着德国人的机枪,留下了他的团证,然后冲出去自己身体引开了MG42的注意,我们趁此机会开始突围。我和你父亲都是党员,当然我们需要最后撤离,结果与其他的同志走散了,而当时我和你父亲手里只有一只托卡列夫手枪,我的腿也负伤了。
德国佬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当时天就要黑了,你父亲就这样背着我一步一步地朝后面撤去。上帝保佑,我们总算没有被德国佬发现。你知道的,如果我们离开队伍超过24小时,那么我现在也许在西伯利亚的劳动营里呢。后来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被德国人抓住,而你父亲的胳膊也是那时候被德国佬的手雷炸断了。就在我们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遇到了近卫第四集团军的同志,在经过严格的隔离审查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同志终于确定我和你父亲没有叛国行为,当然,如果我们第二天回去,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我当天就被送回到了部队,将侦查结果及时地报告给师长,库尔斯克会战后,我因此获得了一枚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而你父亲因为胳膊断掉了,提前退役了,一直我都没有联系到他,原来他一直在阿穆尔……”
听到这里,刘健明白了尤里安的父亲对弗拉基米尔的帮助有多重要。苏联在二战时候的审查制度是以严格和残酷而着称的,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被德国人俘虏,那么留给他们的生活将很有可能是集中营的劳动。
当然,其中有太多的无奈,没有人保证回来的人没有被德国人洗脑,其中的确有很多的冤案,但是在那个时代,也许实在是一种无奈之举。
弗拉基米尔说到这里,满脸的唏嘘和感慨。似乎在怀念那段燃烧着的岁月和逝去的战友,良久,他从裤袋里取出一个勋章盒子,低头看着那盒子里的勋章慢慢说道:“荣誉不属于活着的人,只属于那些长眠于地下的战友……”说完又看了一眼刘健,严肃地说道:“小伙子,进入内务部是你的荣耀,好好干,不要给你的父亲丢脸。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刘健此时才反应过来,听着弗拉基米尔的话,郑重地说道:“是的,我一定履行我的诺言。”
弗拉基米尔冲刘健挥挥手,说道:“好了,你出去吧,到了那里,不要玷污了共青团员的荣耀。”刘健听到这里,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惊诧不已。内务部,在一年后将会改名为克格勃!自己居然成了克格勃的特工?成为后世苏联人心里和暴富者、醉鬼并列的最讨厌者?
好在政审这一关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想想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晦气。既然命运将他安排到了这里,那就勇敢地与命运抗争,迎来属于自己的生活!想到这里,看看外面明媚的天空,心里的阴云一扫而空,拍拍自己的胸口,轻声对自己说道:“内务部,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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