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活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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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说,要想叫咱村里人都富起来,那得咋办?”听到父母屋里的笑声,李东滨也走了进来,一家人说笑了一会儿,李西滨这才正色问道。
“二子,你这个话问得可有点大。”李国明微微扬起脸,这是他思索问题时候的标准表情。“你别说,你爹我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儿,难道你有法?”
“妈,你说呢?”李西滨笑而不答,又转头问母亲道。
“咱村里啥样儿的人家都有,一个字不识的倒有一大半,就是教他们做生意也教不会呀,那能有啥法儿?除非地里种的红薯都变成金疙瘩!”王玉枝女士的言辞依然那么犀利。
“嘿嘿,老妈,还真叫你说中了。要想叫咱村里都富起来呀,那还真得地里结金疙瘩。”李西滨笑道。
“二子,你的意思是种点啥?”李国明很快明白了过来。
“嘿,爹,妈,难怪我生得这么聪明,还是你们二老的遗传好呀!你想想,咱村里九成以上的也就只会种地吧?不教着他们种点值钱的,那还能有啥法让大家都富起来?”李西滨一边拍着父母的马屁,一边笑着肯定了他们的说法。
“那种点啥呢?咱村这条件,要水源没水源,要好地没好地,种啥能挣大钱呢?”听儿子夸奖自己,王玉枝女士连忙把大脑的马力开到最大,思索起来。
“学人家高庄和余家河那样,种点桔子树?”一直不出声的李东滨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那根本不中!”李国明断然否定了大儿子的说法。“桔子树好是好,可那得五年往后才有收成不说,还得全村集资建,在山顶上建提灌站,还得派人到县里学技术剪枝疏果、防虫打药,就李有德老汉那能耐,他能办成这事儿?”一句话,想建成果园,那是得靠全村人齐心协力的,按崖屋现在这种群龙无首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办成事儿的。
“是不中。”李东滨自己也喃喃的说道。
“那种菜咋样?听说现在城里好菜可不便宜。”王玉枝女士也发话了。
“异想天开!”李国明同志嗤之以鼻。“一菜二果三庄稼,菜是最费水的,就咱崖屋这坡坡地,种麦长成秃子毛,种豆种瓜光火旋(土话,庄稼因干枯而倒伏)的地方,还想种菜?你挑水去浇呀?”
听着父母哥哥讨论,李西滨心里想起一事,也微笑起来:记得前世看过一本网络小说,人家那主角是个牛人,在大山上就搞起大棚蔬菜来了,果然是没有最牛,只有更牛!
出身农家子弟,李西滨当然知道“农业八字宪法管地不管天”,讲究的是土肥水种,密保工管。而老爹说的“一菜二果三庄稼”,则是指在地里种植作物,需要管理技术最高、灌溉水源最足的乃是种菜,其次是种果树,种庄稼则是最容易的。
“二子,你在那笑什么呢?这不你挑的话头,咋又不说话了?”一家人讨论了半天,却见李西滨自己坐在那里不说话,王玉枝女士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问道。
“啊!哈哈,我听你们说呢。其实呢,这个事儿我已经想过了,爹,你说,明年咱家地里不种庄稼了行不?”李西滨问道。
“不种庄稼了吃啥?”王玉枝女士当即接口。
“你麦柜里藏那么多钱,还怕买不来吃的?”李国明当即反唇相讥,真是妇人之见,这都什么年代了,有钱啥好吃的买不到?更别说几百斤麦子了。王玉枝也知道说错了话,被丈夫呛了一句,脸上又有些下不来,当即黑着脸不吭声了。
“那种啥子?地总不能荒着吧,村里该说了。”看到小儿子笃定的表情,李国明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了什么主意。
“爹,我的意思,是咱家的地,明年都种活土根好了。”李西滨轻轻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说起活土根来,在李西滨重生之前,也是崖屋人心中永远的痛。
或许逢二的年头,对崖屋人都是极坏的。重生之前的记忆中,八二年的洪水,冲塌了五户人家的房屋,还卷走了崖屋村十几口人;九二年蛤蟆嘴矿洞塌方,崖屋村七十二个青壮年劳力被埋在了矿洞里;而零二年呢,最让崖屋人受伤的,就是这活土根了。
活土根,学名黄姜,是一种原料药材,主要作用是提取皂素。皂素可不是作肥皂用的,它是一种药品原料,主要用来制造激素类药物。整个九十年代,激素类药物被广泛运用,国际市场上的皂素价格每吨一直保持在四千到六千美元之间,还供不应求。
有需求就有市场,这种强劲的需求,使得盛产黄姜的太行山、伏牛山、桐柏山一带,许多乡镇都大力推广黄姜种植,而污染严重的小皂素厂也纷纷上马,成了许多县的支柱产业。
然而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国际医学界抵制激素滥用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二零零二年,皂素的国际市场价格大跳水,一下子从四千多美元降到了一千六七百美元一吨,皂素厂纷纷倒闭,黄姜产量过剩,原本两块多钱一斤的黄姜,到最后竟降至一毛四一斤!

崖屋村人赶上的,就是最后一茬黄姜种植风潮。东黄乡地处偏僻,信息极端闭塞,直到二零零一年,邻近鄂州省的乡镇都发了十几年的黄姜财了,东黄乡政府这才发现,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于是就号召全乡百姓大力推广种植黄姜。
听说有这样一亩地能挣三四千块钱的好东西,崖屋村人当然是响应政府号召,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了黄姜。可等二零零二年收获的时候,崖屋村人却傻了眼:原本以为是金蛋蛋的黄姜,现在成了烂狗屎!虽然产量确实不小,可黄姜从地里挖出的时候不易,辛辛苦苦在自家地里刨一天,刨出的黄姜才卖几块钱,还不如去公路上帮人卸货挣的多,一句话,连工夫钱都不够!
乡政府也傻了眼。他们对于国际市场的变化丝毫不知,原本想借大力推广黄姜捞点政绩的,没想到竟然成了烂摊子,全乡的经济损失无法估量不说,还造成了全乡人民对乡政府的巨大怨念,那一任乡长只好平调出去了事。
他调出去了倒是一走了之,可是东黄乡里的土地,就是从那年开始,有大半都被活土根这种生命力极强的多年生草本植物所占据,直到九八年李西滨回家探亲,还看到村头的地里,依然是这种植物的天下,活土根也就成了崖屋村人心里永远的痛。
“种活土根?你咋想起来这个的?”看到李西滨笃定的样子,李国明也有些好奇了。自从上次撞伤了脑袋之后,这个小儿子说话行事就变得跟个小大人似的,难道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呸呸呸,快过年了,想什么死不死的,我儿长命百岁。李国明在心里埋怨自己。
“爹,你不知道,这活土根厉害得很,就咱旁边的鄂州省已经种了好几年了!前几天我不是跟我哥一块去县城吗?我那同学他妈妈就是咱县农业局上班,就是她跟我说的!”这个时候,只好又搬出胡云这小胖子来当大旗了,容易取信。
“真的?那收成咋样?”作为农民,李国明最关心的,当然是这点。
“收成好得很!我同学他妈妈说,那活土根要是种得好了,一亩地能产三四千斤呢!”李西滨说道。
“乖乖!三四千斤?这一斤一块五,那可不就四五千块了吗?天哪,要是咱家的地都种上,明年光活土根就能卖这个数?”王玉枝有些受惊吓般的伸出两个指头,又缩了回去。
我的个老天爷!做生意能在几天内赚到一万多块,王玉枝并不感到过分惊讶,可是倘若有谁告诉她,她家那五亩小麦产量只有三百来斤的坡坡地,一年能种出两万块钱来,那你就是把刀架她脖子上,她也不敢信呀!
九二年的时候,玉米一斤三毛多,小麦一斤也才四毛多钱,满打满算五亩地两季出产四千斤粮食,那也才卖一千多块钱呀!这一下子翻了二十倍,那还是自家那坡坡地吗?就是大平原里的水浇地,也不一定能有这收成吧?
“不错!爹,妈,我想过了,按咱村现在这情况,种菜肯定不中,种果树吧,周期长,还得联合村里人都上,也不现实,还是种药材好些。”
“爹,只要你和我哥明年把咱家这五亩地的活土根种好,我看后年咱村里得有一大半人都种上活土根,等到那个时候,咱村里可不就富起来了?”李西滨笑着说道。
如何让村里人都富起来,这是李西滨想了很久的问题。他也想过办企业,也想过搞些其他的副业,但想来想去,作为农民,只有种地才是大家都擅长、也最容易入手的事业,所以当然只有在地里种的东西上打些主意。
可是果菜明显不行,于是李西滨便想起了后世时候,成了崖屋村历史上最失败的一项事业的种黄姜来。
虽然那次种黄姜是失败了,但那是因为信息不畅所造成的,并不是黄姜本身有什么问题。如果管理得当,黄姜的产量确实很大,收益也稳定,需要的技术也不算高,只要全村人都能种上黄姜,虽不敢说让村人都大富,但最起码未来十年之内,村里人的生活水平,就会有了很大保障,吃白饭穿空筒衣,小病没钱治,孩子上学没钱交学费之类的事情,就会基本绝迹吧。
“儿子,这事儿真要成了,咱家那可是功德无量呀!既然这样,爹就听你的,明年咱家的地,就种活土根了!”李国明很快便明白了改变种植作物的意义,他深深的看了小儿子一眼,肃容说道。
“唉,我说老爹,你不要这种表情好不好?不过活土根也不是那么容易种的,明天给我点钱,我去县城转转,请教请教我同学他妈妈,再买点这方面的书回来给你!”李西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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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传错了,少传了一章,今天改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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