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婚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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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多,估计着有心前来随礼的人来的差不多了,众人翘首以盼的重头戏终于到来了,坐席。
所谓坐席无非就是喝酒吃肉,坐席是东家的称呼,在宾客的角度上叫做吃席。后世统称婚宴。
坐席为当时人们的人际交往提供了一个平台,平日大家都是与同队社员与田地打交道,与日月、房屋、家人为伴,只有在有酒席时,亲戚和亲戚的亲戚才有机会相逢,上菜之前,彼此也会提供交流许多农事经验,互相晒一下本大队的工分含金量,你家我家谁谁谁结婚生子,谁去世了,谁走道(改嫁)了,及一些奇闻野趣。
等到上菜了,目的终于明确,进入吃席的主题,终日劳作的人们平时少见荤腥,肚子里油水薄,味口好,消化力强。后世的成功人士貌似见了酒席就发愁。
此时的人们恨不得大吼一声,让我天天发愁吧,但前提最好是不用随礼。
这时的院子里,来看热闹的,送菜端盘子的,新亲老故们,不下二百人,烟雾缭绕中,上茶的,聊天的,吆喝的,兴奋怪叫的,叫娘的,喊孙子的……喜庆气息在这里达到**。
为了一顿好饭菜,妇女们通常都带着家里五六岁适龄的小孩子,再大带着不合适,被人笑话,再小,不会吃,失去意义。
吃席也是母亲们威胁调皮的小孩子的有力武器,“你要听话,下回吃席带你去。”“你要不听话,下回吃席不带你去了。”懂的吃席含义的小孩子马上乖乖的。
本地吃席通常分悠,也是分批的意思,在自家办婚礼,不像后世的大饭店,有的是桌椅。一次性客人全部能坐下,不得已分悠,通常一悠和二悠,客人实在多再加三悠。
一悠通常是比较尊贵地客人。如新亲。新人的嫡亲长辈等。
想象中无非是大家伙坐到一起吃吃喝喝呗。但事实上并不如此简单。这个时候就要考验大知客的知客能力。
所面临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坐席。注意此处地坐席意义不同于上文地坐席,而是就做位置地意思。
农村穷讲究地大有人在,在坐席的问题上,事关人的尊严,关系到客人在主人心中的地位实则也是社会地位问题,所以这坐席颇有点像后世领导的排名。领导排名有文件圈定的先后,而客人地的尊卑平日大家均心知肚明,只是到了坐席才使问题明朗化,真正是摆到桌面上来了,穷讲究的都认为饿肚子事小,面子事大。
不要惊诧,在那个年代的农家。因坐席安排不当中途愤而退席有之。亲戚从此反目有之,甚至遇上脾气暴燥的。闹到掀翻酒桌的地步。
当地桌子的席位具有一定之规。一般情况下,地桌摆在里屋地下,这酒桌面朝门口,背靠中堂,以进门为参照,左边上方地为首席,与之相对地为二席,与首席同向下方而坐的为三席,那么同样相对地是四席。酒席上方横头坐的是五席六席,其中邻近首席的为五席,依次为六席,再下面为七席八席,八席实际上是陪客席,这陪客席的陪客其实也不容易当,通常都是头脑机灵,手脚灵活会来事的小年轻,他主要负责斟酒、要酒、接菜、递饭,缺啥找啥等项事务。
炕桌靠窗台部分为主席,其他与地桌相仿。
所以会不会因此起纠纷,就要考验大知客的能力,在此还有一个角色牵席,由他来协助大知客。这牵席要由东家家中最了解家中亲属情况的人担任,牵席的人必须对来客的身体辈份了解得清清楚楚,他的角色类似于狗头师爷,不停地再边上给大知客提醒,这是谁谁谁,什么亲属关系,明面上的话要由大知客来说,总之,坏主意我出,背黑锅你来。
大伯父作为老公爹,这种事当然不能亲自上场,牵席的角色只能轮到二伯父张文启听了亲属关系,有经验的大知客对谁该坐什么席基本了然于心,对谁坐首席谁坐二席更是心中有数,一定要做到泾渭分明,千万含糊不得。
安排坐席当然是坐席前的重要一环节。
按规矩,自是以年龄长、辈份长的坐首席。^^^^但具体到来客上,情况又是十分复杂。
现实中,即便是理所当然该坐首席者,也不能是大知客朝首席一指就简单地大大咧咧地去端坐的,明知那个位置非他莫属,在大知客请去坐首席,还要坚辞不受,此时坐首席者表情要显得扭扭捏捏,仿佛那座位有荆棘一般,愈是推辞者推辞的越激烈,越真诚,则愈是显得此人有“教养”,“有规矩”,“有分寸”。
于是在大知客与该坐首席人的催催推推中,大知客很忙,其他桌还等待安排,这一刻需要王霸之气尽显,大声声明“今天这席你不坐好,别人不好坐”,并在声明的同时要动手相牵,只牵客人的肘部衣襟,要边说边牵边引导主客到首席坐定,此时主客勉为其难的无奈坐下,心里想的却是本该如此吗。
大知客再来牵二席客人入座,往往这时首席又趁机离席下来,刚劝这个坐定,那个又下席客气说该另位客人坐席,又得再劝,这样依次劝客入席,在“牵席”的过程遇上爽快的客人三五分钟,若遇到特别穷讲究、特别爱扯皮的客人,大知客安排坐席花个半个时辰也是有的。
大知客一定要能屈能伸,能说会道,能软能硬,在当地有些威望,有威望的人想扯皮的客人总要给些面子。
能力差的大知客常常说的口吐白沫,忙得手忙脚乱,弄不好还要得罪人,所以农村比较厉害大知客的角色通常受到人们的尊敬。

队长石富贵就是比较厉害的大知客,胡萝卜加大棒。半个多小时就安排好第一悠十张桌地坐席,第一悠都是身份尊贵者,也是整个宴席最大的难点,后面的一切都好说。
张言就是一个好事者。啥东西都想见识见识。跟在大知客后面。也算了解了一点诸如:上下辈之间不能坐对席。如父子、母女不能对席,但间隔一辈却可以对席,如祖孙之间可坐对席之类的老规矩。
后世里人们越来越随意,好像不大讲究这些了。
安排好坐席后,大知客一声吆喝,“上菜啦”。厨房里立即传出风箱加力及炒菜声,端盘子跑堂地开始行动,手里端着木制大托盘,上面放着七八个凉菜,肩上搭着抹布,嘴里长声调地喊着“油着----您那----”,以驱赶开前面挡路地人。还真有那么点专业精神。故此,端盘子地要手脚灵活。否则,脚下随便拌下蒜,损失大了。
他们也有分工,每人伺候哪几张桌。
农村家庭屋子不够用,十张桌不能同时排开,通常安排到邻居家中,其实七十年代也是个人帮人的年代。
张树中的婚礼席面也有了变化,叔叔结婚时还是八大碗席,如今演变成八个盘子四个碗,四凉四热四碗硬菜,张言之前没见过别人家的席面,不知是社员们都如此还是大伯父格外出了风头。
四个硬菜仍然延续了前面的传统,三尖,白片,增加了扣肉和四喜丸子。
时下没什么青菜,凉菜不过是白菜心拌粉条,凉拌干豆腐丝,炸花生米,和一种油炸膨化食品,后世饭店里通常在顾客等待期间免费赠送,此时都是难得的过年菜。
四热,辣豆腐,鸡蛋炒肉片,豆角丝炖粉条肉,还有一条浇汁鱼。
(大家不要奇怪我说地这么详细,八十年代初我曾经吃过这么一次,和我叙述的一模一样,至今记忆犹新,那味道,那场面,震撼啊,怕是永远也忘不了!)
中午的正席,酒也不再是队里小酒坊的散烧酒,而是瓶装的西河大曲,这时人们喝白酒习惯烫热了再喝,自有落忙的烫热了灌到酒壶里,分往各桌。
可见,大伯父是下了本钱的。而且是有本钱地。
上了菜,桌上地首席不动筷,其他人也不能动,这叫“礼貌”,总有些比较气人的首席,就那么抻着,满桌人眼睁睁望着一桌菜,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如果此时允许把首席打死一百遍,都不解恨,还要鞭尸。
上菜也有顺序,四凉,四硬,四个炒菜,鱼要最后,此时酒至半酣,大伙来了兴致,鱼要有讲究,如头三尾四之类地,狡猾的客人通常买通跑堂的,看谁不顺眼,跑堂上菜把头或尾对准此人,酒桌上的规矩,以跑堂放菜方向为准,在做的不许随意转动。
第一悠席面通常男女数目对等,男五桌,女五桌,缺人再说。妇女们通常没有男人那么多讲究,占了位子吃饭,孩子早就等不及了。
开吃后二知客拿了礼帐名单,按桌过数,报了名字的划掉,有随礼而人没吃饭的报告东家,要吗马上派人去找,要吗事后还要单独请一次,总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此举基本杜绝了趁乱混吃喝者。
当然了,大喜的日子,前来混吃喝东家也不会说你什么,但你要脸皮够厚,经得住落忙人的奚落和讽刺。
第一悠都是相对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会多喝,也不能喝多,丢不起那人,况且后面还有二悠的人催促和等待,通常吃的比较快,待到大知客带领着新郎新娘满过喜酒之后,就要饭,错,是要求上饭,上主食。
主食是米饭和馒头,饭后来一碗米汤,很惬意。
有姑父父亲和叔叔参加婚礼,姑姑母亲和婶子又有孩子要照顾,所以没来吃席。估计着大伯父早就关注着这几个人,第一悠结束,马上就问起姑父和叔叔:“人都哪去了,不是说好必须来吗。我亲自去叫。”
看来大伯父要实心诚意的修复某些过往。
姑姑母亲婶子已经吃过饭了,大伯父亲自出马,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叫客(qie)不到,脑死主人,拖家带口的来了,梧桐打扮的很干净,怯生生跟在后面,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吧。
张言招呼一声,梧桐立即放松下来,总算见到亲人啦。
把糖果转移给梧桐,梧桐激动的满脸通红“够了,够了”,二三十块喜糖,张言坚信自己是分到喜糖最多的人,貌似也是最无耻的人。又把灶坑里翻来的几张烟纸让梧桐帮忙带回去,未来的绝品呀,前前后后张言也收集到了十几张不同牌子的烟标,大前门,凤凰,礼花,牛尾猴,恒大,彩蝶,大生产……还有今天的喜歌。有好几种前世听都没听说过。和妈他们去吃饭吧,饭后帮我带回去。”
“那你呢?”
“别管我了,我和落忙的一起吃,饿不着。”
落忙的大多是年轻人,放得开,宾客们又伺候完了,那时才热闹呢。
一悠结束,王海军们第一拨重任开始,忙碌起来,洗刷刷,洗刷刷。
轮到落忙的,已经没悠了。
(关于童年野果,大家说的都很好,现在思索,可能读音“yuyu,小时候瞎读“yyou,或者书友eilllvoss的爱唠叨的外婆说的更符合我的心意“焉悠”,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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