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征 第五节 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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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鬼哭狼嚎的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打击着蜀汉将士战斗的士气。整只船队行驶在狭窄的乌江流域仿佛置身于幽明地狱,惶恐和畏惧的心理跃然脸上。
王平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道:“叫他妈个龟儿子…”
马超一把捂住王平的嘴巴,冷冷地说道:“若想变成刺猬,尽管大声骂!”
王平立即意识到危险。漆黑的环境下,只要敢发声,说不定两岸埋伏的叛军万箭齐发,任你穿着再厚的盔甲,也会当场射成筛子。“耳朵都吵起老茧了!”王平塞住耳朵,望着惊慌的诸葛迷无辜地笑了笑。
诸葛迷被这个夸张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先前的恐惧减少许多。这是他第二次出战,相比于首次战斗的顺利,这一战显然局面相当被动。
首先行军的路途遥远,又是毫无退路的峡谷水道。加上突然在夜间遭遇大群鬼魅般的白衣人。恐惧的心理呈几何状膨胀。如果不是和名震天下的马超同船,诸葛迷还真不知所措。王平的幽默给了他和周围将士的一点点勇气,但身后大量的士兵们依然陷入无比的恐慌。
山崖边上,板盾蛮首领郑甘忽然发现江面的蜀军熄灭火把,奇怪地笑道:“蜀汉的孩子们吓得连路都分不清了吧。”
漆黑下行军十分缓慢,尤其是蜿蜒的金沙江,水流湍急,黑灯瞎火地行船很可能触礁毁船。马超绝不会愚蠢到自杀的地步,那么蜀军到底想做什么?
“孩子?马超的威名不比大王差吧。他是西凉的猛虎,咱们不可轻敌。孩儿们叫得累了,先歇歇!”济火部首领达旺不安地说道。鬼魅般的白衣者是济火部的人,这只号称白衣死士的部队兵力不多,但善于威慑敌人的士气。济火部信奉鬼神,喜欢模仿鬼怪。人人都墨面,身上涂彩,喜穿白衣为生。
“猛虎?”郑甘蔑视对方,说道,“我们板盾蛮就是喜欢射杀白虎。”板盾蛮部落以蛇为图腾,英勇善战,善于射击。曾经帮助武王伐纣,和辅助刘邦开创西汉。这是一个威震西南巴山渝水的古老部族。
鬼叫声突然消失,整个山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哗哗的水声不时响起。
诸葛迷小心地环望着四周,看不清任何物体,除了十步之内船上的同伴。安静了,恐怖还是没有退却。正因为寂静和无光,将士们的神情更加凝重,不知暗处什么时候会飞来一件暗器击中倒霉的人。凉州骑的将士身经百战,不畏牺牲,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恐惧。在这样陌生和凶险的环境下,勇士也有害怕的时候。
“最外侧船队,弓弩手准备!”
漆黑中,照样能分辨出马超那充满霸气的命令声。最外侧的弓弩手端起弩机,全神贯注地瞄向船队的外侧,漆黑的夜空。他们的手紧紧托住弩臂,将弓弦扣在弩机的牙上,由于看不清前方,只能象征性地瞄着望山,另一只手轻轻贴着扳机的悬刀。与平素训练时表现一样,严阵以待地准备射击。
一系列动作仅仅在十秒内完成,正在诸葛迷惊叹蜀军的训练度之高,马超下令道:“各自朝岸边任意射击!”
“嗖嗖嗖”,一排整齐的弓弦声打破山谷的寂静。破空的数百弓矢打在两边河岸,没有惊起半点声响。马超的听觉很灵敏,就在弓箭离弦后,就竖起狼一般敏锐的耳朵,仔细地辨认着岸边的动静。
又是一排整齐的箭矢划出道弧线落在百步之外的河岸边。依然没有其他声响,河岸边没有埋伏,试探之后的马超满意地笑了笑。蜀军的弩经过专门的改良,射程比其他弩更远。船队外侧弓弩手充分发挥了射程效用,如果我军的弓弩没有命中敌人,那么敌人的弓矢也不可能打中我军。
“全军点亮火把!严密注视岸边的动静!”发布熄火命令的是马超,指挥点火的又是马超。就在这一轮试探后,马超探明敌人的虚实。他知道暂时没有被袭的危险,白衣鬼魅玩的是攻心的鬼把戏。
江面上一条火龙蜿蜒盘旋,星星点点的火把照得山谷上空一片通红。
火光中,隐约又见青面獠牙的白衣鬼魅。他们哭丧着脸,比死人还难看。
“放箭!”马超又是一声令下。
紧接着王平站在船头,狠狠地喊道:“放!”
他被敌人的装神弄鬼逼得很愤怒,每一声怒喊就是一次最好的发泄。将士们通过射击消退心中的畏惧,斗志重新燃起。
白衣鬼魅往后退却几步,又停止步伐,哭泣着,鬼吼着。原来距离较远,弓箭完全射不中。箭如雨下,就是打不中敌人。
马超喝令暂停。身边的马岱皱眉道:“照这样射击,就是成山的箭只也有射完的时候!”尽管后队的船只都是运载粮草和补给,但如此漫无目的地射击,整个国库的箭矢都会用完。
马超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向诸葛迷。诸葛迷就像一位看客注视着马超,丞相说得没错,对战斗他真的很陌生,他帮不上一点忙,也出不了一个主意。在马超营里他就是一位学生,唯一做的就是通过战斗实践来学习提高。
“这帮小丑叫得很烦!”马超也无奈地朝王平笑笑,王平像觅到知音一样,说道:“总不至于把耳朵塞起来吧!”
周围的士兵都被逗笑。在凶险的环境下,笑是个很神奇的表情,它不但能减弱恐惧的程度,还能紧张的情绪放松。只有乐观的人才会在逆境中微笑,并通过微笑感染周围的同伴。王平的领军才能无疑是不错的。诸葛迷心道:做将军的就要像王平那样在逆境中学会轻松,感染部属。
马超纵上船尾鼓架,用枪尾点击着大鼓。
“咚!”
“咚!”
“咚!”
每一次敲击都是运气丹田,通过千钧臂力,使枪尾与鼓面发生就剧烈碰撞。敲动的声音铿锵有力,从万千嚎叫声中击杀出一道振奋人心的鼓声。
全军将士的目光都投向前船擂鼓的领军马超身上。伴随着震荡的鼓声,他们恢复训练时那种激昂的表情。战鼓是全军攻击的号令,马超击鼓的动作不仅为了掩盖山崖边白衣鬼魅的怪声,更重要的是激励每一位将士的士气。
王平的视线从击鼓的马超移向沿河两岸,四周的草木杳无动静。他担心岸边有人会对主将暗箭偷袭,直到看见林木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迹象,才坦然放心。
鼓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总是充满着杀伐,高扬着血性。鼓声让将士们仿佛置身战场,每个人都摩掌擦拳,跃跃欲试。他们都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勇士,短暂的恐惧消失后,留下的是勇士的血性和勇气。
王平一手拿盾,一手拿长刀站在马超身后。诸葛迷感动得热泪夺眶,他明白王平不惜挺身而出,用自己壮实的身躯保护全军的主将。“剿灭叛军!前进!”长刀高高地举过头顶,王平舒展双臂高声呼喊。这位细心的将领不乏血气方刚的男人气概。
“剿灭叛军!”
“前进!”
身后数千将士挥舞着兵器猛烈吼道。
吼声盖过怪叫,笼罩整个山谷,如同半空中的炸雷。
白衣死士的神情微变,脸色更加惨白。
郑甘用嘲笑的口吻说道:“一向吓人的济火白衣反倒被人给吓坏啦!”
“那板盾蛮给咱们露一手瞧瞧!”达旺不满意手下的拙劣表现,又气愤郑甘的嘲讽,斗气地说道。
“兄弟们,人家哭累了。咱们也歇歇!”连续的高喊不利于保存体力,王平发现山崖边上的白影消失,仿佛打了场胜仗。
船队行驶了二里路,都是高歌猛进。将士们各自喝水,润润嗓子。只有马超站在船头,了望四周的绝壁。在整个金沙江水道,叛军现身却未曾发动攻势,在马超看来又是不合情理。敌人装神弄鬼无疑是要打击我军士气,难道是延缓我军前进的速度?由于和邻边的兄弟部队无法联系,孤军深入的马超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到底走在队伍的什么位置。作为前锋,理应走在大军的前方,替主力部队扫清障碍。然而一味地急进猛打会陷入孤立无缘的地局面。马超的担忧不无道理,诸葛亮的作战计划要求在三月初八以前到达新市。按照目前的行驶速度,最多三月初四就可进抵福延。部队也需要一天时间修整,长时间乘船全身感觉都坐软了。在福延登陆,好好休息下吧。马超提前拟定最近几天的战斗布署。他闭了眼,哗哗的水声在耳边流淌。

流水声似乎变小,马超谨慎地睁开眼,果不出预料,江面变得开阔,水流也不再湍急。透过火光可以清晰地望见两岸长着无数水草。他回头望了下身后的船队,船舷守卫有人开始半睁半闭,有人干脆打起瞌睡。差不多快到子夜,也是人最容易感觉困倦的时候。
诸葛迷没有合眼。今天发生的事情还在脑海里作着总结。自从遇见水镜先生,诸葛迷就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自狂,他要像一位真正的儒者,通过切身实践完成自己的理想。兵道方面毫无经验的菜鸟,他只有谦虚学习的份儿。
夜很静,也很黑。如果没有火把照路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悬崖绝壁离船队越来越远,随着江面的开阔,看腻山崖的诸葛迷反倒被江边的水草吸引。穷山恶水美景罕见,望望水草也算换种味道。
“噫,不对!”眼睛定在水草,诸葛迷惊呼起来。
全船的人都被惊醒,所有人目光落向诸葛迷。王平认真地问道:“什么不对?”
“你们看那些水草!”诸葛迷指着不远处的水草,大惊失色道。
马超迅速下令减缓速度,命令一个接一个传达下去。从全队第一排到船队末尾,三百只船步调一致地放慢航行。
“这里怎么会有芦苇?”
芦苇生长于池沼、河岸、河溪边多水地区,它的茎是中空的,择水而生。由于芦苇多生长于低湿地或浅水中,金沙江属于高原水域,根本不适合芦苇生长。诸葛迷熟悉植物学,对于这点点常识还是不会乱开簧腔。
“那是芦苇?有什么不对?”马超等人不知道这些常识。凉州和巴蜀也很少见芦苇。所以连熟悉地理的王平也不知道个中玄机。
“这条江根本就不长芦苇。芦苇的中间是中空的,如果有人潜在水底可以借助它呼吸。”明知道是金沙江,但诸葛迷不清楚在三国时期是否也叫这个名字,所以不敢乱说话。不长芦苇却是事实。
其实那些不是芦苇,只是些麦杆一类的东西。因为隔得远,光线又暗,所以诸葛迷误以为是芦苇。
“水里有敌人。准备!”马超低声传令,以免被水底的敌人听见。诸葛迷报告的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如果换作自己也没在意。
一手摸枪,渴望战斗的马超跃跃欲试。叛军没有埋伏在弓弩的射程之内,水面上又没发动进攻,水底作文章的可能性极大。
一双鹰眼锁死在波澜不惊的江面上,悄悄探手**束在腰间的口袋。与曹操作战让马超领悟到许多用兵之道,而在诸葛亮的熏陶下马超尝试着改进武器。诸葛亮对兵器装备的质量和创新非常重视。蜀军的弓弩就是在他的重视下改良加工的,一弩能发十箭;射击力量大,手弩射击力量约一百四十斤,射程比一般弓弩都远。武器装备的精良导致马超可以放心敌人的埋伏,己方射程以内的试探可以打消伏兵的顾虑。
马超根据实际情况在武器上也有创新。他的秘密武器飞石,棱角分明,加上强大的臂力足以杀人于无形。在骑战用飞石伤人可以达到弓箭无法达到的效果。
船队渐渐靠近芦苇。忽然水底一阵巨响,芦苇飞起,但见水下跃出一个个身穿黑衣的蛮兵。借助偷袭的效果,手里甩出铁索钩住船舷。
马超眼疾手快,暗藏的五颗铁石望空发出。蜀军船阵上大片飞石黑压压抛出,如仙女散花般一团黑云。蛮兵尽数中石,不少人跌落水底。叛军以为偷袭得手,不料反中暗器,措手不及。一半士兵被击落水中,船队周围泛起殷红的鲜血,搅得江水乌红。蜀军长矛望空乱刺,剩余的蛮兵刚刚落在船舷就被矛头刺杀,伤亡惨重。
马超就在铁石出手瞬间,手中银枪唰地刺中一名跃起偷袭的敌兵。那蛮人被高高挑在半空,四肢还想挣扎。马超力大,岂容他拼死抵抗,把枪身用力旋转,早转得那人晕头转向,无力反抗。马超飞起一脚,踹中死者尸体,跌落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诸葛迷也是早有准备,但见水中变起,长矛横扫,击落负伤的蛮兵,打得脑浆迸裂,鼻梁骨歪在一边。
后面出来的蛮兵见势不妙,赶紧撤开铁钩,钻水逃命。蜀军早有准备,船上伸出长长的钩镰,搭住对方的脚,头朝水面脚朝天,身体乱蹦。蜀兵的刀枪赶上,瞬间四只矛,三把刀横七竖八**蛮兵身体。好端端一个**顿时变成一个蒺藜,血液瀑布般飞流直下,甲板上全是粘粘的液体。
“刀下留人!丞相有令…”眼睁睁望着蛮兵的尸体被钩镰搭住,我军刀枪齐下,身体无一不变成刺猬,哪里还有活着的性命。马岱想制止已经来不及。
蜀军将士憋着一肚子的火,正好借此发泄。不少挣扎的蛮兵被前扑后拥的刀剁成肉酱。不少人扣动弩机,朝水里乱射。不多时水下又冒出点点血渍。
板盾蛮损失惨重。远在高处的头领郑甘看得眼泪都快来了,亲眼目睹部落的弟兄惨遭蜀军血腥屠戮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哎呀呀,不妙不妙!大王的勇士似乎遇到对手啦!”平素瞧不惯郑甘嚣张嘴脸的达旺开始冷嘲热讽。板盾蛮素以英勇横行巴南,郑甘自恃勇武对南中其他部落擅自动武,激起部落不满。即便夷王高定,郑甘也不怎么卖帐。
“你说什么!”郑甘突然伸手揪住达旺的衣角,“竟然幸灾乐祸!都怪你的白衣死士光出工不出力。”
“大王怎么怪我?”推开对方的手,达旺委屈地说道,“我的弟兄们嗓子都喊哑啦!”
“如果蜀军的士气受损,我的士兵又怎会牺牲惨重!你他妈的,胆小鬼!老子的人光在前面卖命!”郑甘满腹怒气全怨在济火部头上。
达旺不甘示弱道:“板盾蛮勇冠南中,牺牲几个弟兄就气成这样,大王也太小气了点吧!”
“牺牲几个弟兄?不是你的人,不心疼?”郑甘气急败坏地跳起来。
达旺不再理睬,注视着江上。
“出来者降,水底者死!”马超运气朝水下喝道。
蛮兵尸体和水下存活的士兵浮出水面。那些幸存的蛮人眼睛里全是乞怜的目光。马超环顾四周,猛地暴喝声:“杀!”蜀军将士枪矛齐下,一通乱戳,弓箭铁石朝远处的敌人乱打。蛮兵闻此巨变,想逃命已然来不及,纷纷钻入水底。但上面箭如雨下,透过江水,不死即伤。
鲜血飞溅到脸上,江风吹过,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诸葛迷动了恻隐之心,急道:“将军,丞相有令:攻心为上。”只见马超只顾杀人,哪顾得上诸葛亮行军前下达的命令。
诸葛迷顿时心里酸楚,尤其是蛮兵的哀号声凄惨,奋力挣扎的手脚,即便掉了头颅还在挣扎的四肢,看得人心痛。夷人也是生命,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诸葛迷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马超及手下将士根本就没把敌人视为生命。
凄惨的嚎叫声仿佛天地为之落泪。轰隆隆,一个春雷响过,很快大雨倾盆。今早听老兵说夜间会有雨,然而诸葛迷目睹蜀军残酷杀戮蛮兵时,他更相信这是老天爷为之动容。
雨水很快淋熄火把,冲刷掉船舷的血污。风里刺鼻的血腥味让人感觉呕吐。将士们清理掉四分五裂的蛮兵躯体,谈笑着钻进舱内避雨。
“马将军,为什么还要对乞降的蛮兵大开杀戒?丞相军令不是要求攻心为上么?”诸葛迷无法理解地问道。
“攻心?杀蛮夷就得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要狠,先挫挫敌人的锐气!”马超狂笑道,“如果我们遭受敌人偷袭,难道他们不人为刀俎?”
本以为马超杀得性起,顾不上丞相的军令,不想却是故意所为。听着船仓将士们的谈笑声,他们正炫耀着如何拧下蛮兵的头颅,如何将对手五马分尸。诸葛迷呆呆地站在船头,望着江面,任由雨水冲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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