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倒计时29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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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的夜空好美啊!我靠在房间阳台的青铜栏杆上仰望着天空中的点点星辰,完全不顾袭来得阵阵寒意。
“你这样是很容易生病的!”
这声音是来自我的左边,我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是“总经理”。他一手拿着烟灰缸,一手夹着缓缓燃烧着的香烟,批着一件黑色大衣靠在他房间阳台的落地窗上,眼睛看着星空。
“我没事,谢谢!”这样的场景有点尴尬,我转身想回房间,刚碰到落地窗的把手,却被他的一席话拉住了我的脚步。
“每一个离开去天堂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你最孤独最无助的夜里,他们会在天空看着你陪着你,所以恩庆阿姨一定也在天空中看着你的!”他的目光依然盯着夜空。
“会吗?妈妈真的在看着我吗?”
他没有回答我,低头轻轻弹了弹烟灰,看了我一眼,又重新看着星空。
“我可以叫你承宇哥吗?”我试探着问。
他依旧没有回答我,目光仍然舍不得离开星空。
“或许你也在寻找着哪一颗星星,也有你所在意的人变成星星了?”
“这好象和你没有关系!”
虽然他的口气并不重,但这一句话足以看出他经历过什么,他拒绝向别人说出心里的话。这使问这个问题的我有点难堪,气氛更加尴尬,我的脚也有点麻木了。
“咚——咚——咚——”有人在这个时候敲我房间的门,把我从这气氛中解救出去。我不管麻木的双脚,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阳台,眼睛里有了一层雾气。
我打开房门,是承浩端着一杯牛奶,拿着一本相册一样的东西站在那儿。
“漂亮的尹珍姐,我可以进来吗?”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嘴上在征求我的同意,还没问完就已经放下东西一**坐在我床前的地毯上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尹珍姐,这牛奶呢,是我妈妈让我送过来的。牛奶有助于睡眠,不管你想不想喝,都得干了它,让我好交差。”看他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他挥了挥手里的相册,“这是一本我以前做的相册,里面有好多恩庆阿姨的照片,我猜你一定很想看就给你拿过来了,你坐下来啊!”
我的脚恢复了一点知觉,坐到承浩旁边,背靠着床沿,反复地抚摸着相册,犹豫着。
“打开看呀!里面每一张都是制作精良!”这句调皮的话是在给我鼓励。
我鼓起勇气打开相册,里面的每一张照片都有简单的注释。第一张是被承浩称之为“如此全家福”的照片:“这是全家福?”
“恩!”承浩开始给我介绍上面的每一个人,我知道是阿姨一家四口,还看见妈妈。剩下的经由他的介绍我才知道,妈妈旁边的那个男人是她失忆以后的丈夫,他们前面的小女孩是妈妈后来的女儿金贤雅,而那坐在正中间的严肃的老爷爷是我的外公。我不知道原来我还有外公和妹妹。
“承浩,你讲详细一点,这是怎么回事?”我焦急地想知道详细情况。
可是他却还挂着嬉皮笑脸的笑,不紧不慢的说:“好啊!不过姐姐你得先把牛奶喝了!”
我毫不犹豫的一口喝光了牛奶,这会儿不要说是一杯,就是一桶。为了知道妈妈的生活我也会立刻喝光的。承浩没大没小地揉着我的头发,我也不去追究。
“快说啊!我喝光了!”我催促着。
他收起笑容,很一本正经地说:“你一定要知道吗?即使知道以后可能会伤心也没有关系吗?”
我用力地点头表示我的决心。
“好,我告诉你,不过姐姐你知道以后想要去找你的外公或妹妹一定要告诉我,绝对不可以自己一个人行动!”
我仍然用力点头。
承浩指着照片上妈妈身旁的那个男人,说:“这位就是恩庆阿姨后来嫁的男人,其实因为我开始一直不知道恩庆阿姨以前结过婚,也不知道她失忆的事。后来,大概是我十岁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我妈妈和恩庆阿姨的谈话才知道的,也是从那个时候知道姐姐你的存在,也一直在猜想你的样子,和我想象的没有什么区别!”
“我记得那天我发高烧,也是这样的季节!半夜的时候恩庆阿姨哭着跑到我家,因为我生病我妈妈就一直陪着我,所以阿姨来找妈妈的时候其实我也醒了。当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阿姨会那么伤心,就偷偷跟到客厅听她们讲话。”承浩说着还关注着我的表情,我知道他是好心,但是我真的很急着知道。
“她们说什么?为什么会半夜跑出来?还是哭着呢?”他一停我的问题就一连串地出来了。
“阿姨是和她后来的那个丈夫发生了争执跑出来的。因为她想起自己曾经有过丈夫和孩子,她想起姐姐你了,所以十分痛苦。”
妈妈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要面对当时丈夫的愤怒,还要被自己的良心虐待,我想到这里心都要碎了。
“从知道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很少去贤雅家,也开始讨厌他们那样对待恩庆阿姨。”他指了指照片上我的外公,说,“韩爷爷是很有名望的。听我妈妈说当时阿姨和姐姐的爸爸结婚的时候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阿姨执意不听。所以就离开了家,原本阿姨以为生了姐姐你以后和韩爷爷的关系可以缓和一点。可是并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韩爷爷仍然不接受他们的婚姻。于是阿姨就带着出生没多久的你和你的爸爸一起去了中国。”承浩看到我的眼泪了,他停下来,递了纸巾给我。
“我没事,你继续。”我胡乱地搽了几下。

“真的可以继续吗?”
“恩!”我说。
“后来大概几个月以后,恩庆阿姨忽然回国了,还失去了记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问过她孩子和丈夫的下落,她也完全不记得了,只剩下二十岁以前的记忆了。所以韩爷爷大概在一个月以后就把恩庆阿姨嫁给了一个财阀的小儿子,还不许任何人在阿姨面前提到姐姐和你爸爸的事。阿姨结婚以后没过几年就生下了贤雅,一个和姐姐完全不一样的人,刁蛮的很!”
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天下竟然有如此残忍的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那后来我妈妈是怎么想起来的呢?”
“好象是因为阿姨的司机不小心闯了红灯,差点和别人的车撞到,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贤雅的爸爸之所以和阿姨发生争执是因为阿姨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提出了离婚。”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承浩轻拍着我的后背,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姐姐,别这样,你这样我会后悔自己告诉你这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的。”
我尽力恢复平静,说话是觉得每一个字都很吃力:“我还有最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妈妈她后来幸福吗?”
承浩没有回答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能够回答我了。妈妈她过得不幸福,是啊!怎么会幸福呢?在那样的家庭里,又有那么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又怎么会幸福呢?
我没有力气哭出声音来,眼泪无声地滑落。承浩急了,用他的衣袖在我脸上胡乱地搽,还不忘威胁我如果再哭就剥夺我看相册的权力。
这招正中我的要害,我强忍住,继续往下翻看着。妈妈的照片都没有笑容,都没有我钱包里那张照片上的笑容。我看着相册,觉得生在富裕家庭的妈妈没有爱的权力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做了多少年的木偶。
“哎呀!姐姐你是水做的吗?怎么说不哭,脸上又湿了,真是伤脑筋!”他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这小子,真是……,“姐姐,我特别喜欢恩庆阿姨,所以她的每一张照片我都留着,只是可惜很少有她笑的照片。只有一张,是我从妈妈的相册里偷来的,就为了这件事差点没被打得**开花。后来我求妈妈求了好久,才能得到的,那张照片上面阿姨笑得特别幸福,是我从来没有在阿姨脸上见到过的幸福!”
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放到我面前:“这张照片就送给姐姐你了!因为我听妈妈说和阿姨一起合照的就是姐姐的爸爸尹东贤!”
“是爸爸!一定是。我相信妈妈只有和爸爸在一起才会有幸福的笑容!”我像拥有了旷世奇珍一样小心地摸着照片上爸爸和妈妈幸福的笑脸,“谢谢你,承浩!我该怎么谢谢你呢!你们一家人都是好人!谢谢你,让我可以知道自己的爸爸的样子!谢谢!”
“我给姐姐这张照片,姐姐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你说,只要我可以作到的,什么都可以!”我急切的想表达自己心中对他的感激。
“第一件:我把恩庆阿姨最美丽的笑容给了姐姐,那姐姐以后就要多笑,用你的笑容来还我!”
我听了他的话,愣住了,他是真的关心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要求。
“第二件:就是我之前说的姐姐你不可以单独行动,最好作什么都让我陪着你,特别是去找你的外公和妹妹的时候。”
我故做轻松地笑了笑:“没有那么严重啦?我答应你!”
“尹珍姐!”好象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见我不当回事,有点生气,大声叫道,“这句话绝对不是玩笑,你千万不要当作耳旁风。
我还没有办法体会他的心情,被他的态度搞得有点莫名其妙,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也弄得我哭笑不得::“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的表情随着我的不高兴,立刻变软。
“真的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多云一会转晴,真是没办法!”
“我已经二十四了,就比姐姐你小几个月,难道姐姐你们只把我哥那样成天板着脸的人当成大人吗?”
提到承宇哥,我又想到之前在阳台上的不愉快。
“好了,承浩。很晚了,回房去休息吧!”
他看了看手表:“啊!和姐姐在一起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像兔子一样!”
我的心情被他感染的开心了很多,把他送到房门口。刚一开门正好碰到承宇哥端着杯子从房间里出来,他看看从我房间出去的承浩,又看了看傻笑还僵在脸上的我,用带着一点讽刺的语气挑衅地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这么投机了!”
“你……”我刚要反驳,他已经下楼去只留了个后脑勺给我们。真是的,心情又因为很糟。
“姐姐,你谁吧!哥他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他没有恶意的!”承浩和我说了晚安之后帮我关上了房门。真是,两兄弟的性格怎么相差这么多呢?
今夜可能会失眠了,躺到床上,看着爸爸妈妈的合影,真没想到他们有那么多的痛苦挣扎才有了我的诞生。而老天爷却不肯怜悯苦命的人,下个月我也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要把他们相爱的唯一证据也抹灭掉。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可以让我们在另一个世界没有顾虑的相聚,一起成为星星在夜空中任意遨游。夜越来越深,星星也困了,眼睛一眨一眨的。妈妈,您真的在夜空中吗?您在看着我吗?您等着,我很快就会去找您,我们到时一起弥补我们失去的二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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