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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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畅春园的春天景色怡人,可是这个春天,朕还没来得及细细看过——每次踏出宫门,都是因为有事,让朕眼中风景全无……
张廷玉最后一个小心的躬身退出,朕却从他打开的门缝中看到一眼绿树垂柳。已经是康熙四十七年的春天了…太阳**隐隐作痛,我看看自己撑在在软榻上的手,干瘦。朕,老了。大概因为,朕的儿子们都翅膀硬了。
从去年冬天废太子,大阿哥魇镇事发,朕就住进了畅春园。在热河,他们让朕不敢回烟波致爽殿,而住进四边无靠,冷冰冰的戒得居。回了京城,朕越发觉得紫禁城也待不下去了,干脆移到这偏居京城一隅,景色也柔和许多的畅春园。
朕的儿子们……都“出息”了……
老大敢施邪法魇镇老二,朕将他终身圈禁;老二……朕观察了他三十多年,虽然柔弱一些,便是受了妖法魇镇,秽乱母妃,怎至于就要调兵逼宫?老三……见太子倒台,门人已经四处联络外官,幸得被朕止住了;老四……太子的事他牵涉究竟有多深?老八……竟是百官齐心,要推举进毓庆宫,说什么八阿哥聪明好学,礼贤下士,宽厚仁德……当真以为朕老了么?!老八他联络的全是大人物,全是对他有用的人。这不是什么礼贤下士,这是结党营私!刑部冤狱,朕已经查明,冤案根本不止张五哥一件,可是老八却瞒天过海,欺骗朕躬,保了几个大官,冤了黎民百姓。这能叫仁德,能叫宽厚吗?胤祯、胤祥他们清理国库亏空的时候,老八替好些个皇子官员还了欠债。他也是个皇子,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这些个线索,细想起来叫朕都胆战心惊!听说老九是他的钱库……这钱……从何而来,朕已经没有力气去细查了……还有老十、老十三、老十四……
乱子从自己家里闹出来,从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几个儿子身上闹出来,太让朕伤心,也太让朕害怕了……朕觉得累,每天要喝三次鹿血,三次参汤,但是这样熬不久啊!需得赶紧平定朝局……朕打算复老二的太子位,但是,其他儿子们虎视眈眈的盯着……朕要再看看……再看看……
昨晚皇子们齐聚老八那里,为良妃贺寿。仁孝之举,朕一早就是准了的,原以为,不过是个家宴,借这机会,他们兄弟热热闹闹、和和睦睦聚一聚也是好的。谁知宴会还没开始朕就得到消息,竟是百官齐聚,许多外官也专程赶来,浙江盐茶道、福建巡抚、云南铜政……这些自请述职的要员,急急赶至京城,连朕的面还没见,倒已经稳稳的在做老八的座上宾了!
好嘛!他们要述职,竟是去向老八述的!
昨晚一直有消息不停的递来,除了张廷玉马齐早就收到邀请,是向朕请过旨去的,其他自己钻门缝的官员都有了名单。其实何需别人再描述给朕听?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老八那里是何等繁华热闹,多少贵重礼品堆积如山,多少龌龊官儿阿谀奉承,如同早些时候百官齐心推举的盛况——真是烈火烹油的盛景啊。朕望着窗外的夜色,只有冷笑而已。
但是后来,消息中都出现了两个女子,真是怪事了!听了这两个女子的原委,朕也看了抄来的葬花吟,不由得一笑。这葬花吟,唱得好!正该给他们这些被猪油糊了心的糊涂人听听这悲音!可惜,恐怕只有良妃真正听进去了……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这个编歌编舞的女孩子,有些意思!她是老四府上的,又为了避嫌而没有出场,不占风头,是个脑子清醒的伶俐人,由此可见,老四的精细,已是炉火纯青了。
看着奏折,良妃身边的太监过来请旨,良妃已经回到大内,说今天要来畅春园谢恩的,朕正在着人回去说不用了,就有新的消息,慌里慌张的传来了。怎么?他们兄弟在一起,就一次也不能安稳吗?!
听了消息,朕先是不敢相信。母妃寿诞,众目睽睽,胤禟居然杀死良妃刚刚亲赐的女乐,逼奸兄长家的婢女?圣人礼义,天家仁德,他的行为却和禽兽无异?朕不相信这是朕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儿子……但是……又不得不信……他们可以调兵逼宫,用下流手段魇镇兄弟,不顾江山社稷、百姓生计一心只为自己收买人心……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朕转眼就明白了。这是一个道理。
想要一个女子,这女子却不是他的,就不顾礼义廉耻强占她。
那如果他想要的是这个天下呢?!朕又偏不给他时,他又将如何?!……看来,朕操心这身后事,很明显不是在胡乱猜疑啊……朕当日说,宋太祖赵匡胤烛影斧声,死得不明不白,可堪警觉,张廷玉还笑朕过于忧虑。可是看看,看看朕的这样一群儿子,可惧,可叹……
“皇上……”侍卫刘铁成小心翼翼的进来,神色犹豫的看看朕的脸色。
放下拄着头的手,冷冷的道:“又出什么事儿了?说吧?一时还气不死朕。”
“皇上!这……”他更惶恐了。果然又是出事了?
“说!”
“扎!前门大街善扑营总管带有急事呈奏,因位份低,不能直觐天颜……”
“你给我说!罗嗦什么!”这些奴才一个个罗嗦得朕心烦。
他又看看朕的脸色,还在嗫嚅,张廷玉又急急进来了。朕太了解他了,只逼视着他。
“皇上……九爷和十三爷回去时,不知怎么言语冲突,各自的侍卫在前门大街上打起来了,善扑营的军士不敢拦,也拦不住,请旨……”
抬头看看殿顶高高的藻井,五颜六色精描细画看得朕一阵阵头晕。
“不许拦……让他们去打……打死省心……”
张廷玉急急趋前,一边小声吩咐:“去叫太医!”
“不许叫!朕好好的叫什么太医!”
可是头一低,眼前还是晕眩了一下,张廷玉紧张的过来扶我:“皇上……”
“朕没事,歇一下就行,没那些孽障气朕,朕的寿限还长着呢!”
“皇上,如今九爷和十三爷……前门大街是京城要道,乱起来有碍交通,且有损皇家体面……请皇上下旨。”
皇家体面……闹家务闹到现在这个样儿,太子都废了,还剩什么体面?
“……叫德楞泰,带上朕的金牌,带上他手下一队侍卫,去把那两个孽障给我带到这里来。”
把他们两个分别放在东配殿和西配殿,我——一个父亲,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想去看看自己这两个儿子究竟是怎么了。
我先去了老十三那边。老十三我很欣赏,豪爽坦荡,有她母亲那样的蒙古人豁达天性,可惜也因为如此,是个千里驹,却做不了太子。相比之下,老九和他母亲宜妃一样,自幼养尊处优太过,心眼太高,不知民间疾苦,在众阿哥中纨绔气最重。更重要的是,眼前,老十三以老四为主心骨,老九以老八为主心骨,俨然是两“党”。而老八的做派,我本就很瞧不惯,昨晚老九的丑事,又是在老八府上发生的,老八对人一向只知道宽纵,以买仁爱虚名……仁爱,这就是他“仁爱”的后果!对老九竟宽纵到做出这种丑事,哼……朕,还没有打算饶他,也不想先见了他心烦!
见过他们出来,已经到午膳时间。眯眼看看天,太阳光从树叶中星星点点的洒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向朕讲这个女子的样子,胤禟掩饰不住渴望的向我要她的神情,都让朕想起朕的少年时,和先前皇后在一起的日子。皇后一身刚骨,气韵高贵,少年时在索额图家书房读书,皇后还没有和朕大婚。朕偶尔也淘气,时常偷偷去找她,听她弹琴唱歌,拉她手去玩儿,她却总是能说出一堆大道理,叫朕要有为人君的样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自从废了胤礽,朕几乎夜夜梦魂不安,总能见到皇后,却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皇后她一定在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皇上……请旨,午膳摆在哪边?”是太监总管李德全。
甩甩头,摆摆手,往东暖阁书房走,说:“去传张廷玉。”朕肯定要对这两个儿子小惩大戒。至于那个女子……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呢?即使她没有自裁,胤禛也该知道怎么做。
胤禟在宗人府监禁三天闭门思过已经出来了,向朕谢恩时还是一脸戾气。胤祥朕只罚他去上驷院洗了三天马,朕看他瞧胤禟的样儿,目光里都是恨意。管不得他们那么多,朕却还没有听到胤禛关于那个女子的信儿。看他每日如常的样子,朕简直要疑惑了。
听说胤禟暗底下摩拳擦掌的找了好几次老四,都被老四化解了。朕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儿子们了。
那女子没有寻死?那就必是老四护起来了……
老四,自幼刻薄冷峻,最是谨慎精细的一个冷人儿,朕有什么意思,他不但能清清楚楚了解,更总是能干脆利落的做到;老九,自幼倨傲不羁,一副万事不在眼里的阴沉样。按照他们本来的样儿,如今这行为,无论如何朕也不相信是他们做出来的,怎么可能如此反常?就算那女子如胤祥所说,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朕还是难以想象。都说爱新觉罗氏出情种,但到底是什么女子,有如此容貌和心计,竟迷倒了我这样两个最不像情种的儿子?
又过了几天。
胤禟不得其法,行为举止已日渐失常至狂悖——在自己府里又杀了两个婢女,在外头见人不顺眼就是一鞭子,闹得他身边的侍卫都是恐慌怨怒而不敢言,连一向对他最有拘束力的老八,看他的表情也愁容满面,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而老四,表情行为一切如常,只是咬紧牙关一眼也不看老八、老九——也顶着不提那女子的事。本来,一个小丫鬟而已,我竟也被这无言顶得无话可说。
但是日常朝务时,偶尔看看胤禛铁板似的面孔,朕已经明白,这个女子,一天也不能再存在下去了。无论她在谁那里,迟早都是他们兄弟间的一个火种,在这非常时期,连一点点火星子都不能有!
接连忙了几天,总算得了个空儿。下了朝,叫住胤禛胤禟,说要去胤禛府上看看,朕话音刚落,他们的脸已经刷白。
在心里冷笑几声,这半个月,朕的耐心已经被这两个逆子消磨尽了。那个女子,不管她怎么个好法,让他们兄弟变成这样儿,就是狐媚罪过!——朕已经为她备好了毒酒。
胤禛的书房空荡荡的,这么快就等通知到所有人等回避,胤禛做事治家果然有一套。随便看了看,朕还笑谈了几句,他们两个却好象什么也没听见。脸沉下来,朕直接叫胤禛带我去见那个女子,他神色奇怪的变幻了一下,往左右小厮看了看,最后还是低头过去了。
书房后院不大,但是布置深得江南风韵,转头看看脸色茫然的胤禟,他就是在这里见到那女子的。据他自己说,第二日他的窗课本子上就抄了苏东坡一首《蝶恋花》,就为那句“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从此竟不能忘怀。少年人初次动情,为之魂牵,原是一件风流雅事,谁知竟会害了这个女子……
没声息的推开门,心底是有好奇的。
先看到一个女子的侧面,在从窗纸透进的阳光下白得耀眼,竟看不清五官,但见一身素服,乌油油的发髻随意挽着,头上一个首饰也无。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做如此打扮?若非心如缟素,实在不祥。
她专心的看着一本书,竟没发现朕。这房里布置简朴,更是毫无装饰摆设之物,也没有梳妆台,只在一张小几上堆了几本书,床榻上只几床料子朴素的被褥。
这屋子空阔得雪洞一般,哪像女子住的?唯一算装饰的就是墙上一副图画了,在围了几株清瘦菊花的竹篱后,一个女子背影纤纤,欲走还留,发丝和衣角在秋风中微拂,一派清高萧索,却又脉脉如诉。其诗云: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把这两句在心里咀嚼了几遍,暗自叫声好。这清高气韵,翩然出尘……
看画时,女子已经丢下书站了起来,似乎有些踟躇,对朕这个陌生人的出现有些奇怪。但我把目光迅速转到她身上时,她落落大方,毫无做作羞怯之意,只不卑不亢的福了福。
朕突然发现,很久没有看到过脸上一点没有妆的女子了,她脸上的干净显得五官分外清秀,叫人赏心悦目。
她的眼里雾蒙蒙的,似乎什么都看在眼里,却又什么都不在意。这目光落到朕身后,眉目间突然有说不清意义的光芒一闪而逝——她看见的自然是胤禛胤禟。
还在被她的目光所吸引,她已经轻轻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奴婢凌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见自己长长吸了一口气——这孩子竟灵慧至此……
这么一刹那,她已经分析出朕的身份?不自觉转头想求证——是不是……走错了?
但是只看了一眼胤禛胤禟的表情,就知道没有错。
胤禛没有视线向下,脸绷得紧紧的,明显在极力克制自己。胤禟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她,目光灼热。
……没有错……挥挥手让德楞泰关上门,朕要坐下来,重新想一想。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她身材非常娇小,而且瘦得吓人,可以想见这些日子里,她心里也受了不少煎熬。此时她只平静的看着我,虽眉目微拧,似有无尽的倔强之意,但发白的嘴唇却隐然含笑,似乎她等待的什么已经到来了。
原来的想法完全被打乱,不知如何说起,只好先叫她起来说话,朕听见自己的声音分外和蔼。问她什么呢?
“你是南方人?”
她苍白的小脸突然俏皮的笑了:“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回皇上话,奴婢是四爷从扬州人市上买回来的。”
她的声音轻灵,这苍白却灿烂的笑让人心痛。人市?……
追问她,她告诉了我更令人心痛的事实。贱籍,秦淮河天香楼,族人出卖,愤而投河,失去记忆。这……就是编戏词儿,没有亲眼见到,亲身经历,也编不出来这样的……老四,亲眼见了这一切,救了这样一个孩子……原来他对民间疾苦的了解,比朕想象的还要深。
要低头看着自己精瘦的手背想一想,才能整理自己被这一切震惊的心情。朕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是不是朕在皇宫里关久了?朕也许该去进行朕一生中的第六次南巡了?再去看看江南,看看江南的灵秀山水、人物……
随便找点什么问她,只是想听她再说说话:
“你……在看什么书?”“喜欢谁的词?”
“奴婢最喜欢苏东坡的词。‘大江东去’‘明月几时有’‘缺月挂疏桐’‘十年生死两茫茫’‘夜饮东坡醒复醉’‘清夜无尘’‘世事一场大梦’……读其文字,当真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看着她姿态如此自然的侃侃而谈,似乎朕只是一个在路边茶馆遇到的普通老先生。
狐媚?这个词离她岂止千万里?
有风骨在其内,她不做作,不扭捏,不娇不媚,淡定从容……
可惜,朕竟然是来要这样一个孩子去……死。如果她知道了,还能如此轻松的笑谈么?
要使劲皱眉,才能说出这句话:“凌……儿,你可知,朕今日所为何来?”
她笑得比刚才还轻松,似乎朕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简单。
“……请问赐给奴婢的,是毒酒还是白绫?”
“你!”不由得站起来,这是真正的,震惊。朕……不相信!
“……将你给了胤禟便是?”
“……凌儿毫无活下去之理,否则,何需皇上您圣驾亲临?……箕豆之火不燃,则兄弟相安。”
趋近了,深深的研究这个孩子雾蒙蒙的美丽眼睛——这个苍白柔弱的身体里,究竟装着一个怎样洞穿世事的精魂?!
朕要坐下来,坐下来,支撑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你……是个好孩子……是朕那不成器的儿子……对不起你……”
“……奴婢以不洁之身,有辱雍亲王体面……
“……越是如此,奴婢越是不能活着,无论奴婢跟了哪位爷,另一位爷必定……恳请皇上快些赐凌儿解脱……”
这一句一句看似卑微恭顺的回答,她竟然是在提醒朕……朕已经明白了……
她,不但早已明白,而且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她真的完全不留恋这繁华?也许跟了老四或老九,不但有繁华富贵,还有热烈的情爱。可是她,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居然像一个早已勘破世情的老僧,有些等不及的看着朕,等不及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朕要向她道歉……朕教的什么儿子啊?糟蹋了这叫人心疼的好人儿……
她却耐心的安慰朕:“……海晏河清,盛世将至……”
海晏河清,盛世将至?
朕想起了这几十年来艰苦奋斗下来的江山基业,牺牲了多少江山灵秀所钟的人?皇祖母、皇后、伍先生、苏麻喇姑、周培公、熊赐履……一个个把心血洒在大清基业上的故人,在朕之前离开的人们,走马灯似的过在脑子里……这个得来不易的锦绣江山,朕要把它看好了!要我大清盛世相传!不能让它被……被那些不争气的孽障……糟蹋了!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仍在微笑的孩子,她似乎已经变成了苍白得透明的灵魂,不在人间……不再受人间的苦,也是好的。
强迫自己抿紧了嘴,拉她起来,转身欲走,看见胤禛胤禟还死死的盯着她。朕不想再看他们的目光,怕自己也想再看看这个叫人心疼的孩子,硬生生扭回头,声音已经变得冷冰冰:“胤禛,胤禟,随朕去畅春园!”的67
离开了,脚步越来越快。毒酒是宫里药房常备的,足份量的砒霜,只一口就可以要了那个小小的身体的命。……只有安慰自己,这也是她的期望,希望她走得快些,不要痛苦……
胤禛胤禟的脚步在我身后拖沓迟滞。朕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为了这个江山,要牺牲多少好好的人儿……我放在老二身边的朱天保、陈嘉猷,其学问人品,何尝不是崖岸高峻的正人君子?要照他现在这样胡闹下去,这些人迟早也会被他害了,可是他是朕的儿子,朕和皇后的儿子……朕老了……朕只能给他最后一个机会……朕去南巡,散散心,把朝政交给他,看他究竟会怎样折腾?
万一……老二果然不争气,还能交给谁?这样的锦绣江山,这样的灵秀人物,难道要交给老八、老九他们,就像糟蹋这孩子一样糟蹋了?……
原来老四,朕看走眼了。原都说他德薄量浅,刻薄寡恩,只胜在办事精细,是个好臣子。可如今看来,他心胸并不冷漠,也毫不狭窄,他不但心中有热腾腾的爱,还有极大的包容之心——只是性子太刚毅,不易被人了解……他心里,其实很苦……
看来,是要重新、好好看看这些儿子们了……只可惜了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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