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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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鬼故事
一个春初的下午,我们的旧仆施桂引进一个客人来。那人的年龄已在五十左右,有个国字形的脸,扁鼻大眼,身上穿一件淡灰色细回文的华丝罗夹袍,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只钻戒,装束十二分阔绰,走路时也大模大样,很像商界中的所谓体面人物。
经过了例有的通名寒暄以后,我才知道那人姓华名伯荪,是上海采纶工厂的经理。
随后他就自陈来意。
他说:“霍先生,兄弟久仰大名,知道你先生是一位多才多能的大侦探。我又读过这位包先生所纪录的案件——”
霍桑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举起了右手。“华先生,不用客套,你有什么事,请爽爽快快地说出来。”
一个软钉子使华伯荪红了一阵脸。他在沙发上欠一欠身子,才吞吞吐吐地表示。
他说:“兄弟——兄弟求教的意思,就是要借重先生的大才,替我解决一件疑难事情。”
话还是空洞的。霍桑叫他爽快些,他却偏不爽快。他说完了,目光盯在霍桑的脸上,似乎要等他答复。霍桑闭着眼睛,慢慢地吸着纸烟,绝对不理会他。
霍桑有一种脾气,一听到人家的缺乏诚意的应酬套语,就会感到不耐烦,何况这个人进来时还有一些“架子”,这也是霍桑的不耐的一个因素。不过我看这人脸上的忧容倒不像是虚伪的,霍桑把这种冷漠的态度对付来客,使对方下不了台,我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插口道:“华先生,请问怎么样的疑难事情?可是被盗?还是走失了什么人——”
华伯荪回脸来瞧我,摇摇手。“不是,不是。若使是偷盗或走失,上海的包探们都可以担任侦查,我断不敢来烦劳二位。现在我为着——为着”
话又吞吐地停顿了,霍桑仍闭目不理。“急惊风碰到慢郎中”,这个人也有些不大识趣!
我又催促道:“究竟什么事?请你别绕***。”
来客又红一红脸,才说:“好。我为着我的新造的别墅里面出现了一个鬼,所以特地来请教——”
霍桑突的张开眼睛来,向我问道:“包朗,我几时挂过捉鬼的牌子?是不是你替我登了什么巫术大家的广告?”
又是一个钉子!华伯荪的面颊上的红色扩展了地盘,蔓延到耳朵上去。
他期期地说:“霍先生,请不要见笑。我原是没法可想,才冒昧来请教。我常常听得人家说,你不但是一个侦探家,也是一个一切疑难的解决者。这一件事实在离奇已极。除了你老人家,再没有人可以求教。所以我盼望你能够成全我!”
语声相当恳切,他的大眼也睁大了。霍桑还没有理睬的表示,他将吸残的烟尾丢掉了,另取一支,重新引火吸着。
我又代替他答道:“既然如此,请你把离奇的情形说个明白,敝友也许可以效劳。”
霍桑忽然笑道:“嘿嘿!包朗,你的算计正好!你倒想听听不破钞的聊斋鬼话哩!”
华伯荪举起一只手,正色道:“霍先生,这委实是一件奇怪的事实,并非虚伪的鬼话。请你别误会。”
霍桑开始把目光正视来客,点点头。“那末,你姑且说说看,到底奇怪得怎么样?”
华伯荪的眼珠转一转,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慰,便提起精神地说:“我这所别墅造在真茹的乡间,去年九月里动工,足足费了六个月的工夫,到上月月底才落成。
我造这所别墅的本意,预备在夏天或别的休息的时候,到那里去静养静养,享几天清福。所以特地选择了一块离村很远的幽僻所在,以便避去烦嚣。不料自从别墅落成之后,不到两个星期,别墅里便发生鬼怪的谣传。“他又顿一顿,瞧着霍桑,脸上满现着惊骇的神色。霍桑仍轻描淡写地问道:”那谣传是怎样的?

华伯荪道:“第一次,据那里的乡下人传说,每天黄昏或晚上,常常听得有幽咽的萧声从别墅中传出来。这别墅造好以后,本是关锁着没有人住的,忽然发生萧声,人家自然要诧怪起来。因此有人疑惑,也许有什么妖精鬼怪在里面作怪。”
霍桑的嘴牵了一牵。“你听了这话可就相信?”
“不,我当初绝对不相信。因为在这个时代,鬼怪的迷信早已给打破。我以为那萧声并非出于别墅中,或是从别的地方随风吹来的,以误传误,乡下人就有这种谣言。”
“不错,这见解才合理。以后怎么样呢?”
“谣言不止一次。起先不过乡下人们传说,后来舍弟也特地从乡间到上海来,把消息告诉我——”
霍桑插口道:“你还有令弟在乡间?”
华伯荪应道:“是。他叫伯阳,住在真茹镇上。”
“镇离你的别墅有多少远?”
“约有三里光景。”
霍桑点点头。“你说下去。”
华伯荪继续道:“伯阳来的时候,非常郑重其事。他起初也只听得人家传说,不相信。后来他特地到别墅里去察看一次。看见那前后门依旧锁着,一些没有异迹。
但是他在临走的时候,那一种悲惨幽怨的萧声果然突的刺激他的耳鼓。他觉得这声音确是从别墅里面送出来的。因此他觉得奇怪,不敢怠慢,特地到上海来报告我。
我虽是将信将疑,但仍抱着见怪不怪的态度,并不在意。可是过了几时,事情越发奇怪起来。“说着,他的脸色也泛白了。
“怎么样?”霍桑似乎引起了些兴味。
“墅屋的楼上时时有火光闪烁。有一天傍晚,有一个邮差从别墅门前走过,忽然看见窗口中火焰直冒,仿佛火烧。那邮差狂奔呼救,便惊动了镇上的人,拖着水龙往别墅中去救火。可是别墅的门窗依旧紧闭,静悄悄地一无异象。这一来,怪别墅的名声便越发闹开来了。”
来客调整一下呼吸,停一停。霍桑不加批评,仍默默地吸烟。我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诧异。
我又插口道:“这真奇怪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伯荪道:“包先生,这还不算得奇怪,奇怪的还在后面。”原来因着这样的风潮一再发生,我心中不免有些畏惧,深恐这样子下去,我如果完全不闻不问,万一当真失火起来,那就不是玩的。因此我待地雇了一个叫林尚忠的山东大汉,派他去看守墅屋,一则消灭怪别墅的谣言,二则也可以防免意外。不料那山东人看守了三夜,便逃走出来,再也不敢进去。我问他什么缘故,他也一样说有鬼!

霍桑拿下了烟,问道:“喔,果真有鬼?他怎样说?”
华伯荪道:“他说他第一天进去,一夜都平安无事;到第二天晚上,他忽然看见光亮的火球从楼窗上落下来。他吓得狂叫,等到仔细一看,火光已完全熄灭。
他又上楼去瞧,窗户都紧闭,丝毫不见踪影。他虽然吃了一次虚惊,还没有怕惧的心。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明明白白睡在床上,可是等到早晨醒来,他已经睡到床底下去了!“
二、召鬼符
客人的声调有些颤动,我也惊异出神。霍桑张着两眼,眼珠旋了几旋,似乎他的好奇心也给激动了。
他问道:“你想那看守人的报告可实在?”
华伯荪道:“怎么会不实在?我叫他去看守,是给他薪金的,而且相当厚。
他现在自愿离职,可知决不会无故说谎。“
霍桑吐吸着纸烟,思索了一下,又问来客。“那个山东人,你是在真茹镇上雇得的,还是从别处雇来的?”
“我从上海雇下去的。”
“当他被雇之前,可曾听得过怪别墅的谣言?”
“他本来没有知道,但我想他到得那里,早晚终不免会知道,倒不如预先向他说明白,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去。他竟一口应承,还说他生平绝对不相信鬼,更不怕鬼。那知他到了别墅,四天工夫便逃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你可曾到别墅中去看过?”
“我昨天去的。据一个乡下人告诉我,他前天经过那里,也曾看见一个火球在空中飞。霍先生,你想奇怪不奇怪?”
“晴,果真很奇怪。昨天你可曾上楼去瞧过?”
“我同舍弟一同上楼去察看过,虽然有什么火球不火球的话,可是屋中的一切器具一些没有损伤的迹象。”
“也没有遗失?”
“我也仔细查过,完全没有遗失。”
霍桑点了点头,向我笑一笑。“包朗,这回事比聊斋上的还有趣几倍呢。”
霍桑的语气还是很轻淡,显见来客的惶惑的声音和郑重的神气,还不足使霍桑认真重视。在这科学思想日渐拓展的时代,鬼怪的故事本已不易使知识分子轻信。
不过这回事本身的确太神秘,确有值得研究的价值。霍桑这样子“等闲视之”,态度也未必得当。
霍桑提出另一个话题:“华先生,你把建造别墅的前后情形说一说。”
华伯荪道:“我已经说过,自从去年九月里开工,直到——”
霍桑止住他道:“我不问你这一层。我要问这别墅的基地是谁卖给你的,并且这基地是不是空地,或是本来有什么旧屋子的。”
“这本是一个古墓的废基,是真茹镇上一个姓崔的卖给我的。据说这姓崔的祖先曾做过明朝的将军,因此当谣传发生的时候,大家就以为崔将军在那里作怪。”
“别墅造成之后,你可曾在那里住过?”
“没有,只在落成的一天,我同舍弟和敝厂的东翁胡均卿一同去玩过一次。”
霍桑低了一低头,又丢了烟蒂,伸一伸腰。
他问道:“那末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华伯荪道:“我想这样子下去,决没有好结果,所以今天专诚来恳求你,请你想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霍桑慢吞吞地答道:“你要办法,有一个在这里,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
华伯荪忙道:“请教,请教。如果可行,哪有不愿听的道理?”
“我的意思,这别墅既然有鬼怪的恶名,不如将他卖掉了,落一个干干净净。”
华伯荪忽现出迟疑的颜色。他的嘴张一张,又闭拢了,一时并不回答。
霍桑问道:“怎么?你不赞成?”
华伯荪道:“霍先生,请原谅。因为这别墅的地位一方面既然幽静,没有邻近的喧扰,一方面交通又便利。火车不必说。而且后面有河道,汽船可以直达。
等到汽车路筑成之后,往来自然更加便利。所以这个地点,我实在非常心爱,不愿意让给人家。“
霍桑点头道:“唔,我明白了。这也不能怪你。那末你不妨先把它出租几时,利用那承租的人来替你赶鬼,也未为不可。”
华伯荪仍皱眉道:“这一层我也不愿意。因为我费心费力才得把一切家具书画布置好,假使租给人家,未必肯替我爱惜。所以最妥善的法子,还是费心你去看一看,想一个积极的办法,保住我这所别墅。我决不吝惜报酬。”
霍桑立起身来,又向我笑一笑。
“包朗,你是爱听鬼话的。这件事既然还缺少一个结束,我少不得要权且做一回张天师哩。
第二天三月二十六日早晨,霍桑散步回来,吃过了粥,便改换眼装,提了行箧,一个人往真茹去。我本想一同去,但霍桑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只须他走一遭就行,值不得两个人同去。
(箧:读‘窃’,小箱子。)
他说:“你休息一下罢。傍晚时我准回来,就可以把真相告诉你。”
这诺言没有履行。到了晚上七点钟后,霍桑还不回来。我想他既然失了约,谅必这一件鬼怪案件有些棘手。也许他当初看得太容易,然而事实上恰巧相反,他才失算了。人们做事,一存了轻心,往往会给怠忽的惰性所支配,后果自然不免失败。
经过了两天工夫,到了二十七日晚上,霍桑还不回来,我不禁从盼望变成忧虑。
他去了两天,怎么一些没有信息?不是非但失败,也许他还遭逢了什么意外罢?我本想赶到真茹去,又恐他随时会回来,徒劳往返。这计划也没有实行。
直等到二十八日的近午,我才见霍桑踉踉跄跄地提着皮箧回来。他的面色焦黄,眼眶有些黑,状貌非常疲乏。我不由不暗暗吃惊。这一次他果真是失败回来罢?霍桑先洗了一个澡,精神好象恢复些。他开始向我解释。
他说:“包朗,这一件事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以后我再不敢这样子轻忽了。
我惊问道:“你自走一遭,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霍桑不答,忽从衣袋中摸出一张红纸来授给我。“你姑且瞧瞧。”
我接过展开来一看,是一张广告式的东西,上面写着:
本屋共有西式住房十六间,家具陈设全备,四周有花木环绕,景致幽雅,作为居家或别墅之用,非常相宜。本屋主人现愿将全屋出租或出卖,凡有意购置的人,请到本镇华伯阳君处接洽。
本屋主白
我诧异道:“什么意思?难道那位老弟竟然要想盗卖?
霍桑道:“不。这是我的召鬼符。
“召鬼符?鬼可曾被你召到?”
“不但召到,并且我已把他发放了。”
我大喜道:“喔,这样说,你已经成功了。但这鬼究竟是个怎样的鬼?你为什么耽搁了两天?”
霍桑沉下了脸,说:“是个魔鬼,说出来也会教你一吓!”
三、小头目
开玩笑?不是。他的容色很庄重,声音也并不轻浮。我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些说明了罢。”
霍桑点头道:“是,我知道你急于要听这鬼故事的结束。好,现在你且耐一下子,让我从头上说起。这案子开始的时候,虽然有几个疑点,一时不能够解释,但我相信宇宙间的一切现象,都跳不出自然的因果律。无论如何,真正的‘鬼怪’始终没有进我的脑海。据情势推测,我假定有什么人要想得到那所别墅,或是对于那别墅的基地有某种希求。但是若要出价购买,明知华伯荪断断不肯,故而在幕背后作怪,企图用间接的方法,成遂他们的计划。
我连连点头道:“不错,你的假定很合理。我当初也这样推想。但那幕后作怪的人是哪一个?”
霍桑道:“我最初怀疑的,就是那采纶丝厂的主人胡均卿。因为他曾到过一次,也许为着喜欢那屋子的缘故,出此计策。但我在二十六日早上散步的时候,已经去会过胡均卿,才知我所料的不中。他是没有关系的。第二个人,我就推想到华伯荪的弟弟伯阳。不料我到了乡间,一看见他的面,又觉得自己神经过敏。
他是一个很拘谨安分的乡下人,在镇上一家南货店里做经理。他一听得那别墅,便现出害怕的神色,绝对没有想占夺的意思。这两次失败,才使我觉得我自己看这件案子太轻易了,不得不另寻出路。我向伯阳显示了我的真相,和他商定了一个计策,就将这一张召鬼符在别墅门前挂起来,等待那恶鬼自己来投网。一面我又悄悄地往别墅中去察看了一会。到了晚上又到那边去伏着守候。“
“你可曾瞧见什么?”
“我先听见吁吁的萧声。”
“喔,真有萧声?”
“是。后来我又瞧见一个火球从楼上直坠下来。”
“奇怪!当真?”
“怎么不真?是我亲耳朵听见和亲眼瞧见的。”
“喔,你可曾查明他们的来由?”
“当然。但当时我并没有什么举动。直到第二天二十七日午后,果然有一个鬼代表出现了。”
我忙问道:“他是个怎么样人?”
霍桑定了目光,答道:“那代表的衣饰非常阔绰,但我预先安排妥当,只教华伯阳和来人接洽,我自己伏在幕后观察。那人说愿意租赁,不要购买。伯阳向他议价的时候,他一口应承,但保人一项,他说没有,情愿当场缴给押租若干,作为保证。我一时猜度不到他租别墅的宗旨,先想或者有人以为这是古墓的废基地,抱着什么掘藏的愿望。但掘藏是不能够预先确定的,那人怎么肯先花许多钱,情节似乎不合。所以当他议定出去的时候,我便悄悄地跟在后面,以便查究他的真相。包朗,你想那人是个什么样人,租别墅有什么作用?”
“可是什么私贩,想贩卖黑货白粉一类的勾当?”
“不是。”
“想利用它做私运或私造军火的机关?”
“也不是。”
我摇头道:“我猜不出了。”
霍桑道:“你不记得近来报上好几次记载过,在东北一带有一个五福党出现吗?
租别墅的人就是这个匪党。他们看中了这所地位幽密交通便利的别墅,就施行鬼计,要想利用它做他们的大本营,以便大伙儿到上海来活动!“
这不是儿戏的消息。我果然很惊奇。
“就是那绑架勒赎的五福党吗?”
“是。”
“你可曾探得他们真相?”
“他们现在的临时机关,就在离真茹镇不远的一只渔船上。我曾到他们的船上去过,并且见过他们的一个小头目。我知道他们有五个首领,大头领叫毛狮子,眼前都还没有到上海。”
“你可曾把这小头目捕住?
“捕住了有什么用?他们的秘密是我窃听而得的,眼前还没有什么行动。这一回别墅的事虽由他们作弄,但也没有证据,我不能随便拘捕他。我只能用隐约的话,失礼后兵地警告他们,使他们知难而退,至少不敢到上海来活动。”
“有效果没有?
霍桑迟疑地答道:“我不知道。那家伙一听得我的姓名,似乎略略愣了一愣,后来又觉得我的来意是干涉别墅的事,那人便也隐约地担保不再去惊扰作弄。至于他们能不能因着我的警告便解散组织,或打消到上海来活动的计划,我不能说。”
他抽出一支白金龙纸烟,点着了走到窗口去,似在吸受那醉人的暖风。他站立了一下,叹一口气。我也静默无语。
霍桑又庄容说:“包朗,你总知道大家的生计既然这样一天困难一天,未来的社会正不知会混乱到怎样地步。在内忧外患夹攻之下,我们不能不努力挣扎呢!”
经过了一度沉默,我提出一个打岔的问题。
“霍桑,那别墅中的**抛火球的疑点,你还没有解释明白哩。”
“这是很容易明白的。他们利用乡下人们的迷信鬼怪的弱点,每当傍晚的时候,就伏在墅屋的后面**;又爬到屋顶上去,把松香末烧着了抛下来,远望就像火球。
因为我到别墅里去察验的时候,地面石版上还留着许多燃料的余末。“
“还有一点,那看守的山东人睡到床底下去的事,究竟是不是事实?”
确是事实,我察验过他的卧室的窗,显见有人把玻璃移动过,因此可知当他熟睡时,一定有党徒挖窗进去,也许烧了什么蒙药,使他失去知觉,然后再将他移到床底下去。“
“唔,说破了当真简单得很。可是在真相没有披露以前,真教人疑神疑鬼。”
他从窗口旋转头来。“是啊,世间的事大半是这样的。现在你既已得到了鬼话的结果,也得打一个电话给华伯荪,不要教他望穿了眼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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