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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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小马真正包场的一个大学校外小卡拉OK,灯光灿烂,小昭的安全感重了些,脸色轻松,说:真是唱歌?
我说: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吧?我们就是唱歌。
小昭一边坐下一边疑问:为什么不明说?
我说:明说你肯来么?
小昭很介意的说:你们不该骗我妈?
我微笑说: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
小昭皱眉说:别别别,怎么一来就要喝酒?
我说:没关系?我醉了有人送你回去。
小昭古怪的扫视身旁,继续疑问说:就我一个女的?
我惊讶的问:怎么了?
小昭吃吃的笑,说:你们不觉得……?
我说:同学,你思想一向纯洁的,怎么?
小昭说:那我走了。
我拖住她说:一会十三她们来了不见你怎么办?
小昭高兴的说:十三他们要来?
我说:你问他们?
小马三人眼光茫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昭还是疑问,说:为什么要先请我来?
我微笑说:因为我们离你最近,最顺路。
小昭吮着吸管,半信半疑的摇摇头。
我招呼他们点歌,看见三双同样惊疑的眼睛。
歌来曲往,我让十五和小昭坐一起,他非常坚决的拒绝了。
唱了半响,小昭看看表说:十点了,杨逍谢谢你们,可我真要走了。
我笑说:你对我是不是特失望?
小昭说:是特别奇怪。
我说:我对某人更失望。
小昭好奇的说:谁?
音响如雷,可我还是听到旁边有人心跳胜雷。我笑了,说:我本来以为可以帮你,也可以帮他的。
我稍侧脸,见十五眼睛快喷出火来。
我站起来,主动握握小昭的手,说:对不起呵,十三她们也没来,你一个人没玩好,送你回去。
小昭求之不得的起身,说:你们慢玩啊,我先走。
我送她到楼梯口,说:你不奇怪?
小昭站住,说: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有些歉疚也有些好奇,更多的是迷惑。
我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叫答案送你。
小昭说:什么?
我装作没听见,大声说:十五,你送小昭回去。
十五大吃一惊的说:我?
我笑嘻嘻的说:怎么?不乐意?那我和小马送,你们再玩会。
十四说:那就一起走了吧?
我说:随便你们,不过,好象你十四的家离这最近哦,理论上你至少要陪陪其他朋友哦。
我瞧瞧大家,面面相觑,不禁好笑,说:十五,怎么样?不愿意?
小昭说:不用送,我自己打车走。
小马及时对十五说:你不对了,不给人家女生面子嘛!
十五终于咬牙切齿的说:我送吧。
我对小昭说:到家给我电话,我是主人不能走。三十分钟你没我CALL我,我就立刻去你家。
小昭有些不乐意,还是点头而去,走到门口,对我嗔怪说:杨逍,反正你明天要给我解释清楚!
我笑着挥手作别。
回来后我对小马说:散了吧?
十四仿佛被电击中了鼻子,满脸惊奇的望着我,我冷淡的说:怎么?要不要我给你叫辆车去双流?
十四愤愤不平的离去,样子很懊恼很沮丧,仿佛一个被赌局骗得囊空如洗的赌徒。
小马有些兴奋又有些敬畏的给我点上一根烟,说:老大,你把他们玩惨了!
我哼了一声,仰首望天,屋顶是巨大的镜子,我看到自己的目光很空洞很茫然,我对着头顶的自己喷了口浓烟。
我和自己的影子之间,立刻被一阵浓雾隔离遮盖。
音箱里正奏着郑中基的《别爱我》。
这座城是片繁华沙漠
只适合盛开妖艳霓虹
悲伤的人们满街游走
打听幸福的下落
爱情都只是传说
难开花难结果……
别爱我如果只是寂寞
如果不会很久
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
别爱我不要给我藉口
不要让我软弱
别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楼
偌大的歌厅只剩了我们两个。
我望着小马,说:你想去双流?
小马惊慌失措的摇手,连连说:不去不去。
我笑了,说:我带你去一个去处。
我们又打车来到成都西南角一所著名的大学校外。
灯火彻亮,如同白昼。大学生象蚂蚁一样一堆堆簇拥在一个个麻辣烫小方桌四周,美食如山、乐声似潮,台球、歌厅、镭射室、迪吧、水吧组成一个欢乐世界。
小马是个规矩的两点一线的学生,他低垂着头,走得很慢,仿佛心事重重,脸上却泛滥着激动兴奋的血色。
他说:那边的烧烤好象不错。
我笑了,说:你去买,等会到那个叫“红芭蕉”的歌厅来找我。
小马有点茫然的说:你要什么吃的?
我说:兔脑壳、鸡翅膀、猪尾巴、烤鹌鹑、卤排骨……,反正你觉得想要什么就点什么。
我径直走向歌厅,把茫然的小马抛在原地。
歌厅爆满,几乎天天如此,我习惯的走进偏角一处冷淡暗处,点燃一烟,环顾四周。
这也是我练歌的场所。
我注视我平常不会注目的人群,几乎是清一色的大学生,依偎的情侣、落寞的独酌者、寻找感觉的群女、庆贺生日的男男女女、发福的小老板、见世面的勤奋学子。人头蠢动、霓虹闪烁,白色的分外雪白、红色分外艳红,每种色彩在这里格外鲜艳,空气中凝聚着奇怪的混合酒香酒臭,烟雾缭绕,使我想起夜上海的繁华。
我厌恶的想:读书读到这里来了,真是无愧父母。体验生活、松弛神经居然可以和堕落靡乱等义。这就是无聊的人,所谓的情。
明天早上,薄雾未尽时,外面的街道上应该又会飘荡着踉踉跄跄、衣冠不整、浑身酒气、搀肩扶腰的对对男女了吧?
小马与一个小妹各提两大袋香气腾腾的各式小吃进来,引起人群侧目,探向我们这桌。
我没有要啤酒,我要了瓶干白,小马要了瓶干红,我们要了个果盘,娇艳欲滴,琳琅满目。
认真唱了几曲,一个白连衣裙端酒献花而来。
我在歌厅唱歌,几乎没有一次是没收到献花的。
灯光暗淡,奇妙的灯光让丑的变成美丽,美的变成完美。
她是个灯光下的美女。
我没有拒绝,酒后邀请她坐下,她饶有兴趣的对视我,有点目不暇接。我笑说:怎么?美不胜收是吧?
我们用牙签开玩笑,用筛子决定酒序,她的同桌感到好奇,她回头下巴一抬,有些天真有些得意。
我说:请你的同桌一起来坐吧,我们并台。我们请客。
她坚持说她们请。
我冷冷一笑。
她说:可不可以问你们姓名?
我说: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小马说:杨哥叫“万中挑一”,我叫“再挑一个嘛”。
群女哈哈大笑。
我的耳膜一阵巨痛。
几番酒令后,我们均微醺,我看到她们的眼光都有点飘,看人时定定的。小马悄悄说:老大,那个白连衣裙好象对你有意思。
我微笑道:我知道。
她叫杨雯,我说:看来,我们注定是一家人了,我也姓杨吧。
她身材奇好,象冰水一样清洁、象梦幻一样的长发,是个典型的古典型优雅的美女。我们出来透气,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原来,歌厅的光线对她不是种美化,恰好是一种遮盖,她的本来面目更加姣好,在外面雪白的路灯下,她看上去比刚才更小,显得有点楚楚可怜,而刚才在歌厅,她显得成熟而妖艳。她裸露在外的四肢在夜色中晶莹闪烁,仿佛她的身体是由水晶构成。
唯一不协调的是她的眼神,有着挑衅、有着寻找刺激的兴奋。
我认为这双眼睛嵌错了地方。
是邪恶的女妖占据了她的躯体。
她编了一个故事给我听,为自己今天的迷失寻找理由,不外是父母误解难以沟通,男友与她格格不入、屡教不改,她终于放弃自己真诚的爱情等等。

我漫不经心的听,心里一阵阵冷笑。
我决定花三分钟占据她的心灵。
我猛的打断她,我说: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
我转身就走。
她吃惊的望着我,我愤愤掏烟点上。
我酝酿了十秒钟。开始对她演讲。
“杨雯,刚才我想走。我想,我走了,再做一次逃兵。我是想骗你,但是骗不了你,我逃过。你很纯洁,我不是,因为我有过去!”
“但是,我没有走,是想告诉你,我不走!我这一生,做错过许多事,失去过很多东西,也放弃过很多东西,但是……这次,我不能失去,不能放弃!我喜欢你!”
“你没有选择,你必须接受我!”
“刚才我有想过我放弃你,但是我也骗不了自己,我从没有渴望一样东西,像我渴望拥有你这幺强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你,我要保护你,不管你答不答应!”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分开我们,如果你觉得有,我会挑战,我绝不会败!如果谁比我强大,老子和他同归于尽!”
这一串怒喝把她震呆了,四周一阵寂静,少顷,爆发出激如雷鸣海啸的掌声、喝彩声、口哨声,多情易激动的大学生被这篇汹涌澎湃的求爱宣言感动了,居然麻辣烫桌边有人准备端了一杯酒冲上来敬酒,几个女生在一旁小声嘀咕说:好幸福哦!
她的脸红得象熟透的苹果,似乎吹弹得破,她不知所措的四周一瞥,她的眼睛里竟有珠泪盈盈,她的眼神里有感动、惊喜、迷惘、羞涩、震撼、甚至崇拜。
我心里一阵暗笑。
最无聊的台词往往是最有效的。
她转头就走,我几步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离开人群。
她微微一挣扎,就那样让我握住,我凝视着她,走到暗处,她狠狠怒视着我。
我微笑得意的看着她,觉得她的怒容下面,有一种东西在慢慢消退。
她说:你个疯子!
我耸耸肩,歪头吐掉烟头,毫不犹豫的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她象个孩子似的在我怀里呜呜大哭。
我把下巴放到她毛茸茸的头顶,幽香醉人,眼前闪过“大眼睛”、小姚、芳芳、蓝玲的面容,那种感觉一如永别,我心如刀绞。
她呜咽着说:你是疯子!
我柔声说:我知道,对不起。
我冷冷一笑。
她哭得一塌糊涂。
她说:我不想回去,你先回去玩吧,我回寝室。
我惊讶的问:为什么?
她抬起头,努起嘴,泪光满脸,眼睛泛红,微有些肿。
我撑不住乐了。
她怕羞似的把头藏在我肩后,轻捶我胸口。
她算命似的仔细看我的手掌,仿佛想研究我的命运,说: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我点点头,说:我送你回宿舍,你好好休息,今晚不要想太多了。
她再次惊愕的看着我。
我送她回学校宿舍,走到楼下,她忽然依依不舍,我笑了,说:你先睡一觉,明天我一定来找你。
她迷茫的盯着我,想看透我的大脑,最后她微笑着说:我现在还在怀疑,今天是不是在做梦?
我说:是真的,今天我代表你的幸运神来的。
她怀疑的说:你到底是谁?
我说:你笑笑我就告诉你。
她困惑的似笑非笑,我倒真被她这副表情吸引了,心里一漾,有种柔软的东西从胸海漫起。
我吻到她的笑容里。
我说:快去做梦,梦里告诉你。
我甩下她快步回去。
传呼机“滴滴”作响,我才看见,小昭的留言早到了,是“杨逍,我已到家,谢谢!明天见。”
这个刚响的传呼是小马的,“到哪去了?我怎么办?”
我掀开帘走进去,大家问我杨雯去向,并神秘说你们聊什么那么久,我们都准备报警了。
我痛苦的说:吵了一架。她回宿舍去了。
我拱手说:各位姐妹,多说几句好话呀!
我知道她们决不会定心,结果只有一个女生表示要先走,回宿舍,看来杨雯人缘不怎么样。
这也难怪,我不也结交了一票自私的朋友?优秀的人,怎会有真正的朋友?
我趁如厕问小马,你看上谁没?
小马窘笑着说:不懂。
我说:不会吧?你交过女友的。
小马很尴尬,说:这种环境没怎么处过。
我点头说:那最藐视你的是谁?
小马指向一个圆脸妆化得很浓的姑娘,马甲牛仔,老练活泼,看来是常客。
我说:恩,她说什么?
小马说:我提醒她和男女交往要小心,不要被占便宜,她说:男和女还不知道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我笑笑,说:我送你四个字,搞定、甩掉。
我的影子和职介所罗老板重叠在一起。
小马说:没兴趣。
我说:是没胆量也没有把握吧?
小马有点不爽的瞥我一眼,说:是。
我说:我也没把握。
小马笑了,我说:我帮你,怎么样?
我沉痛哀伤的渲染了小马的历史,那女生叫袁洁,一直叼烟喷云吐雾,面露不屑,要是在从前,我没准会一个耳光扇过去,我最厌恶女生抽烟。
今天,我非常欣赏。
小马刚才的笑话让这群无聊的女生哈哈大笑。
我的正好让他们忧伤一下。
袁洁提出要听恐怖故事,我笑着讲了几个,惊呼连连,有个女生双手捂着脸半响没放下,我们强行扳下她的手,吃了一惊,她紧闭着眼,泪水从脸上直挂下来。
袁洁轻蔑的说:真胆小,没意思!一点都不吓人。
我有些冷笑的说:是么?
我说:最恐怖的故事就是让你同学都走,今晚你不回去了,敢么?
袁洁格格一笑说:敢!
看来她是个说到说到的人。
她和我们出来,瑟瑟发抖。
夜风萧萧。
小马的衣服披在她肩上。
小马悄问:也送她回去了么?
我说:不会吧?她都不怕你怕?
小马嘿嘿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我皱眉说:你去一边装呕吐,我帮你说。
小马蹲到一边,呕得涕泪纵横。
袁洁有些怕冷似的说:要不我先走了。
我凶狠的说:怎么,怕了?
袁洁道:不怕,就是觉得不好玩。也困了。
我说:你不怕我们翻脸?
她一凛,定睛看我,眼神有些恐惧感。
少顷,她又哈哈大笑说:少来这套,你们两个嫩着呢,比你们更狠更狂的,见多了!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啊?
我垂下头,说:对不起,演得不好,你别介意。
她皱眉指向小马说:咦,他怎么了?
我说:他是为了你。
我用了三分钟说得她有些感动,可小马配合得很差,我说得越深情,他呕得越厉害。
我走过去拍他的背,一边小声说:够了够了,演技好极了!不过不要再呕了,我都要被你逗吐了。
小马抬起眼泪汪汪的脸,说:我真吐了!
我晕倒。
我替他们在大学附近学生旅馆订了个房。
袁洁象小偷一样缩在旁边,我正色对她说:其实,他只是想和你谈谈,你这点胆子也没有吗?
袁洁似笑似畏的说:谈什么?为什么不在外边谈?
我不由分说的说:你怕?我就在楼下沙发上等你们,只要不是谈通宵就行吧?他只是想和你单独静静谈谈。
袁洁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好,不过你不能走,就在楼下。
我微笑着说:我同意。
是那种让人稳定的微笑。
小马和她上楼,一分钟后冲下来,神色慌张的说: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教会了他一番言语和剧本,最后拍拍他肩膀让他上去。
小马说:你一定要在楼下等我哦!
我点点头。说:你放心,了不起我也订一间房住着等你,明早见!
目送他上楼,我转身而去。
校门已关,我翻墙进了那所大学,带着小吃和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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