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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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洋节,举国欢庆。
少男少女对成年人说:你乐个啥?你又不懂浪漫。
成年人对少男少女说:你乐个啥?两人身上的钱凑在一起买音乐会门票都不够,玩空气啊?
瞎子对聋子说:聋子,你乐个啥?你什么也听不见。
聋子对瞎子说:瞎子,你乐个啥?你什么也看不见。
洋人对我国人民说:中国人,你们乐个啥?比我们还高兴?
我国人民对洋人说:洋人,我们不知道你们乐啥,不过我们就是要瞎乐,而且比你们还乐!纳闷死你们!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思索了好一会,说:圣诞快乐!
我笑笑点头。
她盯着我说:你好象该回应我?
我点头笑笑。
她的耐性损耗殆尽,漂亮的丹凤眼寒星一闪,正待发作,又似有热潮浇雪,散为白雾。她捧起双手呵气,手上戴了双露出十个手指的彩色手套,指头已冻得红红的。我傲然打量着她,双手背负,脊背挺得笔直。
她偷眼觑我,不甘示弱的也挺了挺胸,我扑哧一乐。她啐道:得意什么?装深沉?
我说:不是装,本来就很深沉。
她很虔诚地对天喃喃许愿说:圣诞老人呀,把这张无耻的嘴巴封住吧。
我心里一阵痒痒,象看见买火柴的小女孩化身成了小女巫,忍不住想狂笑。
她回头扫了我一眼。
扫有很多种,有横扫、斜扫、上下扫、乱扫、不经意的一扫、深情的一扫、扫了后深情、扫了又扫、扫了又定格、定格又扫、扫了下视、扫了上扬、扫了移开等等。
理论上她的扫视包涵了四五种意思,我似乎勘破了她眼睛里的禅机,读懂了潜藏的内容,只是拿不定主意是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门。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难道没有东西要问?
我傲然说:我想知道的一定会有人告诉我。
她说:哦?那我拭目以待。
我的目光越过广场望向对面高耸的**巨像,看四野萧瑟,灯火如海荡星,流光溢彩,寒意逼人,三五成群的青年男女缩头挽臂,嬉笑而过,夜色渐晚,喧声欲平。
我豪兴上涌,放声吟诵: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她不惊不窘,面色平静的揣手在旁。
过往人们惊讶回顾。
我反倒诧异了,说:你很宽容,真反常!
她平静的说:因为你今天是个幸运儿。
我摸不着头脑的说:为什么我是幸运儿?
她一下撑不住笑了,象春风融解了冰雪,说:因为我实现了你的愿望,更拯救了你。
我怀疑的问:我那个请你利用我的愿望?
她整齐洁净宛如白玉般的几颗牙齿轻咬住下唇,眼角脸颊酝含着笑意,说:YES。
故事是这样的:英语系本定请我主持,至我稿成,系高层决定中途换主持,芳芳坚决不同意,所以迟迟未通知到我,等到快开场了芳芳毅然下定决心出卖组织,对高层说稿子丢了,那么熟悉原稿的人只能是我了,也只有我来出场。
我咋舌不下,看着她苗条的身躯,心想出卖组织那要怎样的勇气和胆识啊,这个婀娜的身体怎么能盛得下。那一分钟我很惭愧,自己一心想成为个英雄救美的主角,不想美救了英雄,恰似聂小倩乘乱放走了宁采臣,我的心一片迷雾,一片无助,一份感激,一份仰慕,不知道怎么才能洗刷掉这现代童话动人的耻辱。
她美滋滋的等待我的赞美之词。我头一句想起的就是:你属虎吧?
她压根就没想到我的思维在这个方位,如堕云中雾里,结结巴巴的说:什么意思?我不属虎呀。
我沉重的点了点头,她说:“你是说我胆大?”
我愧疚极了,本意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权力**和这么深的心计,不料被她理解为中性意义,心中道声侥幸。
她反思说:说我胆大也用不着说我是老虎吧?
我说:阿弥陀佛,女人都是老虎来的,今天你可以为我出卖组织,明天会不会为组织出卖我?
她才理解到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因为意外有些恼怒,说:你这个人真怪,完全没有逻辑。
我笑了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她心里一桌好菜被我全捣成了五味宴,十分不是滋味,说:你这人是个怪人,真是……
我自己过意不去,接话说:真是不知好歹?
我很诚恳的说:我是真感谢你的,但是这次太欠你情了,不知道该怎么还才好。
她把脸别在一旁,不知道是娇羞还是恼怒,反正没走,那就是良性循环,我凑近去看她的表情,她把脸别得更远,我只好换了个方位又去看她,她身子一扭,推我一把,恼怒的说:“干什么啊?”
我笑嘻嘻的说:“我就知道你小气,不要哭。”
她扑哧一笑,随即冷笑,说:“你也能逗哭我?别臭美了。”
一句话未完,她的鼻子忽然红了,我吓了一跳,知道让那溪水留出来就完了,我没有大禹治水的本事,也没有覆水可收的神通。
我用力拍了拍胸口,说:“都是哥哥不好,惹你生气了,说,怎么赔你?我认了!”
她忍了忍,似笑非笑,我们之间紧张的气氛忽然融解了,她说:“好啊!”然后左顾右盼,说:“让我找个难题来考考你。”
我真的有些担心,比如叫我在广场上大叫自己是疯子等等,于是愁眉紧锁,她回头看看,幸灾乐祸的说:“大男人哦,你要说到做到。”
我心里一悠,觉得她似乎又比实际装束小了几岁,仿佛肚里的孙悟空又缩小了好几倍,我愈发担心了,说:“女施主,你大胆放心许愿吧,我一定会实现的。太简单和容易的就算了哦!”

她嘿嘿一笑,说:“害怕了吧?”
我挺胸说:“没什么!你来吧!”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她奇怪的问:你干什么?
我说:你最刁难我的就是要我被你爱上吧?我决定挑战这个难题,接受你的惩罚。
她一下沉默了,我歪着头奇怪的看着她。
通常应该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扭身就走,一种就是立马翻脸,正色警告。
她若有所思,我反而莫名其妙,摇摇她肩膀说:“醒醒!”
她哼了声,说:“我才没你想出来的那么小气!”
我笑咪咪的望着她,说:“我就知道我的偶像不会这么狭隘的。”
她哈哈大笑,说:“谁是你偶像?我?真逗!”
我缩了缩头,她轻松的说:“怎么?冷?那就别硬撑!我们回去。”
我只好起身,摇了摇头,说:“我怎么老是甘于被你指挥?不会呵!”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索然摇头。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我,说:“你这个怪脑袋又在想什么了?”
我看看她又摇头,说:“我会不会爱上你了?不可能呵?”
这次她的脸真的红了,没等她袭击,我闪电般的跃向一旁。迅速掏钱包买路边小吃去了,一圈人正叽叽喳喳围着一辆自行车等购老大爷的油炸生土豆片和豆腐皮,我十万火急的把二十块钱丢给大爷,对周围等候的人群说:“圣诞快乐!我请客,大家吃!”然后火速抓了几串成品闪电离开。
她远远皱眉看着,好象怕脏怕乱似的缩手肃立,有点象一个高傲的公主,听到背后受惠的男女一片善意的惊呼“哇!送美女!好浪漫!”我真感觉有些浪漫了。
她轻轻说:“谢谢!”然后小心翼翼用手指尖衔着尝,我知道她的洁癖又犯了,遂夺过来,命令说:你先拿纸巾!
她一下变得很听话,我们小心把握,小口小口尝着回走。
她一直皱着眉,我问:“怎么?很难吃么?”
她省悟过来,说:“没有,挺香的,你多吃,我怕辣。”说着索性把手里的两支也递给我。
我撇撇嘴说:“我不要这两串,我要你手里那串。”
她说:“我尝过的。”
我笑说:“更好,没有毒啊,我最怕脏和毒了。”
她有些诧异的盯了我一眼,笑了,说:“你不要多心,我真的不常吃这些街边的小吃。”
我说:“其实我也从来不吃的,以为这次和美女吃可以破个例嘛。”
她舒眉一笑,轻轻说:“其实挺美味的。”
我说:“美味就全给你!”
她调皮的笑了,说:“好啊!”
老实说炸的真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吃得美滋滋的,我看出她真的不怎么吃路边饮食,遂说:“你真是奇怪的成都人!”
她说:“怎么?”
我说:“成都人居然不吃辣的,还不吃路边的小吃,奇迹!”
她告诉我她父母是军队干部,从小家教很严,父母由于工作长年在外,她一直和姨夫姨母一起在外地生活,到读大学才回成都,堕落到这个大学是他们家族的耻辱等等。
我说:“停停停停停。”
她说:“你不信对不对?”
我说:“信。”
她说:“哦?”眼里一副“你别骗我,我见这种打着信任的招牌骗我的人多了”的神色。
我沉痛的说:“因为我也是这种人。”
她说:“哦?”
我说:“你不信对不对?”
她很犹豫了一下,说:“信。”
我说:“你不信是因为你觉得没人理解你。”
她冷笑。我抬手打断她,说:“我理解。”
她又冷笑。
我说:“因为我也是这种人。”
我笑了笑,有点落寞有点无奈,说:“现在你可以反驳和冷笑了。”
她想开口,又打住,说:“跟你这种人……”摇了摇头。
我说:“芳芳,我觉得你人很有才华心地又好,聪明又善解人意,你们系和我们大学因为有了你而充满了魅力,和你走在一起我很荣幸。”
她想叹气又想笑,终究扁了扁嘴说:“小烟囱,没想到你还是个马屁精!”
我笑了笑,脸上写满了宽容,象父母对任性的孩子,再接再厉的问:“芳芳,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芳芳哼了声:“自大狂,自作聪明。”
我点了点头。
芳芳看我半响不应,以为我生气,也歪过头瞧了瞧我,我说:“我生气的时候,没人能把我逗乐!就凭你这小姑娘?”
芳芳哈哈大笑。
她终于忍不住飞来一拳,我很快抓住,说:“我学会了恰恰,师父,我跳给你看。”
她微笑点点头,叉手站在旁,我走了几步舞步,撞上一个警察,那警察古怪的看了我,火冒三丈的说:“干什么?”
我很高兴的说:“圣诞快乐!”
警察耸耸肩回身欲行,这时候一个充气大捶向我砸来,我毫不犹豫的夺手抢过,向背后的警察投去,那警察大吃一惊,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腰间摸棒,回头见刚被夺锤的小子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我幸灾乐祸的说:“警官,他不是故意的。”
那小子拔腿就跑,警察无奈离去。
芳芳和我憋住气快步走开,走远了一阵大笑。
芳芳说:“你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我也微笑着说:“和你一样。”
芳芳沉思。
我说:“表面上你是座冰山,其实是座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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