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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小文就给老王打了个电话，昨儿因为害怕出事，他一直没跟老王他们联系。
老王刚听到是小文，开口就是一阵痛骂，意思同张乐所讲大多相似，小文也无可奈何，只能干巴巴得听着，一直听老王嚷嚷了十多分钟之后，感觉老王的气势降了下来，小文这才开口问道：“王叔，昨儿没告我妈吧？”
老王哼哼了两声：“哼，你也知道你妈会揪心啊？”
在小文的愧疚之中，那高八度的声音降了下来，接着说：“我昨天晚上出事以后没跟她说，就是怕她担心，等会儿过去再跟她商量这事儿吧，你先别回来，反正你在矿上也说了暂时有事儿不在，那你就在外面先待一段吧，过个十来八天的再回来，至于那个张武，你让他在外面躲上一段时间吧，现在回来，他非被老盛给打死不行，听说老盛现在正满村满县得找他呢。”
两人把这事儿说完之后，又交待了一些矿上的事情，然后便挂线了。
小文挂了电话之后，走出了那间散发着淡淡潮气的屋子。外面是一处僻静的巷子，清晨淡淡的晨光穿过重重天幕映照在这巷子里头，在东侧的尽头留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小巷的两侧尽都是一些小院的院墙，那院墙的顶上都附着一层淡青色的苔藓，上面还带着一丝丝细微的水光，清晨的阳光映着那苔草的淡青，越发得清新可人，巷子略显阴潮的两侧墙脚下，不时地在细微光线的搜寻下闪现出一株株的野草儿，微风一起，淡淡的清香从中飘荡而出。
深深吸了一口气，小文将那其中清新的阳光和泥土野草的清香一并收入腹中，带着满足的笑容随意迈动着脚步走了出去。
就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在生意上的沉迷疯狂，尽都在遥远的过去了，那些放不下的执念和怨愤也都奇异得平息了下来，昨晚那种感觉再一次出现，前程悬挂起一个灯笼，散发出淡然但却亮堂的光泽！
他禁不住再一次轻声自语：不就是钱么？
当小文神情平静得出现在张乐眼前时，即便是冷静淡漠如张乐，也禁不住愣了一瞬，一夜之隔，小文的变化却是如此这般明显。愣愣看了半晌，张乐嘴角微挑，显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暗叹，这个小子真不赖！
两人聊了一会，小文嘱咐张乐过去给张武带个安稳信儿，然后他便转身走了，他忽然有一种强烈得冲动想要去见见他的那些朋友们，郭凡，还有那已经到了市一中复习的夜百合。
张乐靠在二楼的那个窗口上，在袅袅的烟气之中看着小文渐渐远去的背影，嘀咕着：至于这么轻松么？现在可还摊着一身的麻烦呢——
不过他却也没闲心去揣摩小文的心思变化，他自己个儿还有一些烦心事儿要做，自然不是给那张武带消息的事情，而是今儿个可能又要出现的两派小混混当街火拼。
琢磨着这些麻烦事，张乐提了提小文留下来的那个旧黑色塑料袋子，嘴角一瞥，面色变得异常古怪，他打开那塑料袋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不禁骂出口，妈的，这小东西，变得跟小丁一个德行，十多万块钱也是随身带了点儿？还他妈用这么个破塑料袋子装着，就算丢到大街上只怕也没几个人会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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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在工委路西口处的十字路口上停下脚步，想了想，朝着师范大学的那边走了过去，现在这个时间段可能找得到大学里头的郭帆，却一定是不可能找得到上高中的郭静。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进大学的校门，小文心里头依旧是忽得就涌现出一股子情不自禁的向往。
薄薄的晨光透过校园小道两侧的树木缝隙映射在干净而略带湿气的路面上，投射出一处一处的碎点儿光斑，一直延伸到道路的尽头拐角处，些微湿气折射后的光斑在清爽的路面透着一股子朦胧的迷离，恍若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透出点点光斑。不知名的鸟儿在两旁的林木上吟唱着，清脆的吟唱在清晨的幽静之中让人心神清幽而明净，传出很远很远。
在这安静幽深的环境之中，小文整个人似乎从头到脚都浸泡在清静的泉水之中，每一个毛孔都在吞吐着那泉水之中的清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说不出的自在。
小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便那么站在早晨的清爽过滤之后的阳光之中，任由着全身上下的细胞吞吐着清晨校园之中的清爽，心也在微微颤抖着。
……
“小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文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从那舒适而且清爽的意境之中走了出来。他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正在嘿嘿鬼笑的这孙子不是郭帆又能是谁呢？
“果然找得到你——”小文伸了个懒腰，瞅着郭帆说：“就知道你这孙子绝对是会逃课的，娃，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可咋办啊？！”
“去你妈的——”郭帆笑骂着踢过来一脚，不过他的脚还没触到小文的身子就被赶紧缩回去了，整个人也迅速得退后了两步，一脸谨慎得看着小文伸到半空的右手满脸紧张地说：“小子，我可没踢到你啊，这一次可别用你那双爪子捏我，锤打也不成——”
小文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右手提到耳际，自然得捋了捋头发又放下去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对这孙子下手，不过经郭帆这么一提醒，他琢磨着似乎是该修理修理这家伙，竟然跟我抬脚啦，真是屡教不改，狗改不了吃屎。
“你要干嘛？”郭帆两手握拳摆在胸前一步一步地后退上，满脸得幽怨凄厉：“别过来，再过来我就——”
作势欲动的小文终于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日——老子演得这么辛苦，你好歹也再配合一会儿啊！”郭帆面上的那股子幽怨也消失了，双手下摆，捋直了衣裤缝线。
郭帆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面上泛过一丝喜色，双眼完全无视小文的身高，直接越过小文看着他的后面，笑着道：“这么巧！”
小文被郭帆这完全无视他身高的习惯性动作搞得心头一阵郁闷，嘀咕着：真老套，又是***这一句，从高中到大学都不换换，果然是个白痴蠢货，连救都没得救啦。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出于礼貌，小文也转过了身子。他的目光刚刚触及到走来的那人，就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方才笑着道：“竟然是你！”
“我还想说竟然是你呢！”那走过来的女孩看着小文也是一愣，接着哼了一声：“哼，陈大天才，这些日子干嘛了啊 ？连个信儿都没有，都不晓得您现在是死是活呢，哼哼——”
小文一愣，接着不由苦笑，心里头暗暗嘀咕：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讲理，又不是我求你打听我的下落——
尽管这么嘀咕着，他心头还是升起了一股子暖意，被朋友牵挂着终究是一件让人感动得事情。
那女孩哼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聪明的读者或许已经猜到了这个女孩儿是谁，不错，正是那范臻，小文第二年插班时认识的那个女同学。
郭帆这时才插得上话了：“你们认识？”
“废话。”小文依旧不给郭帆留什么面子。
而范臻虽然没有说出来，却也把这几个字儿挂到了脸上。
郭帆嘿嘿地笑了笑，眼珠子一转瞅着范臻说道：“原来都是熟人，小文好不容易来一次，一起出去玩吧！”
范臻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思索了半晌，最后才点了点头：“要出去玩，只能等今晚八点以后了，我白天有课，晚上还有一次课！”
郭帆一愣，一口气差点儿被重新憋进肚子里头，上课？难道不能逃一次课么？排得这么紧，他郭帆从大一到大二，从来都没有上满过一天的课啊——
缓了口气，郭帆就打算开口劝说范臻，没想到范臻低头看了看表，面色一紧，跟小文撂下一句：“快上课了，我先走了，晚上八点你们联系我，郭帆有我们宿舍的电话！”
郭帆满脸的郁闷，自言自语：搞什么啊，上课？难道上课就这么重要？比陪同学都重要么？
小文瞅了郭帆一眼，笑着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这样么？人家可是标准的好青年好学生，刻苦着呢，以前上高中，天天晚上几乎最后一个离校，人家的思想境界跟你就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郭帆嘀咕了几句，抬起头看着小文，双眼发光，看得小文发憷，就在小文快忍不住给他一脚的时候，这孙子忽然笑了，笑得异常得谄媚：“嘿嘿，小文，看样子你跟范臻挺熟的吧？”
他盯着小文的表情，看到期待之中的表情之后，上前搂着小文的肩膀，嘿嘿笑着道：“那给哥们好好说说她有啥特点，喜欢啥不喜欢啥——这个似乎有点儿难为你，哎，你救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认真点儿，这可关系到哥们我的终生大事！”
说话间，右手完全兜在小文肩膀上，整个身子几乎完全靠在小文身上了，习惯性的动作又出来了，几乎完全压在了小文身上，这孙子果然不是个东西。
“我日，我咋知道？又不是特别熟。”小文一把就推开了这个已经完全倚在自己身上的家伙，嚷嚷着让郭帆别再靠过来：“她就是喜欢学习，我成天看着她就是在那儿看书学习做题——”
“小文，仔细点儿，仔细点——”郭帆双眼放光，又靠了过来，谄笑着道。
“你再靠，老子就动手了啊——”
“嘿嘿，保证不靠了——，这话咋这么别扭呢？你接着说，嘿嘿接着说——”
……
当太阳爷爷终于逛累了准备着回家的时候，工委路外侧的纵行线上断断续续得来了很多小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的衣着各异，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新奇古怪，个个穿得跟他妈二五八万一样拽，要么是惨绿色的骷髅衬衣，要么是画着格瓦拉大叔的血红T恤，要么干脆就是个二骨筋背心，不过这背心的颜色却大多不是普通的黑白色，却是各种各样的，上面还手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这么一群人三三两两得出现时，还没什么，在任何年代，任何地点，总都有一些喜欢新奇出格的年轻人存在着，不过当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得充斥着大街，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的时候，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尤其是当这种所谓新潮还是作为一个混混儿的普遍自我鉴定标准时。
简单地说，下午五点左右，工委路外侧迅速得聚起来一大堆小混混儿，这归属两拨的人马明显是要干架的。
“干！”
忽如其来的，那两拨人中间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恍若发起总攻的号角，刹那之间所有人都动了。
天边残阳如血，秋风渐起，长街两侧的高大树木在这压抑的秋风之中簌簌得抖落下一片一片的树叶儿，打着旋儿随着那秋风飘往远处，几个微型的气旋带动着街面的上的尘土碎屑四起，接儿亦随着这秋风飞过长街，卷向了远方，天地之间竟然忽而一片寂静，说不出的萧瑟！
张乐依旧站在窗前，手上的茶杯里头飘出袅袅的香气，他瞅着长街远处那两拨纠缠在一起的人马，微微哼了一声：“黑老大，徐老五，申老二，再演就过了——”
就在张乐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的时候，他忽然眉头紧皱，长叹一声，这些年一直以来渴望平静的愿望催促着他收起了那一身几乎不受控制的江湖气息。
窗外，残阳如血，刀光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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