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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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刘湘自杀的第二天,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到了午后,一阵狂风过后,豆大的雨点直坠下来,激起无边的泥土的清香。紧接着,风势渐起,雨雾迷蒙。这样下了一会,风是停了,可雨似乎更大了。因为没有风,连一丝一毫的风都没有,所以雨丝给人一种直上直下的感觉,空气也显得特别的沉闷,就连那夜色,也提前到来了。我坐在放在窗户下的写字台前的藤椅里,呆呆的望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无所思亦无所想。雨珠从房檐瓦上滴落到水泥窗台上,分裂成无数的细小水珠,跳跃起来,划着弧线,穿过窗纱和钢筋之间的缝隙,跌落在写字台和放在上面的书上。堂屋里的灯也没有亮,想是娘和父亲还在谈论刘湘的死。二姐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做好了晚饭,这可能是因为没有太阳的缘故,也可能是由于其它什么原因。小弟还没回来,这倒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不到满世界里喊他回家吃饭,他是绝不回家的。
整个院落都处在夜色的包围之中,在耳边回荡着的是细雨的沙沙声,连续不断,连绵不绝,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又凄婉的故事,又像是在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爱情歌曲,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那么的忧伤。然而,猛然间,一切又都变得那么的杂乱。
大门口传来狗的狂吠声和拍门声,紧接着,堂屋里的灯光和大门外的问话声一起飞到了我的面前。那声音是我所熟悉的。我本能的用双手按住藤椅的扶手,站起身子,可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力量又使我重新坐下。我固执的把刘湘的死因归结于小巧的欠考虑的通告,责怪她不该让刘湘知道李刚就藏身于棒子地里。
娘一面吆喝着“虎子”一面快步走向大门口。“来了,来了。”娘反复说着。然后,便是大门的吱呀声和娘的惊诧声:“哟,是你呀,快进来,快进来!大蛋,小巧来了!”娘提高了声音,在院子里说道。我不能在无动于衷了,站起来,穿越屋内的黑暗,来到门口,此时,娘陪着小巧也来到了门口。“你这孩子,咋不开灯呀!”娘嗔怪着,快速的走进屋子,拉亮灯,光亮顿时瀑泄下来。“你们聊,我去做饭。”娘说完,走向堂屋。小巧把收起来的黄色弯把雨伞放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坐在靠门放着的小凳子上。我找来一个小凳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注视着她。我发现,她的脸色苍白,神情忧郁,眼神中充满了自责,就连她那紧裹在白色长袖衬衣和淡蓝色牛仔裤里面的丰满身子,也像是背负着沉重罪恶似的,失去了活力。
“我真的错了吗?”她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目光望着外面,雨丝在灯光里呈现出清晰的线条。看得出,这个问题已经把她折磨得达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了。
“难道说你不是真的错了吗?”我反问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按自己的思路说:“我知道,我告诉她,让她看清那个人的本来面目,让她知道那个人的品性是多么的恶劣下贱,让她知道那个人是多么卑鄙无耻的一个人,对她来说是一个最为沉重,最为残酷的打击,我也知道,这样一来,她可能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可能会因此而走上绝路,所以我犹豫不决,难下决断。可是我又想,那个人的所有劣迹,终究会毫不保留的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也最终会知道,她所钟爱的那个人其实并不爱她,她所付出的情感和牺牲是永远也得不到回报的,那么她所经受的痛苦就会更加的长,更加的痛,到那时,她的结局还是一样的,终究免不了一死。与其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一点一点的折磨她,不如让他一次把她折磨个够。我又想,现在痛过之后,伤口会愈合,她也有再次选择的机会,只要善加诱导,她会走出迷谷的。然而,一旦她嫁给了那个人,那么她的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永远失去了再次选择的权利和走出迷谷的机会,那么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决定告诉她。看见她平静的回家去了,几天来一直平静的过着日子,我真的为她感到庆幸,同时也为自己的决断感到庆幸。谁能想到她今天••••••今天••••••”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眼泪也滚落下来。
“你的用意是好的,可是好的用意用在不恰当的地方总是得出相反的结果来。”我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一旦她知道她所深爱的人是那样的一个人,那么她的心就会立刻死掉。再加上她的爹娘正死逼着她换亲,她就觉得活着没有一点意思,还不如死了干净。如果你没有告诉她,她就不知道那个人躲藏到棒子地里不敢出来,那么她就会满怀信心的和她爹娘抗争下去,这样一来就会有几种不同的结果,要么刘湘胜利,要么她父母胜利,要么他们各退让一步,达成一项和平协议,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出现,刘湘都不会像今天这样香消玉殒。”
她很认真的听我讲完,思索了一阵,说道:“如果她胜利了,那么就回到了我刚才所说的那种情况了。”
“也不尽然!”我立即反驳道,“他的所有劣迹完全暴露在她的面前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她已经身为人母了,为了孩子,她会忍气吞声的过下去的,女人常常都是这样的。”
“如果可以忍受的话,他的那个老婆也不会上吊自杀了!你要知道,她也是一个孩子的娘啊!”
“可是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啊!她知道他的老婆上吊自杀的事情,这就说明她有足够的心里准备,这也说明她在婚后不可能走上自杀的道路。”
“女人在结婚前都对婚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都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和耐心面对婚后的一切,可是又有多少女人因为忍受不了婚后的生活,从而选择了死这条不归路呢?你要知道,女人的内心是非常脆弱的!”
“我知道,可是我还知道,女人的忍耐力是非常强的!”
“是,这点不假,可是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当超过这个限度的时候,她就会完全崩溃的!”
我不得不承认,她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不单是忍耐力,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当超过这个限度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继续分析另外一种结果,万一刘湘的爹娘胜利了,那么刘湘的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按她的话说,和行尸走肉差不多。当然,我立即用农村里大多数家庭的夫妻关系——先结婚后恋爱——来应对。对于这一点,她保留了意见。第三种结果,就是刘湘和她爹娘达成一项和平协议,她最为满意,如果是这样的话,刘湘既不用嫁给那个品性不端的人,她爹娘也不能逼她换亲,这种结果当然是最好的,可是,她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达成这样一项和平协议的可能性有多大?对于这个问题,我在接下来的事件中找到了答案。
娘做好了饭,喊我们到堂屋去。父亲站在堂屋门口,说:“上次你就不肯赏脸,这次可一定要吃了饭再走啊!”借着灯光,我能看见父亲脸上的笑容。尽管他内心深处希望我离开小巧,和郑淑华好,但是这表面文章他还是要做的。小巧也有心探探我父母的口风,观察一下他们对我们相好的态度,于是一面忙站起来,说着“大爷,我咋听着你这话像是说给哪位领导的啊”,一面走进雨中,走向堂屋。
当我搬着三四个小凳子走进堂屋时,条形茶几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有卤鸡、咸牛肉、猪耳朵、猪心、焖猪蹄、红豆腐、卤豆腐皮、咸鸭蛋等,十分的丰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他们对尊贵的客人的热情和尊重似的。
父亲坐在上首,二姐和小巧坐在东面的长沙发上,娘坐在父亲的对面,我和小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坐在西面,一家人边吃边说话。当然,谈话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话题涉猎甚广,从对今秋收成的展望,到瞬息万变的国际风云,从对我的未来的设想,到服装款式的不断更新,从对过去动乱时代的反思,到生活习惯对人身健康的影响,等等。有一次,娘无心的说到刘湘,父亲连忙以手遮嘴,轻咳两声,娘便打住话头,用筷子夹住一个猪蹄放到小巧面前的盛咸牛肉的盘子里,十分殷勤的劝她吃。
吃过菜,喝过米汤,已是很晚了。可小巧不能马上就走,因为这样做被认为很不礼貌。等把茶几上的碗碟收拾干净,娘留二姐一个人在灶屋里收拾洗刷,拉着小巧回到堂屋,继续说话。小弟听了一会,感觉没有意思,走到西间里睡了。很自然地,娘问起了小巧的终身大事,然后又含含糊糊的说了郑淑华对我的痴情,以及她帮我找工作之事,并为她负气而走叹息了一回,表露出十分忧伤和无可奈何的神情,很是担心我的工作会因此耽搁下来。父亲也在旁边打着帮腔,说终身大事是要仔细考虑,但是眼光也不要放的太高了。“终身大事嘛,不仔细考虑,凭一时冲动,往往吃亏的是自己。同样,眼光要是太高了,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也不对劲,挑来挑去时光也就流失的差不多了,于是只好抓着谁是谁了。”父亲笑着这么说,紧接着也谈到了郑淑华,把她好一番夸赞。
小巧听了我父母的话语,内心深处喜忧参半。喜的是得知了我对她的一往情深,忧的是我父母很显然希望我和郑淑华好,同时也为我的工作担忧。心情很是复杂,矛盾重重。不过,当我父亲的话音一落,她就笑着说:“不是我的眼光太高,只是还没有遇见合适的人。我相信缘分,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一个人站在哪个地方等着我,这个人可能是个穷光蛋,也可能长得不帅气,但是我不在乎。当然啦,要是他又富有又帅气,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现在你们知道了那么多人给我提亲我都不答应的原因了吧,我是在等待那个和我有缘的人哩!”
“你的话说的倒是轻巧!”父亲呵呵一笑说,“不过,我咋觉得那个和你有缘的人是个不简单的人哩!”
“那是当然啦!”小巧也笑着说,“只知道吃喝的人遍地不都是吗,要是他是这样的一个人,那我还傻等个啥呀,干脆明天就把自己嫁出去得了!”

娘呵呵一笑,问“那你爹娘的意思哩?”她明知道她爹娘不同意我俩来往,却故意这么问,目的是让她明白我俩之间的阻力,不光来自于这里。
小巧当然明白我娘的意思,快速的瞥我一眼,笑呵呵的说,“大娘,还真亏你提醒哩!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着,站起身。
“那也中。”父亲也站起来说,“早点回家,省得你爹娘挂念。治国,送送小巧。”
一家人把小巧送出大门口。娘说:“改天来玩啊。”父亲则说:“治国,不把小巧送到家门口就别回来,听见没有。”至于小巧,则要表示一下客气:“放心大娘,改天我一定过来陪你唠嗑。大爷,你不用担心,就两步远,一会儿就到家了。治国哥,你也回去吧,没事的,不用送,真的,真不用送,回去吧。”“你这会儿让我回去,不就等于让我去撞枪口吗!”我说。“那••••••那你就送送吧。”这语气,完全是为了不让我挨训,才勉强让我送的。
雨仍在下着,甚至连停下来歇一歇的意思都没有。密密的雨点敲打着伞布,像一串没有间歇的音符。泥泞的路面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变成了一条直线,雨珠闪着微弱的光亮,穿过光束,敲击直线,再被它反弹起来。
“你还是把手电筒关了吧,有了光亮,就只往有光亮的地方走,反而走不快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有了光亮,就知道该往哪儿走,该怎么走,才能走得快啊!”
“那不是的,你看,这路这么宽,没有手电筒的光,你的眼前都是一样的,所以你既不挑也不拣,只管迈开步子往前走,这样以来,走的不就快了嘛。”
我一想,这话有点道理,就按照她说的,关了手电筒。于是,眼前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雨声。我们摸索着向前走,不但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快起来,反而慢了下来。一个夜行人,穿着雨衣,迈着大步,弄得脚下的泥泞山响,和我们擦肩而过。
“你看人家走多快。哪像你,像才学走路似的,不敢迈步!”
“奥,你敢迈步,那你走快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她说着,加快了脚步。刚走几步,便一个趔趄,发出一声惊叫。她站住,回过身,一边等我一边问:“假如,我说的可是假如啊,你不必当真的,假如刘湘的情况发生在咱俩之间,你会不会也像那个人一样躲在棒子地里做个缩头乌龟啊?”
我一听这话就急了,根本没有仔细思考她话中的深意。“你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呢?你这不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说。
“你看你这个人!我不是说了吗,这只是假如••••••”
“你不要偷换概念啊,你说的‘假如’,是指‘刘湘的情况发生在咱俩之间’,可不是指‘像那个人一样躲在棒子地里做个缩头乌龟’!”说着,我走到她的身旁。
“哎呀,可真是个文化人啊,都整出‘偷换概念’来了。不过,听你爹娘的意思,他们很喜欢郑淑华,希望你和她好。”她边说边缓慢的朝前走,“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不但漂亮,而且家庭也好,不但能够给你很多,而且还能帮你直步青云。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她阻止了我,接着说:“可我不但什么也不能给你,而且怕是连你的工作也给搅黄了,你爹娘不知道该有多么恨我呢••••••”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抢先两步拦住她说:“你的话不对!你给我的是最最重要的幸福!没有幸福,其他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幸福?什么是幸福呢?”她绕过我,叹息一声说,“我看,咱俩就到此为止吧!”说着,拐过一个墙角。站在这里,透过厚重的雨帘,能够看见她家院子里的灯光。她停下脚步说:“就到这儿吧,你回家吧。”她的最后一个“吧”字还没有落音,一条狗突然横穿路面,从那边蹿到了这边。她又是一声惊叫,但是没有伸手寻找安全。这时,旁边的一扇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喝问:“谁?干什么的?”“安爷爷,是我,小巧。”小巧慌忙回答说。“奥,小巧啊,赶紧回家吧,刚才你大还找你哩。”安爷爷说完,又哗啦一声关上大门,把小巧的“知道了,安爷爷,这就回家”挡在了外面。
“你没吓着吧?”我关切的问。她摇摇头说:“没事儿。”“那你刚才还••••••不就是一条狗吗!”我说。
“是啊,它就是一条狗,可是它是出没在黑暗中的狗啊!只有出没在黑暗中的狗才吓人哩,要是出没在白天里的狗,它还怕我哩!”她说。
“白天里的狗也有吓人啊,像那些仗着人势的狗,吓起人来那才真叫凶!你没见过啊?”
“是我胆小,行了吧。你刚说过的,女人都是脆弱的,咋就忘了啊!”说着,离她的家门口只有十几步远了。“行了,这会可真送到家啦,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回去吧。”她说。
我转身回家,好一会儿,才听见吱吱呀呀的门响声,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又一阵吱吱呀呀声从身后传来。
小巧刚走进院子,就被焦急等待的爹娘叫进堂屋里。她爹恼上来抬手就打,被她娘拦住,气愤的一**坐在板凳上,大口大口的吸烟。她娘说落两句,就抽泣起来,说道:“人家是咋说刘湘的,你不知道是咋地!你还让我跟你爹出这个家门不出了!俺们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对你放松一点,你就黑更半夜的不回家,你到底想咋地呀!”她弟弟宝珠抱着她娘的胳膊,一双眼睛忽闪着盯着她,不说话。小巧安慰爹娘几句,说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聆听着外面天地的哽咽声。
第二天,雨忽大忽小,下下停停。村民们纷纷到自家的玉米地里施化肥,忙的不可开交。我家的玉米种的不多,四个人分成两组,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收工回家了。我父母刚洗过脸,就见小巧娘拉着儿子宝珠怒气冲冲的闯进院子里。宝珠满脸都是血,衣襟上也是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满是泥泞。我父母心中大惊,慌忙把娘儿俩往堂屋里让。二姐喊着婶子,劝她消消气。她娘怒道:“哼!谁敢进你家堂屋呀!还没怎么着呢,你家小少就把俺家宝珠打成这样了,要是进了你家堂屋,他还不把俺家宝珠生吞活剥了呀!”我父母连连赔情道歉,问咋回事,碍事不,要不要到医院里检查检查。“不敢劳你大驾,俺自己会瞧!以后管着你家大小少就中了!”说着,她狠狠地瞪我一眼,拉着儿子宝珠蹬蹬的走出我家大门。二姐看看我,那意思是说这下更糟了。我也意识到我和小巧面前的路更加的难走了,心中埋怨小弟不该节外生枝。
天色很晚了,小弟才回到家里,立刻被父亲喊道面前,厉声呵斥他跪下。小弟倔强的仰起带着几道挖痕的脸说:“凭啥!”看来,当时的战斗还相当激烈。“凭••••••”父亲照他**上就是一脚,怒吼道,“跪下!”“凭啥!”小弟说。“就凭你打人了!”父亲吼道。小弟看父亲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娘慌慌张张的从灶屋了跑过来,把小弟拉到灶屋里,询问缘由。
夏季里,雨水总是把地表的泥土带走,露出小小的趴叉眼。趴叉烧吃,味道很鲜美。上午,小弟领着伙伴们在村子西头的那一片桐树园里找了许多趴叉,找地方烧吃后,约定下午还来这里找。下午,他们又聚在这里。宝珠也来了。他是被邻居家的小孩狗子喊来的。狗子是受他娘的委托才喊他的。他娘怕他一个人在家闷得慌,这才给他找个玩伴。小弟对他的到来很不满意,因为他总认为他不是个男的,跟个小妮儿差不多,说话细声细气的,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味道。因此,小弟总是拿话刺激他。开始,宝珠还能忍受,后来就不行了,嘟囔道:“你哥哥真不是个东西,害得我姐姐挨吵!”小弟一听就火了,骂道:“日你娘,碍我哥啥事了!有种冲我来!”宝珠低声还了一句,可还是被小弟听到了,扑上去拳脚相加,打的他满地乱滚。其他小孩围成一圈观看。狗子看不下去了,拉开小弟,搀起宝珠,对小弟说:“李治军,从今往后咱俩绝交!你太狠了,不够朋友!”说完,扶着宝珠回家。小弟冲他们喊道:“绝交就绝交,谁怕谁呀!”其他小孩跟着起哄。
听小弟讲完,娘批评他无论怎样不该先动手打人,这样做是不对的。二姐则拿他脸上的挖痕取乐。父亲坐在堂屋里的沙发上自是生气,埋怨娘不该这样宠惯小弟,这样对他的成长没有好处。小弟认为,男子汉,有火就得发,发完了就没事了,所以第二天,他又照旧在村子里玩,第三天,便和宝珠走在了一起,并劝他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缠着他娘,跟个跟屁虫似的,要像个男人,拿出男子汉的风度来,这样才能被小伙伴们看得起,这样才能有朋友。宝珠虽然没有改掉抱着他娘的胳膊走路的习惯,却和小弟成了朋友,说话的声音响亮了许多。
然而,我和小巧的联系却完全的断绝了。她又被父母看管在家里,不许出门。她也不想出门,心境平和,没有杂念,洗衣做饭,收拾家务,轮换着看《红楼梦》、《复活》,和一本没有封面的小说。起初,我天天没事就来到河底,坐在那儿等待。见等不来她,就去她家,没进大门,就被她爹或她娘阻挡住。任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让我走进她家的院子。她听见我说话,也不出来见我,把自己死死的关在房门之内。于是,我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读书来抗衡日益加重的烦闷,身子一天天消瘦下去,精神一天天萎靡下去,灵魂常常脱壳而出,满世界里飘浮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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