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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妮塔耸了耸肩。她到这儿来毕竟不是为了动脑子的,而是为了执行命令。
这时,桑雅·索娜浓妆艳抹、穿戴整齐地出现了。她出来的当儿正是阿妮塔把她的设备收拾停当的时候。
“出什么事了?”她气愤地问。
“不为您拍照了。”阿妮塔说,并用头向我这边示意。
也许她说的是《她》?在有回音的走廊上,我听不清楚。
可是,我现在对桑雅已有了彻底的了解。
对她这个人已有了全面的了解。
新闻界的这帮狗东西,总是给人带来不愉快。
可这并不是我自己找的!
我们离婚是在十二月的一个冰冷的日子里。
可以说是在两年之问。
一周之后的一月二日便是电影的首映式。
这是新年伊始的第一件事。
我不知道哪件事——不管是旧岁的事还是新年的事——更使我激动一些。两件事我都没有经历过。也许电影首映式更令人高兴一些。
到新年的除夕之夜,我又将孤身一人,快乐地过年了。
这样真好,这种快乐我要尽情地享受,年年如此才好。
但眼下的问题是,我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离婚呢?
穿一套短套装?不好,这样会惹法官生气的,再说也不暖和。穿一件长及脚脖子的女佣裙,再配上体操鞋,表示恭顺与后悔?不,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穿上那件玫瑰色的傧相服,再戴上兜帽?不行,对这种场合有点太讲究了。
我最后选了一套镶有金色纽扣的灰白色上衣,裙子及膝。这样搭配可使法官觉得温和适中,无论如何都会给人一种诚实可靠的印象。连帕拉也这样认为。
“不怎么太时髦,但很适合这种场合。”她评论道,“完事后就把它扔掉算了!”
“反正也不再穿了。”我说。
帕拉的眼里充满了忧愁。她扯了扯我的领口说:“有人看您来了,想表示同情。尊敬的夫人现在能否抽点时间出来看看?阿尔玛·玛蒂尔在下面,她想向您表示祝贺。”
我们走下楼去。
“您的样子真棒!”
“阿尔玛·玛蒂尔,您可是言过其实了!”
阿尔玛·玛蒂尔站在走廊里,向我伸出了手臂。她亲切地拥抱了我,在我的两个面颊上各吻了一下。
“亲爱的,您就要打离婚官司了!”
“是埃诺在打官司,”我说,“我对离婚的事一窍不通!”
“我要不要向您透露个秘密?这次是埃诺所经手的第一千件离婚案子!”
帕拉和我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可思议!”
“应该通知新闻界!”
“是的,应该通知他们,您不这样认为吗?”
阿尔玛·玛蒂尔非常激动。
她还把埃诺的一块刚熨过的手绢塞进我的上衣口袋里,让我哭的时候用。
我吻了吻帕拉和孩子,又吻了吻阿尔玛·玛蒂尔,就告别了。
“祝我成功吧。我爱你们!”
然后我又赶快跑了一趟厕所,因为我太激动了。
这是埃诺的第一千件离婚案!
这对他是一个何等重要的日子呀!我要不要穿那件橘红色的短套装呢?要不要稍微露一露腿?不,这是在贿赂官员呢!
天啊,我是多么的激动呀!
半小时以后,我穿着结实耐用的系带皮鞋,同埃诺一起快步穿过法庭中像峡谷一样冰冷的大厅。埃诺穿着他那件长制服,上楼梯时拖在身后,那样子就好像是连环画中那位查理·布朗拖着他的罩衣一样。
我的天呀,我是多么激动啊!四周都站着生活中失败的人。他们在等待着判决,在等待着一条生活的出路或命运的方向。他们的命运被人为地操纵着!每天在这儿要上演多少命运的悲剧啊!
这些失败者的律师个个都懒洋洋地靠在大厅的某个地方,黑色的制服随便地搭在胳膊上,抽着烟,在给他们的委托人下着最后的指示。我猜不出这样一些律师在最后一秒钟还能为他们沮丧的委托人的人生道路指点些什么。大概会说:您坐下,坐直,不要抠鼻孔,不要说话,问您时也不要说话。不要扯您的假发,别嚼口香糖,不要反驳,自己别失去理智!您既不要骂对方,也不要骂律师,更不要骂法官!要是您一定想哭,那就哭,但要小声!您带手绢了吗?给您,用我的手绢,我把它记到您的账上就行了。
这可是我的第一次离婚!我该说什么呢?说我以法律的名义发誓?说我再不重犯吗?是的,这我要说,而且要痛哭流涕。天啊,我当时真是后悔极了!我小心地摸了摸口袋里熨好的布手绢。
好不容易我们才来到审判厅前。
威尔·格罗斯已经同他的律师站在了走廊上,两个人正在密谋。当他们看到我们时就停止了窃窃私语。
“你好,哈特温。”埃诺和蔼地和对方的律师打了个招呼,并握了握他的手。
威尔·格罗斯望着地板,他脸色苍白。可怜的家伙。
离婚判决就发生在电影首映式的前一周。一切都是因为我坚持才这样的。我真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鼓励鼓励他。但埃诺不许我同对方过分热乎。
“喂,埃诺,你这老兄,”一位名叫哈特温的满头灰发的瘦削男人向埃诺打招呼,“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去洗桑拿浴?”
这句寒暄的话从教育学的角度来说极其重要,因为这样一来,叫人无法忍受的紧张气氛就消除了。
我们互相握了握手。我也握了握所有法庭服务人员和速记员的手,还把手伸给了四周站着的打离婚官司的人及其律师,还真花了我不少时间呢。我真想也握握正拿着拖把走过来的女清洁工的手,但她对此似乎毫无兴趣。
威尔·格罗斯去了厕所,我觉得这举动真令人动情。
埃诺和哈特温正谈论着罗马的蒸气浴与芬兰的干燥蒸气浴孰优孰劣,是在九十度出汗好还是九十五度出汗好。哈特温认为是坐着出汗好,可埃诺更喜欢躺着的出汗姿势,而且是正好九十二度出汗才好,不用泼水,但要躺在最上面的凳子上。
这时,有一家新闻单位走近了我们。我立即认了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我对这种事已经有了经验,可以说,我已成了一名非常沉着冷静的职业新闻工作者!
摄像机,录音机,还有咄咄逼人的目光。
“作为《独身幸福》中的原型,你们两位已经离婚了吗?”
“现在还没有,我们正等着呢?”
“我非常想为你们两位拍一张照片……”讨厌的记者紧追不放。
“您是哪家杂志的?”
“《现代人》杂志。”他说,“发行量二百万。”
“就照一张吧。”我宽容地说,“埃诺,过来一下!这位先生想给我们俩照张相!您从哪里知道,这是他办的第一千件离婚官司的?”
“这我根本不知道……”
“对不起,哈特温。”埃诺披上他的黑色披风。“您是从哪里知道我今天要为这么一位有名气的女士打离婚官司的呢?”
“这么说,这位女士是……”
“她没有名气,因为她只是一位一般的夫人而已。”埃诺说。
“她又有名气,因为她是畅销书《独身幸福》的作者。”他热情地说,“您知道您多走运吗?”
“不知道。”记者茫然地说。
埃诺站到我旁边,用一只胳膊搂着我对记者说:“您了解事情的背景吗?”
“我想,导演他……”
“什么导演,扯淡!是我今天要为她争取婚姻自由的,而不是导演!”
“什么?如果是这种情况……请问您贵姓?”
“他叫埃诺!”我含着泪说,同时幸福地望了他一眼。“埃诺·温克尔博士,本市最有成就的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埃诺像变魔术似的从他的披风下抽出一束红玫瑰。
“本来我想过一会儿再送给你……”
“你这个埃诺,”我低声说,“这没有必要。”
闪光灯噼噼啪啪地闪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越来越多的人向我们围拢过来。站在大厅四周柱子旁所有想离婚的人都向我们投来嫉妒的目光,甚至连那位闷闷不乐的女清洁工也边拖着地边好奇地向我们这边望过来。
不得了,有这么多人啊!真让人高兴!出名可真棒!伊丽莎白·泰勒离婚时一定也有这种感觉!
这时,我们注意到一部摄像机正在拍摄。这是《八小时以外坐第一排》节目的摄制组。
“注意,摄像机正在拍呢!笑一笑!这是为我的律师事务所所做的最好的广告!这么便宜的广告以后可不会再有了!”
威尔·格罗斯脸色苍白地从厕所里走出来。
没有人去注意他。女清洁工却向他吼叫着,说她刚拖过地,他应该抬起脚来走!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他招呼过来,一起加入我们这些成功和幸福地摆脱了婚姻的人的圈子。但我马上又打消了这一念头。谁知道他是否愿意呢?
法院的一名工作人员来到我们这儿,为他打扰了我们的谈话请求我们原谅。他告诉我们,哈伯拉特法官已经来了。于是我们怀着敬畏的心情走进审判大厅。
哈伯拉特法官是一位平易近人的莱茵兰人。他留着蓬乱的刺猬头,脸上布满红红的毛细血管。他端坐在宽宽的审判台后面的椅子上,翻着材料,几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他不感兴趣的表情。他令我想起了狂欢节上那些无聊的演讲者,所不同的只是他没戴小丑帽。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开怀大笑。
就是这么一位在早餐时间才翻了一下我的档案材料的哈伯拉特先生,竟然要决定两个他从未谋面的人的命运!
幸运的是,一切都清清楚楚,只是一种协议离婚而已,只涉及到财产分割及其他小事。
埃诺和我在大厅的这一边就座,威尔和哈特温则坐到另一边。
那些扛着摄像机和闪光灯的讨厌记者蜂拥着挤进了大厅。
我们大家首先起立,对庄严的法庭表示敬意,然后又重新坐下。大家表情都很严肃。
“格罗斯克特尔女士诉格罗斯克特尔先生离婚案的所有当事人都到了吗?”留着蓬乱刺猬头的法官用他那浓重的莱茵兰口音问道,听起来像是在吟唱。
双方律师都非常认真严肃地保证说,双方当事人都来了。
然后,法官又对当事人的出庭作了确认。
坐在审判台尽头左边座位上那位热心的女士马上做了我们全部出庭的记录,而且是如数出庭,一个不缺。
随后,哈伯拉特先生问埃诺和哈特温,双方当事人的感情是否已完全破裂,他们是否还愿意重新和好。
埃诺和哈特温都气恼地摇了摇头。
“已彻底破裂。”哈特温一本正经地说。
“已彻底破裂。”埃诺也不高兴地说。
不可思议!这两位律师星期二竟然还要**对**地坐在一起洗桑拿浴呢!
“婚姻已破裂。”头发蓬乱的法官无情地作了决定,并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女记录员记下他的这一判决,以备后人查档。
女记录员急忙噼噼啪啪地用打字机打了下来。
乖乖,我想,进行得可够快的了!
我站起身,弯腰去拿我的红玫瑰,我要把它送给帕拉,拥抱她,并大声欢呼:帕拉,帕拉!威尔根本就没有纠缠我!
埃诺拉了拉我的裙角命令说:“坐下!”
我惊讶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还要继续吗?不是都已经判决了吗?
以人民的名义宣判,由于感情破裂而离婚!
法官看来还是准备得相当周到的,也许昨天晚上在看国家队足球比赛时,他也翻阅了一下材料。他对听众宣布,两位当事人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因为孩子生下来就在母亲身边生活,所以孩子也应该继续留在她那儿。
“判得对,就该让孩子留在我这儿。”我赞许地说。
埃诺忙从桌子下面拉了我一下。
法官透过他的眼镜框,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周围的人。
大家都点头同意。哈伯拉特先生看了一眼打字的女记录员,她又把这一决定记录下来。然后法官继续往下翻材料。为了不透过眼镜看,他把眼镜推到了鼻梁上。
要是我的话,就把眼镜摘下来。
“这儿还有一项申诉要求……”
我紧张地等待着。提要求的人会是谁呢?会是什么要求?不是该提的都提了吗?
“……是关于年轻母亲同两个孩子……在房子里居住的问题。这房子在……”法官试图不通过眼镜看大家。
“……在门德尔松-巴托尔迪大街九号!”我帮他把话说完了。
埃诺又从桌子下面捅了捅我。闭嘴,傻丫头!
哎呀,对不起,我忘了!
希望我的话不要对神圣的法庭产生影响。
我庄重地看着我面前的桌面,拉了拉我膝盖上灰色的裙子。
但我心里越来越反感,因为这位哈伯拉特先生根本就不想同我说话。他装作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我真该穿那件橘红色的衣服!也许这样他就注意我了!
我脑子里的那些姑娘们即使穿着灰色法兰绒套装也不想闭嘴。她们装腔作势地摇晃着标语牌:“穿法兰绒的灰老鼠们,你们要反抗!”
“不许在法庭上做评论!”
“我的房子当然归属于我!”
“为什么我就不能住在那里?”我立刻反驳道。我甚至想在那里呆到死。可这与法庭无关。
法官对我敢开口说话甚感惊讶。
“给您的当事人解释一下有关房产购置的情况。”他要求埃诺说。
埃诺亲热地向我弯过身来。我把他推开了。
“你这家伙,我又不是傻瓜!”
“这房子是我买的!”威尔这时从他坐的角落里叫道,“用的是我的钱!”
哈特温·盖格急忙扯了一下他那生气的当事人的袖子,劝他安静,尽可能不要插话。

法官告诉女记录员,双方对这一点存在争议。
“你们这样很不好,”他批评说,“我还没有老糊涂吧,你们不要在这儿乱抱怨。”
女记录员急忙用打字机打了下来。
然后终于允许埃诺阐述理由了。我觉得这很通情达理。埃诺向法官解释说,我有两个婚生的孩子叫弗兰茨和弗里茨……
“是弗兰茨和维利!”我喊道。
对方的律师要求我让他的同行把话说完。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好气地嘟哝着。这是埃诺的毛病,他总也记不住我孩子的名字。
埃诺继续添油加醋他讲述了我清苦的生活。他说,她放弃了自己职业上的发展,一人抚养孩子,为的是让丈夫在事业上能自由发展。所以,她的丈夫能成为很有成就的导演,拍了各种片子,并挣了很多钱。这些钱在离婚时理所当然应该平分。
“黄油应该平分给两条鱼吃嘛。”这位莱茵兰法官赞同地说。他一听说漏了嘴,忙说:“真该死!”
我用手关节敲着桌子表示祝贺。讲得棒极了,埃诺!绝对一流!
“当母亲也是一种很好的职业嘛。”对方的律师酸溜溜地说。
我高兴地点点头。
“这样看来,我认为年轻的母亲继续居住在这幢房子里是合适的。”法官说。
“对极了!”我插了一句,同时又对威尔的律师友好地说,“谢谢!”
埃诺重新坐下来,高兴地捅了捅我,好像在说:你看,傻丫头!你不说话是最好的!
我脑子里的姑娘们暂时安静下来,把标语牌垂了下去。
可这时,坐在对方桌旁的那位灰白头发的瘦小个儿男人却放了一炮。他说,离婚方继续住在……嗯……门德尔松-巴托尔迪大街九号的房子里……绝不能认为是合适的,因为他的委托人不久就要当爸爸了。他要为将要出生的孩子准备一个温暖的小窝。
“是两个!”威尔说,“会是双胞胎!”
“威尔!”我激动地叫了起来,“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法官警告我不要冲动。这儿除了他以外不许任何人品头论足。
谁是这位幸福的妈妈呢?也许是那些有着天鹅绒般皮肤、长着一双杏眼的加勒比美人儿中的一个?啊,我为他感到多么高兴啊!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一原因他才激动地意识到一年的分居期已经过去了!在情理之中!他盼望尽早成为一双咖啡色皮肤小家伙的亲生父亲!我真是被感动了。
要是他付不起特劳琴姑妈那幢别墅的费用,我要用钱帮他一下。
哈伯拉特法官对哈特温·盖格先生的理由作了答复。他说,格罗斯克特尔先生要求把……嗯……门德尔松-巴托尔迪大街九号……的房子留给自己和他的后代,这种想法固然很正当,但是请他也要考虑到,弗兰茨和弗里茨……
“是维利!”我又大声纠正道。埃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弗兰茨和维利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告诉法官,”我要求我的律师说,“弗兰茨已经在那里上了一年幼儿园了。他参加了科隆淘气鬼小足球俱乐部和红白绿儿童小网球协会。他也参加了通过游戏和韵律吸收知识的早期音乐教育班,并且参加了市森林麻雀儿童合唱班。维利参加了学龄前儿童智力开发的手工制作班,还加入了名叫母猪狗熊注册协会的新式游戏促进班。”
埃诺把这些情况一一告诉了法官。把这些都一字不差地按顺序记下来,着实费了女记录员不少工夫。
很清楚,这些都是社会背景。
法官最终以人民的名义判决说,弗兰茨和维利……
“是弗里茨!”听众席上有人喊道,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允许继续留在他们的儿童班里。由于这些社会背景,房子也归女方所有。
“早该如此。”我说,很不高兴地向威尔所在的方向摇了摇头。
真是多此一举!要不,哈伯拉特和我们早就去餐厅吃饭了!
“抚养费怎么办?”哈伯拉特先生问道,同时看了看表。
“没有规定。”威尔的律师说,“赫尔女士写畅销小说,可以靠它维持一段生活。”
“你们都听到了吗?”我对新闻界的人士喊道,“我在写畅销书!而且一本接一本!”
“是的,您得承认,您的第一本书甚至就要拍成电影了!叫……”
“《独身幸福》。”
所有的人都笑了。连哈伯拉特也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真是货真价实。”他不假思索地说。然后命令记录员记下了电影的名字。
“对抚养费的问题,我不想费时间争论。”我恳切地说,“我在此声明,除了孩子需要格罗斯克特尔先生的抚养费以外,我不再需要他照顾,而且是马上。”
埃诺用眼睛斜了我一下。哈伯拉特让人作了记录,然后又看了看表。
我觉得审理已经结束。不错,审理结果还不坏。可没想到倒霉的事还在后面。
灰白头发的哈特温说,他的委托人提出,至少得要回保姆。
“您指的是……”哈伯拉特耐心地问。
“是……帕拉·罗恩多夫。”哈特温·盖格告诉法官。
“决不给!”我愤怒地喊道,“帕拉这个人在这儿根本不予讨论!”
法官费劲地透过他的眼镜片盯着我。
“她是谁的保姆?”
“我的!”
“太不公平了!”威尔喊道,“你用她时间够长的了!”
“你可以找一个结婚嘛!”
“你才找一个结婚呢!”
“我根本就没想找一个结婚!”
“我也没想!有个保姆怎么说也便宜一些!”
“你看,你看。”哈伯拉特先生不同意地说。
“你早该想到这点了!”
法官使劲地用小槌敲着桌子,请求大家安静。大厅里的喧哗渐渐平息了。
“假如我们劝说格罗斯克特尔女士再次结婚,”法官理智地说,“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找一个男保姆结婚。而在您那儿,亲爱的格罗斯克特尔先生,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有找女保姆的可能……在干家务事方面,女人要比男人灵活得多,而且更愿意干,这是统计数字已经证明了的。”
“我不会找女保姆结婚的。”威尔嘟哝道。
“他都可以学嘛。”我插话说。
“是的,是的,女人也跟过去不一样了。”法官酸溜溜地说了这么一句,逗得哄堂大笑。
“依我的话,就同帕拉结婚,”我说,“可是你们不同意!”
法官急忙不让我再说下去。他说,这不属于本案范围,对此得特别立案。
他最后瞥了一眼挂钟,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宣布判决:允许我保留帕拉、房子和孩子,孩子到十八岁成年之前可以要求抚养费。他宣布我们正式离婚。所有其他针对对方的要求全部取消,审理费用由被告负担。他宣布,审理到此全部结束。
砰,他又一次用力地用小槌敲了一下桌子。
请离开吧,审理到此结束。
我想走到大厅中间,握一握我的对手的手和坐在法官席上的法官的手。可哈伯拉特已经甩着他的大袍长袖离开了大厅。
威尔·格罗斯用他那毫无神情的小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同哈特温·盖格走到外面的过道上商量什么去了。
转眼之间,我们周围又挤满了新闻记者。
“这是您的第一千件离婚案!请你们俩走近一些!您现在感觉如何?”
“和平时一样。”埃诺友好地说。
“他总是赢官司,”我漫不经心地说,“请你们把这点写进去。”
我拿起了整个审理期间都放在椅子下面的那束红玫瑰。
“那么……您现在要同您的女委托人结婚吗?”《死亡报》的一位很缠人的记者问道。
“没有这个打算。这有损于工作!”埃诺笑着回答。
“我现在就有一个好标题了,”《当代人》的新闻记者叫道,“就叫‘第一千次独身幸福’!”
“这才真正有损于工作呢。”我说,“想一想,人家报纸差不多有一百万份的发行量呢!”
“打一百万个离婚官司我也能做到。”埃诺说。
“也把这点写进去。”
然后,埃诺把胳膊放到我的肩上,搂着我走出了大厅。
在隔壁,有人正在烫发。
今天是电影首映式呢!
各家报刊杂志上关于电影的报道连篇累牍。“桑雅·索娜确实还能有‘独身幸福’吗?”《五光十色》杂志在《未来人》这一栏目上这样问道。
《橱窗》杂志的封面画是乌多·库迪那那张闷闷不乐的脸,并且用黑体字问道:是什么使他如此性感?
对此我也在自问。
海因茨·吕尔塞尔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竭力声明,他只是演了一个客串的小角色。可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德国最伟大的性格演员”扮演了一位楼房管理人,《强人》杂志如是说,“他用他特有的严厉目光揭开了一幕充满**和戏剧性的爱情喜剧。”
《女性》杂志报道说,桑雅·索娜用她的处女作讲述了她青少年时期在寄宿学校度过的贫苦生活。这位迷人的青年演员用她令人信服的艺术表现力演活了这一角色。对事实上她从青少年时代就与哈约·海尔曼有恋爱关系的传说,她矢口否认。她坚持说:“我爱的是另外的人!”
科隆地区的日报同样也连篇累牍地报道了由威尔·格罗斯导演的德国喜剧《独身幸福》的情况,说它是“国际首映式”。电影院的票已抢购一空,说得确切些,是赠送一空,因为被邀出席这次国际首映式的除了演员以外,全是被挑选出来的政界和经济界的知名人士。我们翘首盼望这些名流的到来!
这时我突然想起,我本人还没有受到邀请呢!
是的,我的确有些紧张,也有点气愤,但我确实还没有受到正式邀请。
我急忙从烘干器里探出头来,问拉罗我是否可以打个电话。
“当然可以,尊敬的夫人。请坐在位子上别动!”
拉罗给我拿来了大哥大。
我给埃诺的律师事务所打了个电话。
那个已经习惯了“我们需要几个杯子”这一命令的毕阿特立即给我转接了电话。
“埃诺,”我冲着话筒喊道,“我们有今天晚上的票吗?”
“没有哇。我想你已经拿到了!”
我的天啊,埃诺一定又要大骂我一通了。
“埃诺,”我结结巴巴地说,试图压过电吹风的嗡嗡声。“我直到刚才都以为,我这个作家没有入场券也可以……”
“你把电影剧本改编完了,竟然不让你去电影院参加首映式!”埃诺气愤地叫嚷着,“难道什么都要我为你跑吗?”
“是威尔·格罗斯的电影首映式。”我尴尬地小声说。
真该死,我怎么没早想到这一点呢?
“埃诺,”我喊道,“肯定没问题。我马上给制片公司打电话,请他们给我留两张票。他们肯定该笑话我了,一定会说,当然可以为我留很多票!埃诺,你想一想,我是作者!”
“你是作者,这很清楚。可你对你的前夫还不了解吗?”埃诺喊道,“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埃诺,”我对着电吹风的热气流吼道,“我承认威尔是有些滑头,但他并不是那种做事欠考虑的人!你也了解他!如果我们现在没有票,只能说明是他忘了给!”
“傻丫头,你可真天真!”埃诺也嚷道,“搞票的事就交给你了!我正有一位委托人坐在这儿!”
“好吧,我去弄两张票!”
“两张?我们至少需要四张!阿尔玛·玛蒂尔和帕拉也要去!”
“那谁看孩子呀?”我反驳说。但这时电话已经挂了。
“他以为我搞不到首映式的票!”我对拉罗喊道。他正在漠然地给坐在旁边的顾客做头发。
“这小子可是个男子汉!为人打了一千件协议离婚官司呢!”
拉罗毫无反应。
“我可以再用一下电话吗?”
拉罗点了点头。
我用颤抖的手指拨了制片公司办公室的号码。
没人接。
很清楚,他们都去发廊了。
电影发行处那儿也没人接。是的,他们都已经坐上飞机了。
给电影院打!
也没人接。
给威尔·格罗斯打?不,最好别给他打。
他也许为离婚的事正在气头上呢。他连帕拉也没赢过去。也许正在亲手熨烫参加首映式的衬衫呢。不,我还是不要麻烦他。
给桑雅打!应该没问题!除了有点小矛盾外,她对我总是很好的。
在杜塞尔多夫一家旅馆房间里,我找到了她。
她刚刚睡了一觉。
“桑雅,请你多多原谅!我确实不想叫醒你!再说你今天晚上还要劳神去参加首映式!我只是为票的事……”
我简要地向她作了解释。
“这是你自己的事,”桑雅睡眼惺忪地说,“我反正不想参加那该死的首映式。”
“你不去?可是桑雅,今晚是你的首映式!全世界的舆论都在期待着这场首映式呢!”
“那都是一些自我标榜的鬼话,”桑雅说,“我对这部片子根本没有兴趣。前不久我看了为新闻界放映的这部电影,觉得还行,还算好,自己没有丢丑,可以公演。除此以外我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我今天反正还要去拍另一部片子……”
“哎,桑雅!你真是个大忙人!”我充满敬佩地冲着话筒喊道。
“是很忙,所以我现在想继续睡下去。”这位忙碌的青年演员嘟哝道,“我今天感觉不太舒服。”
这时,我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桑雅!不要放下电话!要是你今晚不去参加首映式,我可以要你的票吗?我是说,要是你确实不用,准备把它扔到纸篓里的话。”
“要用我的票?”桑雅嘟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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