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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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偏头去看,但见酒道人体表浮起一层红霞,灼灼如火缭烟升,都吃了一惊,李由摊开掌,见掌缘被烫了六七个大水泡,暗暗咋舌,跑到林飞身旁那酒道人竟似成了火炉,李由在他身上画画留下的油汁已蒸腾怠尽,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人人都在闪避,李由架了林飞正向后退,酒道人倏的站起,吓得他一坐倒在地。
老鸨陡然尖叫,夺门欲走,额头碰在门幄上,如磕金铁,登时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众家丁战兢兢不能说话,李由更是心慌,生恐酒道人来找他算帐,忽然想到,便是要算帐也是先找少爷,心中稍安,又想:“他找少爷算帐,我要保护少爷,这笔帐岂非还是算在我头上。”正在乱想,酒道人已穿了衣服,袖袍一拂,几名家丁俱都昏倒,李由又惊又惧,忽见林飞捧腹笑了起来,不禁喜道:“少爷,你能动了。”腰间倏的一麻,也跟着大笑不止。
林云忙道:“道长,舍弟顽皮,唐突了道长,请道长恕罪!”酒道人微微一笑,道:“要让他吃些苦头,日后才能秉教伽持,得修大道。”林云闻听大道二字,悠然神往,想到自己终是无缘,不觉又苦又涩,闭口不再说话。
林飞连笑了几百声,直笑得耸肩颤背,腹痛如绞,去瞧李由,已捱不住,昏厥倒地,嘴角兀在一张一合,不由喊道:“臭道士,哈哈,快,哈哈,解了妖法。”酒道人笑道:“你刚才命人在我身上画乌龟,可笑得十分开心,我这叫‘投桃报李’”林飞靠着木壁,边喘边笑,道:“你服了,哈哈,我的蚀心烂肺丸,哈哈,我不给你解药,你,你死得,哈哈。”酒道人心下暗笑,道:“死得很惨是不是。”林飞听他答得利落,心中起疑,但眼下只有这一件事可作要挟,只好道:“不错,哈哈,不服解,哈哈,解药,全身长满烂疮,哈哈,流脓,哈哈,五脏六腑烂尽而死。”
酒道人解下葫芦,饮了几口酒,好整以暇的道:“我自有办法化去,你就是喂我吃一碗,我也来者不拒。”林飞笑得泪流满面,暗叫:“老子这次栽得不轻,遇上个老怪物。”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讨饶,喊道:“以强欺弱,哈哈,不算好汉,有种不使妖术,哈哈,咱们再比。”林云在一旁见他已笑得浑身抽搐,不禁有些着急,道:“三弟,你向道长求个饶,道长是前辈高人,必不会和你计较。”酒道人笑道:“求饶倒不必,只要你应允一件事,我就解了咒。”林飞道:“什么事。”酒道人道:“你随我入山修行。”林飞哼了一声,头撇向一旁。
酒道人也不着恼,自顾饮酒,他是修士,使人连笑不止的方法,自然非寻常武人问脉点可比,而是刺激七魄内的中枢魄,使人发笑,当真是让人连魂儿都笑岔了,大人都撑不住,何况林飞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若换作老人,恐怕一不小心,便给笑死了。
林飞又笑了一阵,只觉天旋地转,一口气喘不上来,扑通栽倒,已是昏了过去,林云忙抢上去将其抱住,望着酒道人的目光中已带着一丝怒气,道:“道长,舍弟既不愿随你修行,又何必苦苦相逼。”酒道人笑道:“要度他成仙,少不了要逼上一逼。”捻决念咒,又去刺那天冲魄,林飞陡然惊醒,怔了半晌,涣散的目光才变得清澈,猛地大喝一声,飞身朝酒道人扑去,酒道人起身避过,林飞啊的一声,又笑个不停。

再笑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叫道:“停!”酒道人撤了咒,笑道:“可是答应了?”林飞汗水涔涔而下,喘了好一会气,才道:“你说过,若有父母,就要先禀明,是不是。”酒道人点了点头,道:“我们修道之人,也守礼制。”林飞道:“父母若不答应呢。”酒道人道:“自然不可强求。”林飞心想:“再过两年,我就要进京做官,爹肯定不会答应这道人。若是答应,我便调兵杀了这道士,他再神通广大,也逃不掉。”于是道:“你去见我爹,我爹答应了,我才肯随你进山。”酒道人笑道:十几名少年和林府家丁救醒,一行人去了林府。
林准之左等右等,不见林飞回府,就连出府去寻弟弟的林云都没个影儿,先前的十分火气,已只剩下五分,其余五分,都是满腔的牵挂和担忧,夜幕降临,各屋各院都点起了烛火,一群家丁摆好了菜肴,相互顾视,都不敢去请老爷吃饭。林准之孤零零的坐在前堂,抱着七岁大的小女儿林蕊,深皱着眉,眼角却是盯着花园入口的月洞,一旁的管家瞧着,心想:“老爷老了,以前可不会这么坐着发呆。”又在想,一会三少爷回来,老爷如果打骂,该如何劝解。
忽听府门有人在喊:“少爷回府啦。”脚步踢踏,人影攒动,月洞门走进来六个人,当先三人,正是林家兄弟和酒道人,林准之面色一喜,很快又敛去笑容,神色愈来愈严峻,只是在向酒道人施礼时,才露出一点笑容:“道长回来得正好,弟子日前派人寻了三坛六十年份的汾酒,下午刚刚送到,正好和道长共醉。”又瞪向林飞,沉声道:“你不许吃饭,自己去祖祠跪着。”最后扫了李由一眼,目光森寒,喝道:“拖下去,打一百板,再赶出府去!”两名家丁一左一右抱住李由手臂,就往外拉,李由不住求饶,院中家丁都是一颤。
林飞大声道:“慢着,打也打了,为何要赶人走。更何况是我叫他跟出府的,要罚也是罚我!”林准之怒道:“混帐,还敢顶嘴!我让你静心读书,你就挖地道,偷溜出去玩耍!”林飞嘀咕道:“你不关我,我怎么会去挖地道。”林准之气极,伸手来打林飞,林飞脚快,返身就逃,林准之拔脚去追,酒道人在一旁站着,嘿的一笑,身如闪电,突然出现在林飞身前,出手扣住他的手腕,林飞挣了一挣,林准之已抢步过来,抬掌便欲掴下,掴到一半,忽顿住了,一只手颤得厉害,林飞紧抿了嘴,把头撇向一旁,屋内屋外的人都垂下头,半点声也不敢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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