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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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再向这样打下去了!”吕文焕断然道,“立刻将后援部队派出去,将所有军队接应出来!”
“是,”张汉英顾不得两人其实本是等阶将领的事实,对着前枢密院副都承旨大人抱拳道,“我亲自领兵去救援,请吕大人谨守大营,汉英这就去了。”说罢,转身便向望车下爬去。
“慢,”吕文焕将正要离开的统制官叫住,看着张汉英脸上决然的神情,叹息一声,“张将军,将那五千骑兵带上吧,只怕用得到。”原先的宋国偏居江南一隅,断绝了和北方马产地的交通,缺乏马匹,仅仅是靠着四川与吐蕃的榷场贸易,每年能换到几百匹马。是以,就是驻守京城临安的精锐禁军,也不过能组建五千人的骑兵。
吕文焕让张汉英将骑兵带上,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留后手,听到这话,张汉英的脸上肌肉微微抖动下,因为双手把着望车的阶梯,只能对前枢密院副都承旨大人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了后,飞快的爬下望车,跨马而去。
伪唐的中军营门轰隆一声大开,抢先出现的是带着隆隆的马蹄声从营内奔驰而出的伪唐骑兵。南朝缺乏马匹,只要在骑兵的装备上不遗余力的下功夫,企图打造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出来,用质量的优势顶替数量的劣势,就是在郑损和李全大肆捞取兵部钱款的时候,对于骑兵的装备配给也没有半次拖欠,粮饷更是如此。正因为这样,这支五千人的骑兵,是伪唐军队中少有的保持了高昂的士气和战斗力的部队。
伪唐的骑兵纵马越出辕门后,从大营内走出了大约三万伪唐的禁军,这已经是留守在大营内禁军的大部。随着十名传令亲兵分别驰向左右二营,两座大营内也分别派出了两支各约两万的部队。三路军队汇集在中军大营前,稍稍整队,便开始向正在激斗的战团开去。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望车上的吕文焕吃惊的发现,金军步卒的阵列后面,竟然出现了几十架本应在攻城战中才应该看到的东西——投石器!看不清金军步卒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投石器上面,但是从那些个东西似乎冒着烟在空中划过一个个弧线狠狠砸在正在冲杀的伪唐军人群中间的样子看来,那些决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前枢密院副都承旨大人痛苦的看到,但凡有那些冒烟的东西砸落的地方,伪唐的步卒就成片的倒下。
尽管投石器在野外打移动目标的命中率很差,但由于眼前伪唐军的数量众多,队型很是宽大,是而金军投石器的每一次发射,总能轻易落到对手的队伍正中,几乎是弹无虚发。是以,投石器发射出的每一个冒烟的玩意都能造成十几乃是几十个伪唐士兵的倒下,而这些士兵只要倒下,就没有可能活下来……
这已经不是厮杀了,前枢密院副都承旨大人痛苦的用头在望车上敲击,任凭身边的亲兵如何劝阻都不愿停止,他无比内疚的想着,这是屠杀,是彻彻底底的屠杀,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以似乎薄弱的、由金国步军组成的中军为饵,将伪唐军队的主力引诱到金军阵前,先是弩箭,然后是大队的突火枪射击,此时再加上了用投石器掷出的震天雷,吕文焕已经知道了,那些个冒烟的玩意就是震天雷,那种当年韩璐羽炸死蒙酋铁木真的东西,用瓦罐或者厚纸包裹,里面填充着火药以及铁钉、铁粒、或者干脆就是铁蒺藜,上面有印信,计算好印信的燃烧时间后点燃,用投石器扔出去。这种东西一旦爆炸开来,决不是人体能够挡住的。
下一步呢?吕文焕头上的头盔已经丢掉,发髻散乱的他,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金宋联军的两翼,这些由宋军组成的两翼直到此时还没有动静,似乎眼前的屠杀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一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向一边退去,给伪唐军队的前进腾出更大的空间,让伪唐军的大队有足够的地方能够向前逼近。
身在战场中间的将领或许不会发觉这种情况,或许认为这是金宋失和的表现,但是站在望车上纵览战场全局的吕文焕决不会这样想,这分明就是陷阱,是想将出击的三十万伪唐精锐禁军一口吃掉的陷阱,经过了重大伤亡的伪唐军队,等下将面对的是坚固的金军营垒以及在营垒中不断投掷震天雷的投石器,到时,两翼的宋军向中间的伪唐军队挤压,再用一支轻骑封锁住伪唐军的后路,就将彻底断绝三十万人的退路,这些伪唐军队至今已经战斗了个多时辰,等下再经过一场厮杀后,就会筋疲力尽,吕文焕不敢想象,一支能以两万人才堪堪挡住敌军二百人冲锋的军队,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现在的吕文焕只能寄希望在张汉英的援军了,他只希望张汉英能将金国的骑兵缠住,为大队伪唐军队的撤退赢得时间。可是……金军和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宋军会眼睁睁的看着嘴边的肥肉就这样飞走么?伪唐军的撤退会不会转变成一场大溃退或者逃亡?吕文焕不敢确定,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严令守卫军营的兵士,没有他的将领,决不允许打开营门。只要大营还在,金宋联军就决不可能放弃这里向前推进或者去进攻洪州城,而那些溃逃的士兵过些日子也能慢慢聚拢一些回来。
伪唐的将领也不是傻子,两侧敌军奇怪的举动虽然看不懂,但是两侧都是敌军的情形他们还是清楚的。可问题是,给他们的命令是冲破金军组成的中军战阵,将金宋联军的军阵撕开一个口子,最后直接攻破联军的大营,在这样的命令下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权力么?
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动了,就在伪唐军因为受到头顶和前方两面打击而人心不稳的时刻,位于两翼那养精蓄锐的宋**队动了,看到伪唐派出援军,尤其是援军中间有大队的骑兵,宋国将领明了自己的意图被伪唐看破,不等伪唐军队全部进入那个陷阱,便发动宋军开始向被两翼的宋军夹在中间的伪唐军发动了进攻。两翼各十几万的宋军排成两个巨大的方阵,边射弩箭边扑向了那些已经踏入陷阱的伪唐军。
似乎是觉得伪唐军的灾难还不够,就在伪唐军因为宋军的进攻而更加散乱的时刻,在伪唐军队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骑兵,一支人数大约在两万左右的骑兵。这些骑兵远战是弓弩,近身的时候举起了手中的短把倭刀,恶狠狠的砍向惊惶失措的伪唐步卒。
乱了,全乱了,就在身后出现金国骑兵的消息好像瘟疫般迅速传遍伪唐军的瞬间,正在努力向前的伪唐军霎时乱了,任凭军官们如何督促、解说,甚至是拳打脚踢,这些士兵们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四面被包围的他们还会有生路?在逃生这样念头的驱使下,原本就是在金军犀利的火器前勉强保持住队形的伪唐士兵们,齐齐转过身子,将后背留给了那些正在吐出凶焰的火器,向着自己身后那来时的方向跑去,速度比他们来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但是,无论伪唐的士兵们跑多快,他们还是要首先面对成群结队的宋军士兵。几乎一样的军服,一样的武器,一样的身材和长相,曾经站在一面旗帜下,彼此间并没有丝毫恩怨,甚至说以前根本没有见过面的人,此时却不得不为了各自的主君而厮杀,刀来枪往,不见流血决不罢休,至于是谁的血,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大好形势下,宋军自是发挥了十二成的精神和战斗力,痛打落水狗的能耐他们还是有的。为了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为了自己的性命,原先并不见得有多大劲头的伪唐军士兵现在也个个如狼似虎,谁要是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就会和谁拼命,反正都是没命,此时一搏,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出来,来时看着很近的路程,这个时候是如此的漫长,以至于伪唐军士兵每走出一步都要付出无数的生命作为代价。
就在这个时刻,数千打着伪唐旗号的骑兵一头撞入了正在截杀伪唐步军的金国骑兵群中,长枪、马刀向着金国骑兵的身上招呼,不防之下,被他们放倒了百余名金国的精骑。
一向是纵横北方平原的金国精骑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他们立时放过了伪唐的步卒,圈过马头恶狠狠的扑向那些偷袭者。比战马,圈养在小小的马场中,连撒开蹄子飞驰都不能的南朝战马,又如何能与终日在北方草原上驰骋的金国战马相提并论?比骑术,南朝那些放下锄头的骑兵,又怎么能和自小在战马上长大的金国骑兵相比?论兵器,南朝自己的军器监,此时就是连弩这样的武器都造不出来,又如何能保证他们骑兵的马刀在与金国骑兵手中的倭刀对抗中占到上风?就是人数上,南朝的五千骑兵也比不过金国两万精骑。似乎,南朝骑兵唯一能与金国骑兵抗衡的,就只有意志了,尤其是统帅南朝骑兵的那个将领的意志。
这场骑兵对骑兵的冲杀,没有任何戏剧性的结果出现,五千被国家精心打造的南朝骑兵,在死伤四千多人后,不得已下保护着他们的主将逃回了大营。至此,南朝再也无法组建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
但是,南朝骑兵的牺牲并非没有代价,骑兵之间的纠缠,为伪唐的士兵们打开了通向生存的大门,一股股伪唐士兵穿过正在彼此厮杀的骑兵战场,快步跑向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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