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竹筹风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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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叫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清脆响亮,惊心动魄。随着喊声,一个姑娘从人缝里挤了进来。本来这小庙里面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谁要是想从外面挤进来谈何容易?却见这个姑娘晃动着身子,往左边扛一下,往右边撞一下。挤在小庙里的人群像风吹芦苇朝两边歪去,有的人站不住脚,摇摇晃晃地往下倒,幸亏又被两边挤着的人群挡住了。姑娘的出现有点儿突然,再一看这姑娘又穿戴不俗,气质非凡,再加上她有如此的力气,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挤进了小庙。姑娘冲着陈天伦身边的人喊着:“闪开,都给我松开手!”
一下子,众扛夫被这从天而降的女将震慑住了,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放开了陈天伦。
马长山认出了这是仓场总督的女儿甘戎,开漕时他在大光楼下面见过她。后来他又听说她向杨八挑过战,是个有权势又有功夫的姑奶奶。
更让大伙儿惊奇的是,姑娘手里拎着一个布口袋,挤到账桌前,嘭地往桌面上一墩,转过身呵斥着众扛夫:“你们瞎闹什么?不就是要工钱吗?姑奶奶把工钱给你们背来了,谁有竹筹都拿来,有多少兑换多少,一文一厘都不会少你们的。”
甘戎说着,把手伸进了布口袋,抓出了一把铜板,哗啦啦地洒下去。见到铜板,扛夫们还有什么好闹的?
陈天伦此时见到这情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一张口,就被甘戎制止了。
齐先生又重新坐在账桌上,为扛夫们兑换起了工钱……
甘戎看见陈天伦的脸上受了伤,从衣袖里掏出罗帕就要为他擦拭。陈天伦急忙躲避开了,甘戎不高兴了:“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一个小写端进来一盆清水,让陈天伦洗着脸上的血迹。
甘戎兴致勃勃地看着齐先生给扛夫们兑换竹筹,觉得很有意思,就把竹筹拿起来观看着、把玩着。
事情很快平息下来,扛夫们用真假竹筹兑换好了工钱,或心安理得或于心不忍地走了。齐先生收拾好账目,也走了。陈天伦这才有机会向甘戎表示感谢:“甘戎,谢谢你,今日要不是你,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了。”
甘戎说:“有什么好谢的,不就是半口袋铜板吗。”
陈天伦说:“谢归谢,可这钱我得还你。”
甘戎说:“这钱不是我的。”
陈天伦问:“谁的?”
甘戎说:“我爸爸的。”
陈天伦惊讶地说:“这么说,是总督大人让你来的?”
这时候,铁麟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对啊,正是本官让她来的,解你的燃眉之急嘛。”
见到铁麟,陈天伦马上就要跪下行礼,铁麟一伸手拉住了他:“不用了,乱子都过去了?”
陈天伦说:“多亏大人救了晚生,这里面有人在暗中鼓动。”
铁麟说:“是不是那个马长山呀?”
陈天伦说:“就是他,他对晚生替换了他的‘盈’字号耿耿于怀。”
铁麟说:“他耿耿于怀应该对本官来呀,怎么报复起你来了?真没气魄。”
陈天伦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铁麟拿起了桌子上的竹筹,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问:“这些竹筹有真有假,你能分辨得出来吗?”
陈天伦说:“要是有时间仔细比较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只是扛夫们兑换铜板的时候都急得很,不容工夫呀。”
铁麟问:“为什么要用竹筹呢?不能直接发铜板吗?”
陈天伦说:“据家父讲,早先码头上是直接发铜板的,一是太耽误工夫,扛夫们肩上扛着麻袋,手里还要一个一个地数铜板;二是呢,也不安全,经常有一些人上来捣乱,抢账房先生身上的铜板。”
铁麟点着头沉吟起来。
甘戎突然说:“我有办法了。”
铁麟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甘戎对陈天伦说:“我先走了,明天早上你不要再用这些竹筹了,把这些都填进灶膛里烧火吧。”
甘戎说着转身而去,陈天伦困惑地看着铁麟。
铁麟了解女儿,对陈天伦说:“你听她的没错,她说有办法,肯定主意还不错。”
果然,第二天早晨,甘戎骑着一匹快马,径直来到龙王庙。陈天伦和齐先生早已经等在那里了。甘戎的身上又多了一个布袋,她把布袋往桌上一墩,从里面抓出了一把珠子。
陈天伦和齐先生都愣住了,拿这些珠子干什么?
原来,甘戎自幼习武,拜了好几个师父。其中有一位绿营的都尉,姓黎。此人是个广东的南蛮子,会一种轻功,在武林中属于岭南派的。他教甘戎的轻功能攀崖缘树,蹿房越脊。他还教甘戎一种镖功,能百步穿杨,弹无虚发。黎师父用的镖是一种花生米大小的鹅卵石,一个个溜光圆润,非常顺手。甘戎不想跟师父使用同一种镖器,一是镖功不精怕给师父丢脸,二是也想标新立异。正巧有一次,她到兰儿家去玩,见兰儿玩着一种小琉璃珠儿,便问兰儿的父亲惠征这珠子是从哪里来的。惠征说是琉璃厂专门烧制的,于是甘戎便托惠征专门为她烧制一批琉璃珠儿。这珠子的大小样式都是甘戎自己设计的,每一颗珠子都有樱桃那么大,上面涂着蓝色的釉子,还烧上一个戎字。那戎字固然代表甘戎,蓝色则代表着她是属于正蓝旗。她就是用这琉璃珠跟黎师父学的镖功,学成以后,她身上总带着几枚。不过一枚也没有出手过,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这一天,码头上传出了一件新鲜事。凡是到陈天伦这里来扛粮食的扛夫们,每扛一袋,便能从一个天仙般的姑娘手里领过一枚琉璃珠。这琉璃珠光滑圆润,闪光透明,蓝莹莹的,上边还有一个戎字。那一天,扛夫们就是凭着这琉璃珠到龙王庙去兑换铜板的。扛夫们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巧漂亮的玩意儿,反复把玩着爱不释手。可是不释手又换不来铜板,更要命的是,任你再有本事,也难以仿造出如此精美的筹码。
从那以后,马长山也没有再到码头上扛大个儿。他的兄弟牛六儿悄悄地收藏了一枚琉璃珠,拿给马长山看。马长山看后,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咱这码头,早晚毁在女人手里。”
谁也没听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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