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六节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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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道歉,又用错典了,汉书下酒是宋朝人的事,汗!
曹冲闻言也是大笑,他对钟繇躬了躬身说道:“若是如此,冲还是先告知钟大人以免大人失望,我手里是有茶引不假,可是钟大人也知道,我要应付的人实在太多,丞相大人一个人每年就要供他十斤茶,我那子建兄长,比起丞相大人来毫不逊色,陈孔璋那帮人,就指着子建喝不要钱的茶呢,我这做兄弟的,只好勉为其难,给他撑足了面子,再加上子桓等人,我这每年五十斤的茶引,落到我手里,也不过十斤而已,钟大人如果不够,我是可以支援五斤不成问题,再多了,我也无能为力,只好去求刘大人了。”
钟繇讶然,有些奇怪的说道:“将军镇守荆益,统有大权,怎么每年仅有五十斤的茶引?莫不是,哈哈哈,怕我真去叨扰将军么?”
曹冲笑着摇摇手:“大人有所不知,荆州新政实行之初,我便和刘大人有过约定,每人都有定额不同的茶引,多出的部分,是要按市价购买的,谁也不得越权。我忝为新香的发明人,所以有五十斤之巨,象刘大人,身为南郡太守,手握着茶叶进出大权的人,不过是区区十斤,他自己又好喝茶,这每年的定额,都是不够用的,只好自掏腰包去买。至于我,如果放开了喝。每年也至少要有五十斤地缺额的。”
他笑着将襄阳的新政的一些内容向众人讲了,特别是讲了对掌握大权的人的一些限制,以及这些政策的实行情况,最后总结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荆州、益州各级官员,不同的货物都有不同的配额,算是对他们辛劳的一些补偿,但不能无限制地索取,这也是民脂民膏,如若取之不以节度。也是竭泽而渔一般。是故二州官吏,虽然比起其他州郡来待遇好上一些,却也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富得流油。”
钟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捉摸了一番。接着说道:“既然茶、盐都有配额,那么纸张是不是也有配额。繇闲来无事,每日作书一个时辰,试过许多纸,唯有陛下赏赐地襄阳蔡氏澄心堂纸入手绵软,墨意盎然。试过一次之后,再用其他纸简直无法下笔。又不能向天子请索,只好到集市上去买,只是蔡都督心也忒黑,一枚纸索价二百钱,我这没有俸禄可拿的闲人实在挥霍不起,每日仅能用上两枚,让人意不能尽,实在憋屈,不知将军能否给些配额?”
曹冲“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充满歉意地说道:“大人见谅。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这样吧。我即日派人与刘大人商量,以后每个月供与大人澄心堂纸五百枚。以供大人挥毫,多留些墨宝传世,如何?”
魏讽听了,轻声笑道:“将军,钟大人书法名满天下,他现在闲居在家,每日来求书的人就不下数十起,每月五百枚,恐怕也不孚使用吧,将军手握荆益大权,难道还在乎这几百枚纸吗?”
曹冲呵呵一笑,正要说话,身后的王肃轻笑了一声,接上去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将军用纸也是有配额的,就是陛下,也概莫例外,只是他是一朝天子,配额大了些,是两千枚,我家将军和钟大人一样,每个月的用纸限度也仅有五百枚。”
魏讽正在再说,钟繇笑道:“子京,我能和将军大人一样有五百枚地配额,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焉敢贪得无厌,人心苦不足,五百枚足矣。”
“大人说得是。”魏讽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卑不亢的笑着对钟繇表示了一下恰到好处地敬佩,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曹冲说道:“敢问将军,我听说天子最近书画日进,再加上赏赐众人甚多,这每个月两千枚的澄心堂纸也渐不足,如若天子下旨增益,将军又当如何?”
曹冲一听,不免对这个同乡才子留了神,这丫的直接扯上了天子,显然不是随口一问,他笑了笑,依然没有回答,身后的王肃却笑了一声:“魏兄台好灵通的消息,天子禁中的事情,你居然都知道,果然是许县的风云人物,佩服佩服。”
魏讽一愣,立刻有些尴尬,他是个布衣,虽然名满许县,却还是个布衣,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打听皇宫里的事的,问他一个大不敬地罪名都有可能。如果说是钟繇告诉他地,那么钟繇就逃不脱一个泄漏交关的罪名,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这王肃没有先回答他地问题,倒是先堵住了他的嘴,实在是犀利。他眼珠一转,随即笑道:“讽焉敢挥听禁中之事,只是许县不比洛阳的墙高宫深,天子用度不足时,也常派人出来采买,这在许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有所知晓,也是情理之中,王大人又何必惊诧莫名。我只是奇怪天子不过两千枚,将军却有五百枚,似乎有些……”他说着,故意留了个话尾,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曹冲,又瞟了一眼王肃,微微一笑,等着王肃回答。
王肃嘿嘿一笑:“兄台对天子的事情倒是关心得紧。不过兄台可知,天子这两千枚纸,已经占到襄阳澄心堂纸月产量的百分之一?将军虽然也有五百枚之多,却是包含着荀仲豫先生等人的用度在内,他们无有官职,襄阳书院的用度又紧,纸墨全在将军额度中开销,将军实际所用,也不过百枚而已,每个月写公文就要用去大半,府中诸位夫人学书,我等公文以外的用纸,尽在将军的额度之中,五百枚哪里够用?天子除了写字作画。还能有什么用项,居然两千枚也不够用?”
他顿了一顿,扫视了一眼那些听得有些出神地年轻人,接着说道:“我大汉遭逢乱世,百废待兴,我家将军振衰起弱,幸天子恩准,在襄阳实行新政,小有成绩,却离盛世还有天壤之别。正当是君臣协心,效文景二帝俭朴持政之际,焉能肆意而为,一意奢糜。”
魏讽一听王肃直接批评起了天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神很不善的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却恍若未闻。正一手举着茶杯和钟繇示意,微笑着将茶杯举到嘴边,很有兴趣的在品尝,却对王肃这涉嫌大逆不道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魏讽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钟繇,钟繇似乎也在品茶。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头轻轻的点了点。随后赞道:“好,好茶,果然是入口有余香。”
魏讽一听,心领神会,他冷哼了一声,不快的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天子的,天子用些纸。又哪里称得上肆意而为。又怎么能说奢糜,王大人莫非久在荆州。忘了做臣子的规矩了吗?”
王肃也沉下了脸,一股怒气勃然而发。魏讽嘴上在指责他不知做臣子的规矩,实际上却是在指责曹冲。魏讽胆子这么大,一定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在借题发挥。他看了一眼曹冲地脸色,见曹冲依然是在不紧不慢的喝茶,耳朵却不经意之间动了一下,知道曹冲心里有些不快了,便接上去说话:“兄台这话,说得太大了些,天子一个月写字作画两千枚纸尚且不足,平均日用纸六七十枚,天子能写得了这么多字,作得了这么多画?兄台不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吗?澄心堂纸枚二百钱,便是两石粮食,天子每天写字作画就是五口之家一年之粮,这还不叫奢糜,那还有什么叫奢糜?”
魏讽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就算是有所挥霍,也是天子,我们做臣子的,如何能这么放肆地评论天子,这君臣之道,莫不是成了一句空话了?”
曹冲听他这么一说,可就有些不高兴了,开始看这小子还是个明白人,怎么越听越不对路子,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在案上发出笃地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钟繇一见,连忙打圆场说道:“哈哈哈……子京莫要意气,你不知稼穑之难,无切肤之痛,哪里能体会到曹将军、王大人的难处。王大人说得对,我大汉久遭兵乱,确实应该节俭一起才对。哈哈哈……这些国事,就莫要再争了吧。”
魏讽听了,收了脸上的怒容,转眼笑道:“大人教训得是,魏讽是有些意气了,还请将军和大人恕罪,莫要见怪。”
曹冲嘿嘿一笑:“你放心,我不怪你。你既然在许县有些日子了,想必也从仲豫先生、仲长公理等人口中得知,我襄阳书院有个不错的传统,论坛之上,可以放所欲言,任何人不可以言罪人。圣人当年也赞子产不毁乡校的,我等议议政,也是关心时事地体现,比起不过青红皂白的愚忠或不问苍生地避世,纵使有些不敬,我想天子也是能体谅的。”
钟繇放声大笑:“将军说得对,年轻人嘛,是要有些意气的,不可象我这等老朽,暮气沉沉,百无一用。”
曹冲摇了摇头,对钟繇拱了拱手说道:“钟大人何必自谦若是。丞相是极看重大人的,当年大人镇守关中,马韩晏然,丞相才得以平定冀州,这等大功,丞相是没有忘记过的。”

钟繇听了这话,心里的委屈这才好了些。要说他闲居家中一点意见也没有,那是骗人的,最近荀家也倒了台,他更是心惊胆战,不知前途何言。前些天天子召见,征召他的儿子为郎,同时透露出想让他去关中的意思。他思前想后,没有敢立即答应天子。天子现在无权,能不能去关中,还得丞相府说了算,要不然他就是去了关中,事情也不好做。再说曹丕在关中,他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跟曹丕争功吗?他一直没有搞明白天子的信心从何而来,昨天晚上。荀悦派人来告诉他曹冲到了许县,要来见他,他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为此他特地准备了一番,将魏讽等人邀了过来,想借机将魏讽介绍到曹冲地镇南将军府里,顺便和曹冲套套近乎。没想到话不投机,魏讽居然和曹冲地亲信王肃抬起杠来了,让他颇有些意外,只能出言打断了他们的争论,生怕惹得曹冲不高兴。现在听曹冲这么赞他,他提起地心思终于放下了些。
“将军过奖了,繇性粗疏,无有方略。哪里敢和我开朝三杰的萧何相比。”钟繇连声谦虚道。
“大人过谦了。”曹冲笑了笑:“大人在关中数年,边境无事。如今这个样子,不是大人的过错,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看啊,这关中的事,还得大人这样的稳重人才做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钟繇。钟繇捉摸了一下曹冲的意思,立刻领悟到了其中地精神。眼神一亮。曹冲将他的神情全看在眼里,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接着说道:“我一向是敬重大人的,这不,这次接了棘手地任务,一时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巴巴地来找大人求助来了。”
钟繇心知肚明曹冲所说的是什么事,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抚着胡须静静的想了片刻,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笑得很天真很无邪的曹冲:“将军如今已经是手握重兵。威镇天下。还需要做国舅吗?”
曹冲苦笑着摇了摇头:“钟大人说笑了,我哪里是想做什么国舅。不过是想尽心为朝庭做些事情,这才夜以继日,竭心尽劳,幸亏诸贤努力扶持,这才略有小功,得天子嘉奖,备有薄名。奈何谤随誉生,如今竟有人说我家图谋不轨,也不知是从何说起,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为能继续报效朝庭,眼下只得听我岳父之言,与天子联姻以求名正言顺。如今佳期已定,可是天子这边,还是……”曹冲有些为难地看了钟繇一眼,一副委屈的样子。
钟繇很理解地点点头:“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智者毕竟难得。”
“大人明鉴。”曹冲赶紧送过去一顶高帽子。
两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各自心中有数,无须再多说什么。曹冲应钟繇之邀,说了一通曹彰北征的故事,然后又和钟繇讨论了一通书法,最后在魏讽、刘伟等人的吹捧声中离开了钟繇的府第。一出门上了车,大双小双就递上毛巾和凉茶来。王肃坐在车辕口喝完了茶,一边将茶杯递还给大双,一边对曹冲说道:“将军,这个魏子京有些迂腐啊,浑不似能名动许县的模样。”
曹冲笑了笑:“他不过是读了些圣贤书,根本没有体会到为政的艰辛,把什么事都说得容易,迂腐天真一点也是必然的。不过我想他今天的表现,也有些不自然,想必是故意说来试探我们的。不过这样也好,你和他吵上一架,我正好和他撇清关系,说实在地,我不太喜欢这个人。”
王肃得意地一笑,他就是看出来曹冲对魏讽的不喜,这才针锋相对地,要不然以他谦谦君子的脾气,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换成蒋干来还差不多。
曹冲离开之后,钟繇又送走了几个年轻人,唯独留下了魏讽。两人在书房里坐定,换了新茶。钟繇有些责怪的对魏讽说道:“子京,你今天可处置得有些不妥,我看曹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太喜欢你所说的话。”
魏讽摇了摇头:“大人,我倒觉得未必是这么回事。曹将军手下现在不缺人手,我就是到他手下去,一时半会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妨跟关大人,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钟繇摇着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天子要我去关中,可他说了又没什么用,丞相府不发话,我到了关中也做不了事。曹镇南倒是愿意帮我,但他要我先帮了他这个忙才行,你倒说说看,我当如何处理才好?”
魏讽也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悲凄的说道:“大人,你觉得曹家最后会走哪条路?”
钟繇有些警惕的看了魏讽一眼,摇了摇头:“这个我如何能知道。”
“大人。我知道你顾虑较多,不能放言,可是我相信,不管是从忠君地角度,还是为报答丞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大人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曹家走上篡逆的道路的,我魏讽虽然只是个布衣,也能有报国之心,大人深受国恩,又如何会放手不管?”魏讽有些焦急的看着钟繇。
钟繇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等他说完了,才叹了口气:“子京,你想得太远了。曹家和天子联姻,以外戚身份掌握朝政。这也是自保之策,在我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说明他也有顾虑。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个布衣,能起什么作用?”
魏讽摇了摇头:“大人。你与我等不一样,只要你愿意。你很快就能回到关中。曹家虽然看起来很团结,可是并不是铁板一块。曹家三子,分镇南北西三方,这正是丞相大人要废长立幼的征兆,我们只要善加利用,强势如曹家,也不是无隙可击。”
钟繇还是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魏讽,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的疑惑。魏讽听了,信心大增。加重了语气说道:“大人。曹丞相将三个儿子发在三方,曹镇南有新政。实力最强,但也没有强大到可以横扫天下。而曹监军有关中五万大军,实力虽略弱一些,但也不差,更重要的是他有长子身份,只要没有大错,纵使曹丞相有心要扶持曹镇南,他也找不出理由去平息众人的口舌,再加上曹镇南娶妻多年,一直未有子嗣,所以他也下不了决心。曹家地内乱,也就隐而不显,让人看起来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再者丞相大人不过是一侯爵,以曹镇南的能力,自已搏个侯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夺嫡与否,对他来说并不是势在必行,如此也就没有很必要闹得兄弟不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曹家的矛盾不显,我等就没有机会帮天子重新夺回大权。时间过得越久,对我大汉越是不利。”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逆流而上?”钟繇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人,”魏讽提高了声音,用手指在案上敲了敲:“曹家兄弟不争,并不是我们希望地,当然也不是丞相希望的,他地年岁已高,如果不能尽快确定嗣子,他如何能放心而去?这些年他一直窝在邺城不动,却让儿子们出去历炼,也是存着试其功能,现其心志的目的。可是大人想想,丞相大人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钟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难不成丞相还希望他们兄弟相争不成?”
“当然。”魏讽很有信心的说道:“丞相建非常之功,当然想要有非常之赏,至少也要保其现有地权势不衰,而这些,只有选择一个合适的嗣子才有意义。大人可以想想,我朝地权臣哪一个最后不是败在不肖子手上的?所以丞相一定会选择一个他看中的嗣子,显然他看中的这个嗣子就是曹镇南,而不是在关中的曹子桓。”
“何以见得丞相就是选中曹镇南?”钏繇微笑着。
“曹镇南少有神童之名,最近又屡立战功。更重要的是他除了聪明之外,对家人极好,我听说丞相大人的那么多儿子之中,极少有不愿意和曹镇南接近的。如果选了曹镇南为嗣子,万一将来曹家有机会行篡逆之事,他有足够的信心和仁心,必然不会对那些兄弟下手,可以保全丞相的怜子之心。而曹子桓在丞相诸子之中,只是中才,他如果嗣位,一定不会放过有可能威胁到他地地兄弟,曹镇南、曹骁骑必然首当其冲,不能善终。”
魏讽说得急了,脸有些潮红,他停下来了两口气,信心满满的看着沉思不语地钟繇:“从各个方面看,曹镇南被丞相选中的可能性最大。只是一来曹镇南没有足够的实力,二来他还没有子嗣,所以丞相才没有下定决心。至于曹子桓,因为曹镇南没有争嗣的必要,他也不会立刻动手,而是全力在关中争功,以备不测。”
“那,又当如何?”钟繇沉吟片刻,悠然问道。
“这正是大人推波助澜,借力使力的好机会啊。”魏讽几乎要叫出来了。
“借力使力?”钟繇似乎很茫然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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