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深湖恶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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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焰探手悄悄伸向何丽丝腰间,蓦地回身面向众邪魂,当前邪魂见状尽皆愕然,摸不着头绪,他们心中对孤焰实万分畏惧,只得猛然停下追逐,以至後方邪魂冲撞过来,大夥儿堆堆跌跌成一块儿,尚不及反应叫嚣,蓦地一篷蓝色火光在水底向前疾射炸开,随着水波四处蔓延,无限向前扩散,竟又是「魂飞魄散精」!
前方邪魂吓得疾欲转身,却被後方邪魂挡住退路,无法脱逃,後方邪魂不知发生何事,仍一往无前,他们怎麽也想不到这如烟火般四射而飞的「魂飞魄散精」是如何来的,又是一阵惊惧交加,昏天暗地的嘶喊,直至水底邪魂消失殆尽或逃之夭夭
何丽丝在他怀中身子冰凉,奄奄一息,离湖岸尚有数十丈,孤焰深怕她长久无气造成後伤,再顾不得避讳,左手一揽,拥她入怀,低头以口封上她的朱唇,过渡自己的真气给她。
何丽丝昏昏沉沉中,忽感一缕和暖真气细细而入,源源不绝,胸口立时不再气闷,浑身舒泰暖热,脑中逐渐清明,才发觉是孤焰为自己送来真气,娇躯微微一颤,双眼闭得更紧,即使湖中几不见光,也怕一睁眼要教两人都尴尬无比,一颗心直怦怦跳个不停。
孤焰见她双眸虽仍紧闭,从她脉动、气息知她已苏醒,於是身稍分开,再托着她速往前游去,二人才算安抵剑阁湖畔。
「波!」一声响,孤焰从水下冒出头来,见余下邪魂兀自在湖面四处飞梭,急搀着气息奄奄的何丽丝上岸,此虽已在剑阁巡狩范围,但邪魂见二人忽然现身,仍疾速飞追而来。
孤焰见前方乃是一幽暗密林,古树参天,藏身甚佳,抱起何丽丝,疾窜而入,何丽丝在他怀中,喘着气,虚弱呻吟道:「月公子,咳!咳!…」被水一呛,剧咳不已。
岸上邪魂所剩无几,见已至剑阁范围,过了密林即是英雄会之处,一时沉吟无计,直徘徊在湖岸边良久,不敢再有寸进。
二人躲入密林,终摆脱了邪魂追杀,天色已明,孤焰觅着一洞让何丽丝作调养之用,二人衣衫漉漉,十分狼狈,他见何丽丝全身湿透,薄纱贴身,冷得双手环膝、身子绻缩、牙关轻叩,正欲就近拾些枯枝生火,何丽丝紧咬牙根,颤抖着道:「月公子不必麻烦,我有点火妙招。」随手拿出短枪,深插於泥土中,一扣机括,除手把处,枪身通体火焰熊熊,照得斗生辉,登时暖和不少。
孤焰见状忍不住啧啧称奇道:「我原先见姑娘手中这柄短枪可做二段延伸,已教人十分佩服,岂知尚可放出传讯火花,又可做之用,设计此枪者实是少见的智者。」
何丽丝灿烂一笑,道:「我是圣火使,连个火花都弄不来,岂非要教人笑话,不过此枪乃白衫军的奇人所设计,公子若履圆月之约,我倒可以引荐。」
孤焰摊开左手,歉然笑道:「我换了枪中的的传讯火籽,现下该物归原主,只不过这火籽已湿得不能再用。」在他修长白晳的指掌中赫然是一团小小火药,已被湖水浸湿。
何丽丝微微愕然,回神细思,才明白孤焰在下水前借她短枪一阅时,以巧妙至极的手法换了诛杀邪魂之物,而自己竟浑然不觉,实是颜面大失,呐呐回道:「这短枪设计再巧,也不如公子神乎其技,只在一瞬间就能明白如何取换枪中之物。」对於孤焰能在万般险恶之下,利用身周之物一举击杀数百邪魂,更感不可思议,越觉此人虽没没无闻,却是高深莫测,想起他曾夸口要的酬劳,不知该喜该惧,陷入沉思,默声不作。
孤焰见她闷闷不乐,再度致歉道:「我擅取姑娘之物,还加以破坏,姑娘着恼原是应该。」
何丽丝心中一急,忙分辩道:「我不着恼。」一抬头迎上孤焰清和目光,突然忆起水中情景,芳心可可,含羞低下玉首,赧然细语道:「我只是猜不透月公子是何样人。」火光熠熠照耀下,她俏颜红似瑰霞,沾着几许晶莹剔透的清珠,宛如出水芙蓉,明丽不可方物。
孤焰瞧着她情状,不禁一怔:「她何以…」,忽明白她为何满脸红晕、娇羞地避过自己目光,忙道:「方才水中乃生命交关,多有唐突,还未请姑娘恕罪。」
何丽丝轻声道:「我明白,月公子不必介怀,说来我还需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孤焰见她受邪魂阴寒之气侵身,语音发颤,便道:「姑娘最好先练上一会儿内功,免得寒气入体,日後生病。」
何丽丝依言调息运气,却是一运气即咳嗽不止,孤焰见状只得坐到她身後,伸手抚住她背上的「神堂」,将阳和之气缓缓送入她体内,过不多时,何丽丝内息运转数周天,身周奇经八脉,无不畅暖,心中惊疑不定:「月公子看来出尘儒雅,气度宁静,当非练武之人,可他内力充沛,宛如汪洋大海,若不曾学武,怎能穿越重重藻林?若是武学高人,又怎能内敛至此?又何需躲避邪魂?我莫要看走眼,他才是真正大助於主上之人。」一时暗自庆幸已相邀孤焰襄举大事,又想到他手贴在自己薄纱之上,不禁耳根子都红了。
孤焰忽感胸口微微疼痛,明白即使只缓缓动用少许内力,但连番为何丽丝注入真气,已引发他的宿疾,只得缩手,二人经此一场生死患难,心中亲近不少,并肩而坐,倚火取暖。
孤焰问道:「方才小舟之中,何姑娘似还有第二件事要说,不知是何事?」。
何丽丝一听,红晕又现,轻抿双唇,状似忸怩,孤焰暗思:「她本是爽朗之人,莫非还想着方才之事?我得和她谈谈别的,才不致使彼此都这麽憋扭,她第二件事要说什麽,我实在猜不出,正好再问她一问。」又道:「方才邪魂侵扰,打断姑娘兴致,不知在下是否仍有荣幸洗耳恭听?」说得恳切之至。
何丽丝心中七上八下,见孤焰拳拳相询,自己再矫情不说,实显得过於作态,但此刻却更加羞於启口。

洞之中静得连落叶声都听得清,直教孤焰不知何以相应,许久,身旁才传来一丝细蚊之声,嗫嚅着道:「我本是要说…说…我们西漠那里,不管是谁对谁欢喜,男子也好,女子也好,总是直接说出来…还盼公子不会笑话我才好…」她本来觉得在西漠中的习俗,女子直言心意并非什麽羞人之事,但此时反倒怕孤焰以为她藉水底之事表白,而看轻了她。
孤男寡女刚同患难,又共处斗,火光微映,香氛浮送,面对俏丽女子情真意摰,确实令人心神飘然,他不得不承认何丽丝爽朗率直,颇有动人之处,只是心中却有十二万分为难,她的款款表白,实是被自己逼出,若不经水中一事,拒绝佳人也合情理,但此时不止怕伤了她的自尊,又显得自己方才行为轻薄。
饶是孤焰万般智计,对这尴尬情景,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十分诚挚恳切,小心翼翼,温言道:「姑娘才貌俱佳,得此垂爱,在下受竉若惊,当珍而视之,怎敢笑话?但月某从小即有婚约,只能辜负佳人厚意。」
何丽丝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她倒是提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反大方微笑道:「这也不奇怪,公子如此才俊,定是早有相许俪人,这女子肯定是世上最福气之人。」
孤焰忽想起怀中画卷,忙抽出摊开,不经意地回道:「不,她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子。」
何丽丝好奇地探头来看,只见画纸已被湖水弄得馍糊一片,再看不出半点样子,失声道:「糟!这画坏了!」心中不禁深深遗憾不能目睹芳颜。
孤焰反神色平静回道:「无妨,我再画过便是。」
何丽丝听他亲自为此女作画,欣羡不已,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说她是可怜女子?」
孤焰涩然回道:「一个人若长年待在冰天雪地里,连相许之人都不能选择,岂非可怜?我实是她逼不得已的唯一选择。」眼目之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柔神色。
何丽丝睁着明亮美丽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盯着孤焰道:「你是说…」又摇摇头道:「怎可能有女子对你不动心?会否她从来不知你的心意?」
孤焰忽地一楞,竟不知如何回答,心忖:「我和她…,她怎会不知我心意,可事实上,我从来没问过她…」二人婚约乃是娃娃亲,父亲失陷後,自己身负重任,总勤於习武、忙於族中之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得回道:「我多有要事,与她实是聚少离多,上回相见,距今已是二年多了。」
何丽丝甜甜一笑,安慰他道:「无论如何,今日的分离若能成为明日的圆满,一切就是值得的。」
孤焰点头道:「姑娘所言极是,将来我当尽力弥补她。」
何丽丝微笑道:「看来我只能期待一个月後公子的佳音,若连这正事都谈不成,今夜我便只剩一个甜美又惊悚的回忆哩!」
也许因这斗之中,二人共同经历生死患难,更或由於这个女子难得的率直,倒教孤焰说了平日绝不会说出的话,心下正感激她的贴心得体,洞外忽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足踩落叶之声。
孤焰道:「红衫军找来这儿了。」他从来者是赤足踩叶之声,已知是何丽丝的手下寻到此处。
迟了半刻,何丽丝也已分辨出是副火使,欣喜地起身往洞外去,朗声道:「喀尔,我在这儿!」洞外忽地现身一魁梧青年,虽不若卓穆罕高大,也是英勇剽悍,两眼烱烱,一脸朴厚,眼见手下来到,何丽丝遂向孤焰辞行,转身即要离去。
孤焰凝注着她修长俏丽的红衫身影,即将消没在洞口外,心中一沉,冲口道:「何姑娘,回去吧!」
何丽丝愕然回过身来问道:「月公子,你说什麽?」
孤焰望着她灿若星子的双眸,始终爽朗明亮的脸庞,缓缓道:「姑娘听我一言,六日後不要到千矶湾,那里形势万般险恶。」
何丽丝知道他出自真心关怀,芳心大喜,英气灿然道:「多谢公子好意,可魔界来攻,我总得尽力为教众作一些事。」
孤焰回道:「既然卓穆罕那方实力坚强,若真为魔界来攻,由他去冒这个险即可。」
何丽丝秀眉微蹙,轻摇玉首,坚决地道:「我是圣火使,身负教众期望,领着红衫军冲锋陷阵,那一回不是出生入死?这次也不过是千万次中的一次,何况…现任教主骄奢淫逸,霸道专权,才令人心思反,为了西漠子民,我更不能退缩。」
孤焰听着她的话语,心中一动,这番对答,言犹在耳,只是身份换了人,从前是五失苦劝自己,如今却是自己苦劝眼前这个女子,他深深体会何丽丝为着自己族人,明知前路艰险,仍一往无前的决绝,其实他要设个局让何丽丝无法前去,乃易如反掌之事,只是他实在不愿用心机在这个直率的女子身上,不禁感慨道:「究竟要如何,你才肯不去千矶湾呢?」
何丽丝见他意真辞切,心中又是温暖又是酸涩,柔声道:「公子救我一次,我已十分感激,可公子不能保护我一生一世,何丽丝有自己得走的路。」明知他早有中意之人,那强压下的愁苦,一点一滴地在心中逐渐发酵,当初她见他迥异於大漠男子的粗矿,因此一见锺情,本以为自己可轻易放下,但相处越久,却教她不禁越是深陷,再也洒脱不起来,内心叹道:「你想保护一生一世的女子,另有其人,并非是我。」
孤焰沉吟半晌,精光一湛,道:「看来我只能和你定下退兵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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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章节:36酒後真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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