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莱州城山雨欲来,众豪杰神龙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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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人心恶,江湖险,为何相见又恨晚?绝尘去,匹马还,取义成仁哪管儿孙难?旋花舞,美婵娟,喝了一坛又一坛,谁在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剑横错,铁衣寒,取什么乐,求什么欢?弹指人生一挥间!
天刚大亮,莱州城下忽然聚集了近百人,士农工商熙熙攘攘,大家抬头看着城墙,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交头接耳的互相议论,如此情景招引来更多的人驻足观望。
只见那城墙上距离地面六七十尺的地方,不知道被谁贴了张偌大的红纸,纸张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些什么。
一骑绝尘,由北而来。马上骑者一身青衣,鼻直眼细,面色白皙,看年纪不超过二十岁。他脑后包了一块青布方巾,用一条青布系着,人随马走,头带飘扬。
青衣少年来到城下,围观的人群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翻身下马,从马革里拿出一柄青钢长剑来,往腰间一挂。牵了马,信步走到墙下,抬头看去,只见那城墙上贴的红纸的正上篇写着“讨唐檄”三个端端正正的大字。
青衣少年忍不住一怔,心中暗怒,想道:“什么人这样的大胆,居然敢公然犯上作乱?”
众人沸沸扬扬,千口一词,都在谈论这篇“反文”。青衣少年正要去看那“反文”上写的是什么,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涌读声自人群之中传来。
“均平太保,冲天上将军,天下义军东路都统黄巢,檄文以告天下父老曰:夫兴亡有数,否泰相继,如日月之运行,似阴阳之交替……”
那声音似乎出自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之口,听起来并不如何响亮,且音调极低,偏偏夹杂在数百人的议论之中传人耳内时,字字听得清楚。青衣少年到是没想道身边这群人里还有内家高手,忍不住回头一望,身后人头攒动,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人说的。
那声音不理会青衣少年的错愕,继续说道:“强秦肆虐,则有陈吴之起,隋炀失德,而至群雄之兴。历观往代,遍数前朝,盛衰治乱,盖以民生苦乐为转移也。今残唐失道,天心震怒,民怨沸腾,连年荒旱螟蝗,灾异屡现……”
围观众人显然也在聆听,听到这里,就有一个人尖着嗓子说道:“可不是么,听说河朔一带,又闹地震了,倒了上千间屋子,人也死了好些,这灾异……”话未说完,众人“嗡!”的一声又议论了起来,顿时将那尖着嗓子的声音压了下去。
众人议论之声虽然响亮,那涌读檄文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可辨:“……天厌人弃,土祚将亡。小儿李環……”青衣少年听到这里,忍不住心头一震,心道:“说到五哥了。却不知道会说五哥些什么……哎,既然是讨伐檄文,自然是没什么好话了。”
果然,那声音继续说道:“狂昏冲役,唯知荒淫。恶尤夏桀,罪过殷纣。原居藩邸,阴弑太子倚而篡位,其罪一也……”
青衣少年大吃一惊,心想:“太子倚?那不是八哥么!八哥什么时候成了太子啦?阴弑——难道八哥已经死了么?这么大的事情,师傅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一声?”想到这里,突然“呀!”的一声叫了出来,猛然间想道:“篡位?!难道当今的皇帝已经是五哥了?父皇怎么会把皇位传让给五哥?莫非是看上了五哥的稳重?父皇呢?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这么一走神,檄文就给落了好几句,只听那声音接着道:“朝廷号令,朝令夕改,主司法式,昨破今行。罚不当罪,赏不及功。赦令节文,溢于视听。而实功惠,未有分寸及于苍生,罪之九也。挥霍无度,府库空虚,厉行重赋厚敛之暴政,罪之十也。仅数十罪,招告宇内,其他种种之恶,实罄南山之竹而难书其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也……”青衣少年不再细听檄文,凝目四处观看,眼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滑过。越看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去找那涌读檄文的人。他理了理头绪,从新打量了一下众人,只见一众乡民呆呆傻傻的站在当地,本来乱糟糟的人群越来越安静,到得后来,便只听到那读檄文的声音依旧在读:“……是以天地同悲,人神共愤,黄巢蒙义士推戴,添任上将之责,每枕戈而待旦,常泣血以忘餐,誓与海内诸豪杰,共讨无道。代天炟罚,拯民水火。近兴义师,回合诸豪,挂甲万队,铁马千群,虎啸龙骧,兵临齐鲁。……”讲到这里,那声音忍不住兴奋的把声调提高了几分,慷慨激昂的念道:“而大将军王仙芝,更聚九州群雄,金戈百万,直逼赵魏。诛除残唐,指日可待。中原父老,莫不争先壶浆,关东毅壮,无不踊跃接杆。投军起事,除暴安良,以建新朝之功。匡正除衰,扭转乾坤,更图竹帛之名!巢不自量,敢以檄告天下,丁丑岁三月即日。”

这一席话读的群情振奋——檄文写的固然文采出众,字词震撼,而那读檄文者富于感染力的声音,更似锦上添花火上浇油。听众们虽然仍旧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喝彩,但是他们个个从圆睁的双眼里,射出狂热的光芒来。
众人正在沉醉之时,徒然间听到有人暴喝道:“大胆狂徒,居然妖言惑众,还不立刻投降!”
大家转头一看,只见从城门处涌来十数名官差,手里提着铁尺钢索之类的家伙。为首的是名满脸横肉的捕头,他拿着一根银光闪闪的七节鞭。有人认出是东鲁第一捕,素有“铁甲烂银龙”之称的杜名捕,人群立刻大乱,大家四散奔逃,唯恐给杜大捕头给捕了去。
杜大捕头看见势头已经混乱,不由得大怒,生怕“反贼”乘机逃跑,当下一个箭步抢入人群,大喝一声:“哪里走!”长鞭晃动,搂头盖脸的砸向一名头戴斗笠的灰衣大汉。
灰衣大汉哈哈大笑,说:“我什么时候走了?”闪转身形,避开了当头的一鞭。
青衣少年心中一动,听那灰衣大汉的口音,与刚刚涌读檄文的声音一般无二。
霎时间杜大捕头横扫竖拍的攻击了六鞭,都给灰衣大汉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其时好多乡民还没来得及退走,杜名捕手中的烂银七节鞭长近五尺,舞起来丈许方圆内飞鸟难跃。有两名乡民的肩头被钢鞭扫中,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也鲜血长流,他们呼痛逃开。
灰衣大汉怒道:“为官不义,残民以逞。如此凶恶,留你何用?!”说到一个用字,正好杜大捕头以鞭当抢的点刺过来,那根五尺长软鞭,被他用内力催的笔直。较之钢枪,毫不逊色,而且呼呼带响,好不威风。
灰衣大汉大喝一声:“来得好!”两指一错,夹到鞭头之上,顺势一带,扯得杜名捕身不由己的噔噔噔噔抢上了好几步。灰衣大汉放松两指,回手一记“肘锤”,正撞到杜名捕的前胸上。
杜大捕头但觉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七八步之多,眼前金星闪动,身形晃了两晃,险些一交摔倒,急忙打了三次“千斤坠”才算站稳脚跟。他他满脸骇异的抬头瞪着灰衣大汉,嘶声问道:“阁下好高明的功夫,你……到底是谁?”
灰衣大汉本以为自己这一拳,纵然是石头也能打出个坑来,不料对方竟然硬接了下来,并没有摔倒在地,心里也不免举得有些奇怪。殊不知杜大捕头除了手里的烂银七节鞭之外,还有一身火候到家的横练功夫,即使是一头奔牛,也未必就能一头将他撞倒。
此时众官差已经将灰衣大汉团团围住,一旁的青衣少年冷眼旁观,看见那灰衣大汉的腰间高高个鼓起,似乎也带了兵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拿出来对敌。
灰衣大汉一肘击退杜大捕头,转身就跑。众捕快立刻张网结绳,准备抓人。哪知道灰衣大汉身法奇快,只一瞬间就攻击到了近前,两名捕快首当其冲,给他劈面两拳,打得跌出去近丈远。灰衣大汉再闪身,已经冲出了包围,他撒腿如飞,向南奔去。
灰衣大汉跑到数丈之外,杜大捕头突然喝道:“名字也不敢留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灰衣大汉纵声长笑,身形却似乎是一缕青烟,越飘越远,笑声一顿,几句话随风飘来:“亏你也用鞭,竟然不认得我!”短短十数字说完,人已经闪入树林,几个起落之后,消失不见。
分割:莱州:今山东莱芜,泰山之北,渤海之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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