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公山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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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已和陈靖仇成了同伴。一个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师父,另一个更是无家可归,拥有着同样遭遇的两人,很快便消除了所有的隔阂,成为了极要好的朋友。陈靖仇曾经拍着胸脯承诺小雪,只要快点儿救出师父,他就可以请师父也收下小雪为弟子,当再次拥有家的希望点燃在两人心里的时候,他们赶路的速度,突然变快了许多。
果然,在一天的急行军之后,在月河村的北边,他们发现了那座盼望已久的蓝色湖泊。时节正将入夏,深蓝色的湖面上,竟然当真电闪雷鸣,但这一切,却丝毫不能撼动水面的平静,含苞待放的荷花,还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陈靖仇看着这样的奇观美景,不由得诗兴大发,当场便吟出一首七言长诗。“哗!陈哥哥,你可真厉害呀!”小雪从小生长的环境闭塞落后,当然不可能听过外面世界中才子佳人的大作,别说陈靖仇作诗天赋奇高,就算是一首毫无韵律的蹩脚诗作,也能让她大声叫好。陈靖仇被这一夸,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啦……师父一直都不喜欢我吟诗作赋,他说,以前我们陈国的人,就是太沉迷于风花雪月,才导致毫无斗志,国破人亡的。”
噢……小雪点头应着,心里却还是有些半懂不懂。“陈哥哥,我想起来,你是陈国的皇族后裔吧?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陈靖仇抓了抓头,自己在出生的时候,国家就已经被隋朝所灭了,祖国是什么样子,他怎么可能会有印象?“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诚实的地回答道,“师父一生的心愿,就是让我打败隋人,兴复陈国,但是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那些,我只想能够无忧无虑地活着,游山玩水,偶尔吟上几首而已。可是师父每次听到我说这样的话,就很生气,骂我胸无大志——咦?”正说话间,陈靖仇突然发现,湖边果然有一座朴素的小木屋,木屋门前,还有一个极其可爱的小女孩在拍着皮球玩儿。
两人心下,当时就是一阵兴奋。这一定就是公山师伯的家了!
也顾不上再聊天,陈靖仇赶紧跑向了小女孩。
小妹妹,请问,这里是公山师……呃……公山先生的家吗?
小女孩停止了游戏,抬起了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对着陈靖仇和小雪:“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找我爷爷有什么事?”
原来,这小女孩正是公山师伯的孙女。
“我是公山先生的师侄,我叫陈靖仇!”陈靖仇友好地说,“她是小雪。我们这次来,是想请公山师伯帮忙的!”
帮忙?小女孩突然露出了有些犹豫的表情,看了看屋里。她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正当两人觉得她可能会拒绝的时候,小女孩终于说话了:“你们要找我爷爷……那得先问问我奶奶。我奶奶在屋里,你们去找她吧,再看爷爷见不见你们。”
起初,他们为小姑娘说的话感到很疑惑。然而,就在他们轻轻推门而入的时候,却恍然大悟。因为,他们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苍老的咳嗽声。虽然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但除了公山师伯,能发出这种咳嗽的,还能有谁呢?
“小朋友,你们找谁?”当他们走进屋内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老人,只是一个外观五十出头的妇女站在门边,凝视着他们。陈靖仇知是公山师伯的夫人,也就是小女孩说的奶奶,连忙恭恭敬敬地抱拳一揖:“您好,我叫陈靖仇,她是小雪,我是公山先生的师侄,是特地来请师伯他老人家帮忙的!”
陈靖仇?妇人想了一想,点了点头,表情也变得和蔼慈祥起来:“我记得你。你是陈辅师弟的徒弟对不对?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吧,你师伯……怕是不大方便。”陈靖仇便把在伏魔山发生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伯母,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希望能请师伯出山搭救师父的想法。但是,没有想到,师伯母在听了这番话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呀,孩子,这会儿,你师伯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啊?陈靖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出、出什么事了吗?
还未等师伯母回答,她身后,一层厚厚的帷帐后,咳嗽的声音终于缓了缓,轻轻地道:“阿寒,他既然是稷业师弟的徒弟,那就不是外人,让那两个孩子进来无妨。”那是公山师伯的声音。果不其然,当陈靖仇和小雪在公山师伯母的带领下走进里屋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卧在床上,咳嗽不止。“晚辈见过师伯!”陈靖仇向老人一个行礼,小雪也如往常迎接客人一般,极有礼貌地鞠了一躬:“前辈您好!”
好……很好……公山师伯勉强笑了笑,随即又咳嗽起来,久咳不止。“孩子,你就是稷业师弟用自己亲孙子的生命才保住的陈国少主吧?老夫……在十六年前还带过你几天……没想到现在,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咳咳……”说着,老人一边回忆起来:“我已经听到了刚才你对阿寒说的话……你是应该好好报答你师父……咳咳……十六年前,他和你父亲起事失败,遭到隋朝上下通缉,正在逃难。他突然给我们来了一封信,说想见见自己的孙子,当时他将自己的孙子托给我们夫妇二人抚养,我们便答应了……可是没有想到,他在一天之后又用符纸鹤把孩子送了回来……咳咳……可是我们发现,那孩子已经不是他的孙子了,而是你……咳咳……孩子啊,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可是现在,师伯却是帮不上忙了……”
陈靖仇忙问:师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忙解决啊!
可,老人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不,孩子,这太冒险了,而且,就你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不可能……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住地摇着头,再不说一句话。
一旁的公山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向陈靖仇和小雪招了招手:“孩子们,你们出来,我告诉你们——”“阿寒,不可以!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啊!”公山师伯突然大喊,似乎还想下床来,可是却力不从心,最终还是无力地靠回了墙上。“铁哥!你从来不去尝试!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况且他们只是孩影。蚁肽切┤擞Ω貌换峤侨绾危奔焦绞Σ侨坏卮瓜铝送罚Σ敢簿驮傥薰思桑钗豢谄夯旱览础?
孩子,你是陈辅师弟的嫡传弟子,那也应该是我“鬼谷”门人。你师伯全名公山铁,正是“鬼谷”这一代的掌门!
“啊!原来掌门就是公山师伯吗?!”陈靖仇突然一拍脑袋,他曾听黑鸽子提起过的呀!她说,这一代鬼谷掌门,已经被人打成了几乎残废,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鬼谷这一门,起源于战国时期,创始人就是传授‘孙膑’、‘庞涓’兵法的鬼谷子先生。本门的掌门人选,一直继承着从战国时期沿袭下来的方式——每一代弟子中,最强者当可继任。因此你师伯的鬼谷道术,在全盛时期可谓堪称世间最强。可是,在一年之前,他帮助一个义军反抗隋朝廷的时候,却遭到了镇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从此就一病不起!”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陈靖仇大为咋舌,“要是师伯是被什么世外高人打败那倒还是正常,朝廷里,怎么会有人是师伯的对手?”只见公山夫人的脸色,很快沉了下来,她一字一顿地道:“那是因为,那次前去镇压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隋朝廷的顶梁柱之一——宇文太师!”
宇文太师?陈靖仇迷惘地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就连师父也从未和自己提过。小雪自然更不可能知晓,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十六年前,杨素平定了你父亲和师父发起的所谓“叛乱”,本来这应该是大功一件,但隋文帝杨坚却没有给杨素任何封赏,而是让那个宇文太师迅速取代了他的位置,只给杨素留下了一个丞相的虚职。杨素在世的时候,宇文太师就可和靠山王杨林,还有杨素这样的元老人物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杨素病故之后,他的权力就更加如日中天。隋炀帝杨广沉溺酒色无心理政,整个隋朝廷就是靠山王和宇文太师在支持着。但是很奇怪,他的来历却没有人知道,平日宇文太师也很少在朝堂上露面,外面凡是见过他的人,除了你师伯之外,全都成了死人!
公山夫人说着,语气越来越激动。“阿寒……不要这样,咳咳……我现在,不也还活着吗……咳咳……”公山师伯见到老伴如此,连忙安慰。
公山夫人继续往下说:“一年之前,你师伯帮助义军反抗朝廷,本来,凭借着你师伯的鬼谷道术,义军所向披靡,百战百胜。此事自然惊动了朝廷,也引来了宇文太师,没有想到,宇文太师竟然比你师伯还要强,他自从中了那宇文太师一剑之后,就已成了这样,伤势一直不得好转……”说着说着,公山夫人的眼眶泛起了潮红。“本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救治你师伯的办法,可是后来为了照顾他,我就留在了家中,再没出过门。”

是啊……公山师伯缓缓地道,“那一天的场景,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咳咳……宇文太师是在十六年前出的山,可是真正见到他本人的时候,我万万也没有想到,他竟然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几岁……咳咳……当时我就想到,那个宇文太师,如果不是妖类所化,那就一定是少年英雄……咳咳……当时,我们整个军队,约有五万人余,可他出现的时候……身边却只有两个人而已!”
啊?!小雪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前辈,您怎么还会这样呢?他们只有三个人,你们有……有那么多的人呀!”
“这个……老夫并没有意识到……当时,我也觉得他太过狂妄轻敌……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咳咳……就只三个人,我们的五万大军,竟然全军覆没……除了老夫之外,没有其他的活口……”
这太扯了吧!陈靖仇马上就想到了师父跟他说过的话,这一切,为何会和自己的父亲决战杨素的时候如此相像?!
宇文太师的兵器,是一只金丝手套……那手套似乎很有灵性,在他攻击我的时候,竟然可以变成一把黄金光剑……他一下子就破掉了我设下的全部陷阱和道术防御,简简单单的一剑,就刺进了我的左肺……在他打伤我之后,他身后的两个年轻男子也出手了——一个黑发,使方天画戟,一个发色银白,以白布为剑,他们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看上去应当是同胞兄弟……咳咳……咳咳……他们和宇文太师联手开始了血腥的杀戮,我的性命……竟然也是宇文太师故意手下留情,想要以儆效尤,才得以保存下来的……公山师伯因说了太多的话,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突然,他的手心一阵湿黏——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宇文太师……还有他身旁的一对同胞兄弟……陈靖仇心里暗自思忖:天哪,那将来我们的敌人,究竟还有多少?一个杨拓已经被师父说得那么可怕!宇文太师是明抢,杨拓和无影是暗箭,他们要是再一个联手……绝对防不胜防!
陈靖仇当然不会知道,他所听到的宇文太师,和杨拓正是同人,但是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每一个敌人都是一个致命的威胁,多一个与少一个,又有多大区别?
此时,公山夫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解的表情。“伤你师伯的凶器,自然是那手套无疑,但你师伯伤后的种种迹象却表明,造成他伤势无法痊愈的原因,是他的体内,一直有一股破坏力极强的‘气’在流窜,而那股气,却像极了来自十大上古神器中,代表‘最强力量’的轩辕剑!”
我们从不知道轩辕剑什么时候能变成手套,但我们却清楚,不管流窜在你师伯体内的那股气是不是轩辕剑的剑气,都只有一个较为行之有效的办法可以医治——那就是另外一样上古神器,神农鼎!用神农鼎的力量熬制出的药物,就可以驱除那股气,我原先有听说那神农鼎一直由北方的一个姓氏拓跋的游牧部落所保管供奉,但是为了照顾你师伯,我就没法再去寻找此鼎的下落了……
听得师伯母如此说,陈靖仇立刻热血沸腾。“师伯,师伯母,既然你们走不开,那就让我和小雪替你们找吧!说不定,我们能很顺利地把神农鼎找回来呢!”却不料公山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正是我们担心的地方——因为前段时间我们听说了一个消息,神农鼎现在,已经落到了宇文太师的手里!不过,这也是道听途说,真实度我们也不知道,既然你们有这份心,那就去吧!但愿不是如我们听到的一样。神农鼎很大很重,不好携带,拓跋部落的人也未必愿意将神农鼎借给你们,你们只需要将这个方子上面的药用神农鼎配好,带回来就成了——”公山夫人说着,拉开身边木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还有张有些泛黄的地图。
“这个药方上面的药并不难抓,只要你们沿途碰到较大的城镇,应该都可以买到,地图上有拓跋部落的大致方位,你们沿图寻找,应该也可以找到。孩子们,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事不宜迟,小雪,我们立刻就出发!陈靖仇很快将地图和药方收好,向小雪点了点头。
出了公山师伯的小屋,陈靖仇突然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不知为什么突然又重了很多。收集五大神器……九五之阵……寻找神农鼎……救公山师伯……还要……还要……一转脸,他看到了小雪如天使般的纯真笑容。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努力地摇了摇头,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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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那两个哥哥姐姐才刚来,为什么又走了呀?”看到陈靖仇和小雪很快又离开了夏雷泽,一直在门口玩球的小女孩忍不住了,走回了小屋里,好奇地问着她的爷爷奶奶。“梦儿乖,大哥哥大姐姐,是去找能治好爷爷的神药去了……”公山夫人一边抚摸着孙女的额头,一边望向了自己的老伴:“铁哥,那个孩子说封印着饕餮的是上古神器昆仑镜,可是我老是觉得有些不对,你觉得呢?”公山铁听罢,皱了皱眉头:“不大清楚……如果是孩子自己这么觉得也就算了,连稷业师弟都说是昆仑镜,那我想应该就是了吧……咳咳……但是……咳咳……昊天帝怎么可能会用昆仑镜去封印那么危险的魔兽呢……”
公山铁话音刚落,屋外的电闪雷鸣之声突然戛然而止。很快,一股强大的灵力气息就传进了小屋。公山夫人看了看老伴,又看了看孙女,当机立断,拍了拍孙女的肩膀道:“梦儿,奶奶出去看看,你在屋子里,好好照顾爷爷。”见孙女乖巧地点了点头,老妇人欣慰地一笑,而后,傲然走出了屋外。
只见一个身着暗紫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那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但一头蓬乱的短发却使他的气质脱离了常人所想象的那样文质彬彬、满腹经纶——和衣服颜色相同的暗紫色短发,就如同鸟窝一般,杂乱无章地朝各个方向竖起,不过总的看来,还是潇洒之极的。微微屈伸的两指之间,还有“嗞嗞”的轻微声响,定睛一看,竟是两道越来越明亮的电弧。
虽然叫不出名字,但公山夫人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是谁。每到夏天,湖面上的电闪雷鸣,其实并不是什么奇异景观,完全就是隐身在湖水里的这个人一手造就而成的;就连“夏雷泽”这个名字,也是他们夫妇二人,根据这人造就的雷电而起的!他们老两口在夏雷泽生活多年,虽然知道湖里隐藏着这么一个总是作怪的家伙,但他们之间一直是相安无事,今天,这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他是听到了刚才,屋里关于上古神器的谈论,而也对神器产生了觊觎之心吗?
令她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那男子眯起了眼睛,以一种极富穿透力的眼神盯着公山夫人的双眸,沉声问道:“昆仑镜在哪里?”
公山夫人当然没有立即回答。她平静地反问:“年轻人,你的法力已经不错了,你还要上古神器做什么呢?太贪心,并不是一件好事。”说这话的时候,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她依然把年轻人当作了自己的邻居,一个年少轻狂、不谙世故的侄子。
“老太太,你知道个什么?昆仑镜对我的重要,你不可能明白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双指之间的电弧也已经要成了最为可怕的黄金色,“告诉我昆仑镜在哪里!看在你们也住在这里不少年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们一家人!”公山夫人看着他手上聚集得越来越强猛的闪电,心下已是一惊。金色电弧,已是雷电系法术的无上境界,饶是老伴过去也曾修习,但他倾其一生,也达不到此等境界呀!不过尽管如此,一想到年轻人此去,极有可能为了找到昆仑镜而误放饕餮,更可能伤及陈辅师弟性命,她就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这位邻居去以身犯险!
“年轻人,昆仑镜所在之处,极其危险,再怎么想得到宝物,也要珍惜你自己的生命呀!”
老太太,你是执意不说了?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突然脸色一变,用那两只还在放射着电弧的手打了个响指。瞬间,金色的电弧从之间炸裂开来,凶狠地击向了公山夫人。没想到对方说变脸就变脸,公山夫人连忙后退两步,将全身真气沉于丹田,低喝一声,在自己的周身虚画了一个大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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