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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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但是暮曲公主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易子而食,拆骸而炊,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种夸大,怎么可能交换吃人呢?但是其他人可怕的沉默却似乎证明了她的错误。
终于,暮曲公主忍不住了,蹬开被子,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准备问问蒙寒浪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不想扰醒老者和小女孩,她蹑手蹑脚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老者和小女孩难得吃了一顿饱饭,正睡得香,但是蒙寒浪在门口打的地铺却是空的。
蒙寒浪坐在门外,一言不发,茫然的看着夜空。暮曲公主小心翼翼走倒他身边,慢慢的坐下:“蒙大哥…你说的那个…易子…不是真的吧?”
“恐怕不是假的。”蒙寒浪叹了一口气:“很多地方闹灾荒都有类似的情况。”
“这不可能!”暮曲公主生气的说道:“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真的!!那个老头一定是疑心太重,乱怀疑别人!”
蒙寒浪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暮曲公主恼怒的再次发问,才说道:“我见过的。我阻止过这种事情,但有几次没能阻止住。”
暮曲公主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倒是害怕还是愤怒:“怎么可能吃人…怎么可能吃人…”
“你知道观音土么?”
“不知道。这和吃人有什么关系!”
“观音土是一种土,吃了肚子很胀。灾荒年很多穷人太饿了,就吃观音土,只求肚子里面有东西。”蒙寒浪顿了一下:“但是毕竟是土,吃了这东西很容易死掉。吃人肉,毕竟不会死掉的。”
暮曲公主所有的怒气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你的意思是说吃人肉还有道理!!这根本不是人!!是…是…”她见蒙寒浪依然不动声色,更加生气:“难怪你这么高的武功会阻止不住吃人!!你根本就是坏人!!”
蒙寒浪“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如同利剑般直刺暮曲公主:“你出生富贵人家,当然可以装君子!我怎么阻止!!!不吃人就要死更多的人,难道我去告诉他们要做死掉的好尸体!?”
“舍生取义杀生成仁!虎毒尚且不食子,吃人的人根本就是禽兽就该死!!”暮曲公主也毫不退缩,也恶狠狠地瞪着蒙寒浪。
“我能做到舍生取义杀生成仁,可是我做不到去给别人定义仁义,以这个仁义杀掉别人!”蒙寒浪也火了,几乎是脱口而出:“虎毒不食子!你见过不捕食猎物却有食物吃的老虎么??我却见过很多不耕作却吃细粮的人!”
话一出口,蒙寒浪就开始后悔。其实自从遇上暮曲公主以来,蒙寒浪就有很多不满。最根本都是在于暮曲公主怎么看都是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的富贵人家子弟,而平民派信仰最根本的基础就是劳动的平民才有资格享受天下的财富,不耕不织则活该被饿死冻死。但是蒙寒浪一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吵,总觉得对方一个小姑娘,不过依仗父兄的财富,也未必知道这么多道理;后来更觉得自己可能害死对方一家,心中颇有歉意,更是不愿意谈及这个问题。这次实在是一时怒起,口不择言,才说了这番话。
暮曲公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呢!泥腿子乡巴佬!以后不许跟着我!”说完,一甩手,转身便沿着道路自己跑开了。
蒙寒浪本来颇觉歉意,但是一听她骂人“泥腿子乡巴佬”,也是心中火起,当下一甩手,自己便进了房屋。
※※※
暮曲公主跑开一阵子时间,见没人跟上来,这才停住脚步。
多走得几步路,冷不丁就想起“月黑风高杀人夜”来,越想越觉得风冷,四周黑乎乎的很可怕,几乎就想跑回去找蒙寒浪他们,毕竟她还没有真正一个人独行过。但是她心高气傲,想想要向别人低头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咬牙,到底没肯回头。
暮曲公主又走了一会儿夜路,一个人也没遇上,倒也不觉得黑暗多可怕,就是冷风刺骨实在难受,便想先找个空房睡一晚,明天只要自己找到市镇,大把银子砸出去,不信找不到人服侍自己!
想到这里,暮曲公主便找了一间空房钻了进去。刚才看见蒙寒浪用火折子点火倒是方便,真的自己动手,点了半天也没点着,一气之下不再点火,狠狠地把床上的积尘拍打干净,躺在床上便睡。
但是她到底没经验。刚才蒙寒浪找屋子,专门找的窗纸还齐全或者窗户被封死的房屋,这样晚上没有风吹进屋子,才好睡觉。她找的这个屋子恰好窗户早已被毁,她又怕黑,找了个月光照耀的床,正好就在窗边。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这次暮曲公主算是领教了:的确月光冷得仿佛寒霜。她又没被子,浑身冷得发抖,怎么都睡不着。
无奈之下,只好从床上起来,找了个漆黑的角落,就是太小,躺不下,只好蜷着身子蹲在角落,心中暗暗痛骂蒙寒浪。总算她自小学习诗书礼仪,骂起人来到也不象那帮子福河人一样粗野,翻来覆去也就是骂蒙寒浪“坏人”“白痴”,唯一的一个自创就是---“吃人肉的禽兽”。
开始还只是心中不忿,骂着解气。时间稍微久,又冷又黑,而且四周寂静得连天籁都没有,只看见脚前面地面上的月光,让人觉得更加寒冷孤寂。暮曲公主越是寒怕越是孤独,心里便越是骂蒙寒浪骂得厉害,算是自己给自己作伴,自己给自己打气。
无聊中,想起以前曾经学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暮曲公主现在可真的很想把现在到明天早上之间的这段光阴给卖了,别说贱卖,白送甚至倒贴都可以。这段时间实在太难挨了,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暗暗骂了蒙寒浪几百遍,现在已经连张大秉乃至常风豪都骂了个遍,算起来暮曲公主认识的人当中,除了自己父皇和姑姑清池公主之外,其他人都被暮曲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暮曲公主自己都觉得奇怪,蹲了这么就,居然自己一点都不累,一点都不困,一点都不想睡觉。要这么蹲一个晚上,想想都觉得无聊得要死。
暮曲公主正在苦恼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见了敲门声和一个很客气,有些稚嫩的说话声:“请问,里面有人吗?”
鬼?暮曲公主一下子站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找了个更加黑暗的角落,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口,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是个什么鬼呢?吊死鬼饿死鬼都不好看,听声音也不是女鬼。张大秉等人讲过一些女鬼的故事,女鬼都好漂亮的,这个男鬼不知道漂亮不?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单薄的身影映在门口。还没等暮曲公主决定这个身影是人是鬼,对方已经拿出个火折子打燃了火。
暮曲公主顿时感觉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失望:既然玩火,当然肯定不是鬼而是人了…
这个人看来也是初出茅庐,虽然很熟练的打燃了火折子,却只是把火折子拿在手里,四下张望,面对着残破的墙壁不断有礼:“劳驾,请问有人么?请问有人么?”
暮曲公主听了也觉得好笑:自己躲起来对方没看见,那么既然看见屋内到处都是灰尘,怎么可能有人?还在那里一个劲问什么?
正在好笑,忽然听见那人一声惊呼,火光顿时熄灭,原来是火折子烧尽了,烧到了这人的手。这人便在门口蹲下来,就着月光打开自己的包裹,在里面翻看着。
暮曲公主纳闷他在翻什么呢,悄悄探出头去仔细一看,就见他取出一个火把,又打燃了一个火折子,然后点燃了火把。此人也的确有些呆气,打着火把,继续自己的礼貌:“劳驾,请问有人么?”
暮曲公主看他呆头呆脑问个不停,顿时玩性大起,冷不丁一下子跳了出来大叫一声:“没人!”
这人吓了一跳,连忙手舞足蹈往后退,手里火把都险些掉了,引得暮曲公主哈哈大笑。
这人差不多都退到了门口,才算站稳脚步,马上就一揖到底:“晚生高才志这里有礼了,敢问姑娘大名?”
“啊…免贵我姓曲。”
“曲姑娘。小生忙着赶路,错过了住宿,不知能否在此叨扰一晚?”
暮曲公主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心想此人会打火折子,倒是一种自己不会的本事---虽然似乎只有自己不会---,可以借用一下。当下一点头:“没问题,你先去厨房把火生起来。”
高才志一愣,颇感意外:一般主人同意别人留宿,接下来总是说“我去生火”,这位曲姑娘怎么是叫客人去生火?但是既然找人家借宿,客随主便,也不好去质问,只好满腹疑惑拿着火把进了厨房。
暮曲公主跟在后面,还没走近厨房门,高才志又出来了,一脸疑惑:“曲姑娘,厨房没有柴火啊?”
暮曲公主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对啊,你去捡些木柴吧。”
高才志又是一愣,心里直犯嘀咕,又不好追问,只好自己出房门去捡了木柴,然后生起火来。
暮曲公主站在暖和的厨房里面,顿时觉得舒服多了,连忙跑上前去,把自己冰冷的手伸到火上去烤。
高才志在一边还是那么傻乎乎的:“曲姑娘?能否劳驾问一下,我睡哪里比较好一些?”
暮曲公主不禁暗暗好笑,心想这家伙脑袋里面准是少根筋。明明这房子积灰甚多,厨房里面没柴火,一眼就能看出是很久没人住了,这家伙居然认定了自己是房子的主人,事事都来请示一番。眼珠子继续骨碌转:“你就睡外面那张床吧。”
高才志应了一声,便自己出了厨房,暮曲公主则兴高采烈的继续烤火。
烤了一会儿火,手脚渐渐暖和起来,也就渐渐困了起来,眼皮不住的打架。暮曲公主拼命揉了揉眼睛,也走出厨房,去看看这个高才志怎么睡那个冷得要命的床。
这个高才志虽然呆气,但是比起暮曲公主来,动手能力可强多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几个脏兮兮的草垫,挂在没有窗纸的窗户上,倒也能挡住风。然后从包裹里面取出一件毛皮袄子裹在身上,正蹲在床上等待睡意降临呢。
暮曲公主瞪着眼睛羡慕地看着他,眼珠子又开始骨碌转,准备想个什么法子把床和皮袄骗过来。
※※※
正在这时,就听见外面远远的有人声嘈杂,从窗户看出去,一条火光的长龙蜿蜒着直奔这个村庄而来。
暮曲公主顿时感到莫名其妙,明明这里是个废弃的村子,怎么今天晚上来这么多人?转念一想:莫非是这个高才志带来的?转头去看高才志,却见他兴致勃勃地挪开了几个草垫,趴在窗口看着屋外的火光长龙赞叹不已:“呜呼,所谓宛若游蛇,想必就是如此啊。”

不一会儿火龙已经进了村子,就听见人声槽杂,有人大叫:“村子里面有人!”一下子,十来个手持火把的人已经把暮曲公主所在的房屋围了起来。
就着火光往外一看,这些人都身穿皂色的衣裳,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官”字,原来却是官军。暮曲公主顿时叫苦不迭,心想费尽心机,躲掉了大内死士,却遇上了官军。要是张大秉在,自然有办法让这些官军稀里糊涂的让路,自己可就没这个本事了,大概三句两句一问,就要给人家问出底细,然后…大内死士就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溜出来,最后居然成就了几个小兵的功业,实在是冤枉之极。
不料这些官军倒不来敲门,而是顺手就把火把往房屋上扔。这房子本来就是土木结构,屋顶上本来铺的是土瓦,但是有些地方缺损了瓦,补上的却是茅草,当即点燃,火光冲天。
总算房子不大,暮曲公主和高才志一见起火,就都惊叫着破门而出。这高才志倒也真有收拾,这么紧急的关头居然没忘记把自己的皮袄塞进包裹,然后才屁滚尿流的跑出了门。
※※※
一出门,就见外面的官军个个手持利刃,哈哈大笑着成半月形把他们两人围在门口。
暮曲公主就着火光看见官军扭曲的脸,想着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放火,顿时心中火起,正要怒骂,就看见对方后队也到了,但是却并非都是官军,还有很多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都被捆绑成一串。旁边的官军,则挥舞着刀剑,不时打骂着这些人。
暮曲公主几乎是脱口而出:“土匪!!”
“大胆刁民!竟敢说官爷是土匪!”
说话间,两个官军马上抬了一个太师椅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头目大摇大摆的往太师椅上一座,一指二人:“你们两个小贼,在这里做什么?”
“是无礼之人也。”高才志摇头晃脑的说道:“岂能无端指人为贼?实在是无礼之人也。”
“***,你以为文绉绉的大爷就怕你啊!嗯,深更半夜,一对狗男女,一定是在干那个事情了。”那个头目说到这里,和周围的官军一起大笑起来。
“喂!你这个肥猪!为什么放火烧房子?”暮曲公主也恼火了,一手叉腰,指着胖胖的头目骂道:“伤了我一根汗毛,叫你脑袋掉地!”
“嘿嘿,小姑娘口气不小啊。”那头目的笑声已经变成**了:“伤你汗毛脑袋掉地!破你的瓜是不是要叫我做公公啊?!哈哈哈,给老子拿下!别伤了小姑娘汗毛,搅了老爷的雅兴那才是要脑袋掉地的!”
几个官军也**着靠了过来。暮曲公主一看不妙,一下子就抽出随身携带的那把欧华赠送的匕首:“不许过来!否则宰了你们!”
官军众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掏出兵器来,也是一惊,再一看不过是把小匕首,居然也敢吓唬自己,立即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声。
一个官军嘻嘻笑着率先走了过来:“我好怕啊!不要伤害我啊!”一手便利索的耍弄着长刀,不停的将刀锋在暮曲公主面前晃,逗弄着暮曲公主。
暮曲公主更是怒火中烧,当下将匕首对准了这人,就要准备发动匕首上的机关,叫这人好看。
※※※
在众人的哄笑声和烈火的劈啪燃烧声中,侧耳细听,可以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只见一道白光在那个胖头目身后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胖头目惊恐的求饶声:“…大爷饶命…千万别动手…大家有话好商量…”
前面的官军冷不丁听到自己的首领在身后求饶,连忙回身去看,只见胖头目身后耸立着一个黑影,手中一柄长剑架在瑟瑟发抖的胖头目的脖子上。
“这位大人,请你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手里的兵器和火把。”
尽管这人整个身体都小心翼翼的隐藏在黑暗中,但是暮曲公主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蒙寒浪,顿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只是在心里嘀咕:又欠这个坏人一次情,真倒霉。
胖头目哆嗦着下达了命令,但是一众官军你看我我看你,却都不肯为天下先,迟疑着不敢放下兵器和火把。
蒙寒浪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担心丢下武器会没命,都在观望其他人。这种时刻,关键就在于带头,有一人带头弃械,所有人都会放下兵器,有一人顽抗,所有人都会一起拥杀上来,当下便说道:“这位大人你的命看起来不太值钱啊。那边那个,你,马上丢下武器!还有火把。”
那个被蒙寒浪点了名的官军困惑向四周看去,希望蒙寒浪是点的其他人的名,但是却看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顿时脸色煞白。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立即做出选择,而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等待下去。
但是这个选择怎么做呢?放下武器?万一对方下杀手怎么办?不放下?那要是头目没死而是生还了,还不把自己给砍成肉泥?
就在这迟疑间,蒙寒浪手一扬,一颗小石头激弹出去,正打中这个官军额头。他一声没吭,当即倒地身亡。
“你,左边这个,现在轮到你做出抉择了。放下兵器和火把。”
这次这个官军没敢再犹豫,立即把兵器和火把一扔,自己小心翼翼的向田边退去。其他人看见已经有人带头了,也不敢再坚持,纷纷扔下武器,慢慢退向田边。
“别磨蹭了,都快跑吧,我马上要放开那些被你们抓起来的人了,不想被他们报复就尽快跑,越远越好。”
官军们也知道自己一路上对这些人拳打脚踢,而且还杀了不少他们的亲人,一旦放开他们,让他们拿起兵器,自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听蒙寒浪如此一说,全都沿着道路飞快的逃走了,不一会儿就全部消失在夜幕里。
※※※
至始至终,蒙寒浪的脸一直注意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中。这也是从曲姑娘身上得出的教训,不愿意让官军看见自己的脸,避免给这些无关的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但是,这却引起了高才志极大的兴趣,走上去几乎是围着蒙寒浪打转,想要看清他的脸。
“你做什么?”蒙寒浪又皱起了眉头,似乎自从遇见这个曲姑娘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眉头总在打结。
“古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高才志摇着脑袋说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赶紧打住口:“啊…这位大侠既行君子之事,何故犹抱琵琶半遮面呢?”
蒙寒浪听了哭笑不得,心想这个曲姑娘又从哪里找来个文绉绉的愣头青啊?
那边暮曲公主已经费力的割开了绑着几个人身上的绳索,放出了几个人,便不肯再费力,让这几个人自己去拿了兵器放其他人。她听见高才志说的话,也来了兴趣,马上跑了过来,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胖头目,顿时无名火起,狠狠地在他凸出的肚子上打了几拳:“这个东西就是琵琶啊?怎么这么丑啊,乱抖还不发声!”
胖头目挨了几拳,虽然说力道不算很大,但是打在肚子上也不好受,只是脖子上架了柄利剑,不敢动弹,只好往拼命脸上堆着些笑脸。
暮曲公主一看他不说话,玩兴又起:“嗯!这个琵琶一定是坏了,不发声了,不如扔火里做柴火取暖!”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胖头目吓坏了,哭丧着脸求饶。
这倒是暮曲公主意料之中的,她本意就是吓唬人来玩,出口恶气,不料身后那些解开绳索的众人却轰然答道:“好!!”
暮曲公主大喜,心想总算遇上有趣的人群了,可以一起来吓唬一下这个胖子,转头一看,却见众人手拿刀剑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喂喂喂!我开玩笑的,你们干吗啊?”
“这家伙奸杀了我老婆!!”
“我父亲走慢了点,就被他的手下杀了!!”
“我儿子呢!!还给我!!”

人群的吼声却一点也不是开玩笑,看着慢慢逼近的人群,胖头目的脸色更加惨败,额头上渗慢了细细的汗珠,人几乎要瘫了下去,哆哆嗦嗦的说:“我…我也…是奉命啊…不是我…”
蒙寒浪在黑暗中微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奉命固然是奉命,抓人杀人或者是奉命,奸杀怎么可能是奉命?
暮曲公主却是大怒:“奉命!?谁的命令!!我宰了他!!”
“不…不…干我…上面命令…清剿的…平民派…不是我。”
“放屁!!他们明明就是灾民!!什么狗屁平民派!!”
暮曲公主脱口而出,蒙寒浪听了却是很不高兴。这些人的确不是平民派,三江平民派在缪山之战中几乎全部战死,残余人员已经退入金城。就算真的有平民派死士没有逃出,还在三江,岂有被人活捉起来加以折磨的,恐怕当场就挥刀战死了。但是在平民派前面架上“狗屁”二字,身为平民派的蒙寒浪听起来的确很不受用,只是想到也许是曲姑娘生气口不择言,用词不当,也就只装作没听见。
“…不干我事…上峰下令的…大家都…都是这么…这么抓的…”胖头目几乎要哭出来。他想起来自己的确倒霉,三江官吏奉命搜捕平民派,搜捕越多记功越多,但是那些舍身取义,能和大内死士血战连日的平民派,岂是他们这些临时募集的衙役所能对付的?所以大家都是这么抓着灾民顶数,上峰也是这么照手不误。自己也是按照惯例,怎么就这么倒霉,正好遇上了刺头呢?
※※※
胖头目见众人越逼越近,几近绝望,但是还是在不断求饶:“大侠…大侠,你说的我都照做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也有妻儿老母,不这么做,被罢官了一家人没法活啊…你就饶了我吧,我回去马上辞官…绝不再做坏事…”
暮曲公主为难的看着胖头目,又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她看来这个胖头目肯定是个坏人,说以后做好人根本就是说谎。但是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群杀死这个人,却说什么也不忍心。
暮曲公主为难的看着蒙寒浪,但是蒙寒浪却仍然隐藏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他的脸色。
但是蒙寒浪的声音却坚定异常:“不要过来。你们现在不能杀死他,让他走。”
人群停下了脚步,沉默了,愤怒的沉默,人群恶毒的目光一起射向黑暗中的蒙寒浪,那个持剑解救他们却剥夺了他们报复权利的人。
“不。我不放过他,我要杀了他。”一个人愤怒的吼道,走出了人群:“我要杀了他。”
“不要再靠近,否则…”蒙寒浪顿了一下,手上一用力,一颗小石头呼啸着激射而出,打在这个人的脚下。
这个人的脸色变了,但是却没有后退:“不,你不会,你不会!你是平民派,一定是!平民派不会杀我!我是平民,他才是官!!他才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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