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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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很快结束了,很多什米尔人骑马逃了出去,村落里再也没有活的什米尔人-按照劫骑兵的传统,彭贡杀死了所有负伤的什米尔人。
村落里一片混乱。和以前一样,大家都在忙着争抢物资。彭贡和他带来的人在混乱的人群中往来冲锋,阻止大家哄抢。和蒙寒浪不同,他们不光用嘴说,还用拳头打、脚踢,甚至差点用刀砍。
蒙寒浪看着彭贡的做法,甚为感慨,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干涉:只要他不真的动手砍人就行。
他把那个黑袍人的尸体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没有什么收获。除了那张被烧为灰烬的信笺外,这个人身上一无可疑。
终于,蒙寒浪叹了口气,停止了这毫无价值的努力:对方也是死士。要从死士身上获得秘密,基本上不可能-无论这个死士生死如何。
这时再看彭贡这边,也基本上已经收拾停当。远远看去,几十人骑着或者牵着马,另外一些马匹则拖着货车被围在当中,货车上塞满了东西-什米尔人自己的货物本来就装的满满当当,现在彭贡等人又把死去的什米尔人随身携带的物事,以及身上的衣物都塞了进去。
这是第一次,蒙寒浪看到自己的队伍打扫战场后没有乱七八糟,依然井然有序。
彭贡还在手忙脚乱地指挥装卸东西:“***!这破衣服要来做什么!扔掉!”
“不装上车了?”那人显得很不甘心。虽然这衣服的确破烂,但是毕竟是棉做的,对于这些刚刚从三江逃难出来的穷人,也算一笔财富-在他们眼里,什么都可以算财富。
“不装!老子的马都要累死了!这棉袄扔了!”
“那...我穿上行不,我...”
“放屁!你都穿两件棉袄了!你当老子没看出来!?扔了!”
说着彭贡老实不客气,一把抓过棉袄,用力往墙边一扔:“别***尽给老子找些没用的东西!去,把那些木材给老子搬上车!”
蒙寒浪走了过来,看了看离开的那人,摇头苦笑:这人身上已经穿了一幅盔甲,两件棉袄。总算北方的夜晚,天气还凉快,不然真是难为他了。
“你那个贵客怎么样了?”彭贡问道。
“死了。”蒙寒浪叹口气,将情形讲了一下,补充道:“一无所获。”
“算了,别往心里去。”彭贡也摇了摇头道:“干这些稀罕事的,总也不能太差劲。”
彭贡说着,从车上拿下两把铁锹,扔了一把给蒙寒浪:“走,我们还是去把他埋了吧。好歹,他也是龙族人。”
***
又过了半个时辰,车队整理完毕,浩浩荡荡开出了村落,接上在村外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暮曲公主、高才志和雪儿等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暮曲公主和雪儿被安排到一辆货车上坐着,高才志本来也被安排坐车上,但是他没同意,于是就牵着拉货车的马走-他本来想去骑那马,被彭贡吼了下来,然后被暮曲公主和雪儿申讨了半天。
三人斗嘴告一段落后,雪儿便像土拨鼠一样在车上找东西。而且不限于自己坐的那辆车,还前后左右到处飞奔,在各车上翻箱倒柜找东西。
“雪儿你干什么啊?”暮曲公主见周围众人都好笑地看着自己和雪儿,觉得颇不好意思,拉住雪儿不肯让她去下一辆货车。
“找宝贝啊。”雪儿一脸天真,银铃般的声音:“我可是大军师,要领头赏的。我先找好,免得彭大哥欺负我,不给我好东西!”
“小丫头没良心!老子什么时候没给你好东西了?”彭贡骑在马上吼了一句,引来周围人的哄笑。不过他依然骑自己的马往前走,一点也没准备管束一下这个全队到处窜的小“雪貂”的意思。
雪儿拖着不乐意的暮曲公主,兴冲冲地在各辆大车间往来飞奔,对这个寻宝游戏乐此不疲。这么跑了几个往返,总算两人回到货车上,小声嘀嘀咕咕了半天,然后两人拉上高才志,兴冲冲地跑到了彭贡和蒙寒浪身旁。
“这还没到家呢?你娃就选好了东西?小财迷!”彭贡忍住笑意,黑着脸去凶雪儿。
雪儿才不怕他,大声道:“我要前面那辆车上的那个小陶罐,还有一个小的很好看的陶瓷盘子,还有一个小的木雕...这个木雕在那边那辆车上...”
“***!”彭贡气得脸色通红,蒙寒浪正奇怪他为什么生气,彭贡已经冲着全队大吼起来:“***是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车上的!?”
***
车队总算回到了自己的村落里。
整个村落都沸腾了,人们就像观看西洋景一样,把马车队围了水泄不通。由彭贡的骂声开路,才总算把马车都拉到了一处场地。然后王胜腾出了几间还算完好的房屋,把货车都推了进去,然后立即锁门。
就像防贼一样。蒙寒浪本来只是觉得好笑,此念一转,不觉又有些黯然。
彭贡的脑袋显然没他那么复杂。现在回了村子,自己有老部下,还有蒙寒浪的几个死士,有了基础,马上大刀阔斧整顿队伍。
首先是所有人都下马,缴获的马统一牵到装货的屋子外。尽管很多人不乐意,但是在彭贡、蒙寒浪以及没有参与奔袭的人们的压力下,总算也老老实实把马牵了过去。
“这还差不多!”彭贡的脑袋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到了王胜:“哎,老弟你姓什么?”
王胜板着脸,一字一顿:“王胜!”
“好好好。王胜队长!诺,你当队长,自己去找个副队长,然后选拔人出来。要骑马厉害的,你们就做骑兵队了。行不?”
王胜转头看了看蒙寒浪,蒙寒浪连忙点头,然后王胜点了点头:“遵令。”
彭贡也看了看蒙寒浪,又看了看王胜,好奇地问道:“那蒙大侠要是摇头怎么办?”
“那我就说恕难从命。”
彭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怎么听起来好像也对啊。”
“雪儿!你做军师,还要顺便管账,管文书...总之乱七八糟和文字有关的都归你管!好不好?”
“好!”雪儿高兴地拍起手来:“彭大哥你敢欺负我的话,我就不发米给你!”

“去去去!小丫头!在公可得言公,徇私可不行。”彭贡说着,转头看了看高才志和暮曲公主:“高公子、曲姑娘,有劳你们两位,给雪儿打打下手帮帮忙。尤其不许她往自己腰包放东西!”
“彭大哥!你污蔑人家!”
“雪儿才不会呢!”
“彭队长你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三个人都反对起来,最刺耳还是高才志。蒙寒浪不觉暗自摇头:这书呆子说起来熟读经书,怎么引经据典的时候总让人如鲠在喉?
“好好好!本队长给你们三个赔不是!”彭贡说着真的拱手施礼,一本正经,但是抬起身来,脸色却异常严肃:“不过!以往是私交,大家胡说八道,乱拿东西,无所谓。现在在公言公,公家库房里的东西,绝对不许自己拿!你喜欢,给我说,我认了你才能拿!”他说着转头看了看蒙寒浪:“蒙大侠认了,也可以。”
蒙寒浪见他如此认真,想想雪儿如土拨鼠一样翻箱倒柜的情形,心想此事倒还真得注意。这三个人都未经世事,看起来雪儿和彭贡私交甚厚,经常从彭贡那里拿东西。如果一时糊涂,从库房中拿东西,那可就成了贪污了。
想到此,他也一脸严肃,看着暮曲公主和高才志:“彭队长所言甚是。绝不可以私拿库房的东西。就算你觉得彭大哥蒙大侠一定会同意给你,也必须征得同意!明白了没有。”
雪儿还是不太在意,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嘛。”
暮曲公主看着蒙大哥一脸严肃,不觉害怕,连忙老老实实点头:“嗯,我一定不会的。”想了想又补充道:“蒙大哥你放心。”
“理固如此也。”高才志看不出来到地搞明白没有,还是那么书呆子气。不过想起来,这个问题上最令人放心的,倒还是这个傻乎乎的书呆子。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蒙寒浪想了想,也补充道:“这样。你们三个,互相监督。如果一人贪了东西,另外两人不加以阻止,或者参与,或者不知道,都连坐有罪!”
他看了看三人,又觉得有些不忍,又问道:“如何?”
“好可怕啊!”雪儿惊奇地瞪着大眼睛:“蒙大侠你这么不放心我啊!”
“雪儿别乱说!”暮曲公主连忙拉住雪儿:“没问题!蒙大哥你放心。”
高才志看起来本来有些什么废话要说,见暮曲公主表了态,便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拱手,算是认了。
彭贡见此情形,又高兴起来:“好了!你们三个娃娃走马上任了!马上就要开始论功行赏,你们三个要记录下来!”
“没纸笔墨怎么记啊?”雪儿第一个抗议起来。
“去去去!你自己去翻箱倒柜找出来!肯定有,老子专门下令把那个商队的会计的东西扔车上了的。”
雪儿正要拖着自己的小姐姐小哥哥去找东西,却听见一声“且慢”,王胜站了出来。
他面对着蒙寒浪一拱手:“库中的东西乃是公有,派给他人使用,应该有所明示。”
蒙寒浪一下子就明白了王胜的意思。自己刚才声色俱厉地说了半天,不如现在实际演示一番:“王君所言有理。还请彭队长下令。”
彭贡一脸茫然,侧过身来小声道:“这怎么下令?我不晓得,以前这些小事都是我副手干的。”
蒙寒浪叹了口气,心想你这个队长果然是累死副队长的,还是我来吧:“雪儿、曲姑娘、高公子听令。”
暮曲公主和高公子还不知道怎么应对,雪儿早已兴高采烈躬身施礼:“末将在!”
“你三人去库房中领用笔墨纸砚,准备记录。”
“得令!”雪儿精神抖擞往前一步,却看蒙寒浪没反应,嘟着嘴道:“得给我将令啊!”
蒙寒浪不知所措,心想我刚刚才亲口告诉你将令,还要怎么给?
一旁彭贡早已明白,连忙取下身上佩刀递过去:“以此刀为令。”
蒙寒浪这才明白,雪儿要的是军中的令牌。看来雪儿的军旅经验,还在自己之上。
雪儿兴高采烈捧着彭贡的佩刀,拉着暮曲公主和高才志就往库房里钻。等他们三个都走进了库房,彭贡才猛然省悟似的:“小丫头!那将令要还回来的!不许揣自己荷包!”
不一会儿,三个人已经拿着笔墨纸砚从库房里跑了出来,交还将令。
“好了!开始发钱了!”彭贡得意地往一个高台上一站:“第一功,蒙大侠探清敌情。”
蒙寒浪倒没想到他给自己论功,连忙要推辞,却听见掌声雷动,台下众人都拼命鼓起掌来,只好连连对众人作揖,算是感谢。
但是众人这掌声却停不下来。这队伍中大多数人都是蒙寒浪的老部下,与蒙寒浪相处甚久,经过这次磨难,又知道了蒙寒浪为幸存那些人所做的事,更是心怀感念。眼看自己的蒙队长受赏,众人都不觉热泪盈眶,拼命鼓掌。
蒙寒浪也不觉鼻子微酸。他也知道这是众人感念自己,只是自己想来,自己才识不足,带着这个队伍处处遇险,害苦了大家。现在却还得到众人如此拥戴,更觉惭愧。
彭贡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但是他眼看这情形,便干脆走下高台,把蒙寒浪往台上让。
蒙寒浪却不肯上去,一边对众人鞠躬还礼,一边低声道:“惭愧。我其实没能为他们作什么,愧对大家。”
“上去吧。”彭贡也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作过什么。但是你一定做了什么。上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蒙寒浪没奈何,只好走上了高台。这下人群更是沸腾,不但有人鼓掌,更有人流着热泪欢呼起来:“蒙队长!蒙队长!”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台上,任由热泪在自己的脸上流淌。
“你要去做平民派?你以为这是你可以选择的?你能让人民为你流泪,你再来告诉我你是平民派!”
师傅,我现在才明白你当年那句话的意思。
平民派,不是我的选择,而是人们的选择。
由平民,来承认我是平民派。
我现在,才终于是真正的平民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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