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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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已入深秋,树干上的叶子渐渐开始枯黄凋落,萧瑟秋风卷起林间凋零的黄叶,盘旋不断。
而一少年正背着竹篓慢步穿行在这片树林之中,一步步的踩在被枯叶铺满的地上,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少年停下脚,抬头望了望林外远处山上的破庙,提了提背后的竹篓,呼了口气,继续前行。
“砸它!快点砸它!”
然而刚走了几步,树林旁却传出了一帮孩童的嘻闹叫嚷声。
好奇心让这个也只有七岁的少年走了过去。
却见到是一只白狐被猎具夹住了一条腿,而一群小孩正围在那狐狸周围不断捡起地上大小不一的碎石一一砸了过去,狐狸不断的尝试着将被夹在机关内腿拉回,然而,越是用力拉,夹口处却越是夹得紧,满是锈斑的机关镊齿口掐入了纯白的皮毛里,殷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流出,不断发出“嘤嘤”的哀叫声。
“呀,哥,那怪物来了”
其中一个小女孩看到那少年,立刻缩到了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男孩子后面,听得小女孩的话,其余的几个男孩子也围成了一团,倒是停下了手来,默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气氛似乎一下子被凝固了起来。
少年怔了一下,走上前去,放下竹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锈迹斑斑的陷阱渐渐掰开。
“这怪物要放走那只狐狸”
“猎物要被放跑了”
周围的男孩子小声议论,而其中为首的那个男孩这时却早已脸颊涨得通红,双拳紧握,看着眼前那少年的举动。
虽然眼前的少年比那为首的男孩还要小上几岁,这一帮聚在一起的孩童却迟疑不敢阻止那个少年。
因为那少年的头发是异于常人的紫色。
因为那少年所流出的血液是蓝色的。
因为那少年的身上竟然丝毫没有常人所该拥有的体温,总是冰冷冰冷,仿佛一具尸体一样。
因为那少年的眼睛在夜晚能发出幽幽的绿光。
因为村中人曾亲眼看见过他的后背,那不是人类所应该拥有的皮肤,而是覆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
如此之多的因为,于是各种各样的传闻在村里被流传开来————怪物,人魔......
眼前的少年却似乎没看见这帮孩童般,自顾自得将满是锈迹的机关掰开,终于,误入陷阱的白狐挣脱,即使伤了一条腿,速度却仍然极为迅捷,逃至远处,回头看了眼这个救了自己的少年,窜进了林子深处。
然而没等一会,为首的男孩子再也忍不住,顾不上任何的传言,冲上前去就是一脚踹在少年脸上,少年被踢翻在地,篓子从少年的背后脱出,里面青黄色的东西撒了一地,顿时,少年的脸上蓝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
在这个四处饥荒的年头,自己的家中都是靠糠麸之类维持生活,偶尔捕获这么小的一只野物,自己五六口人也可能要将其掺杂着维持上好几天吧,然而就是眼前这个怪物,竟然就这样放走了好不容易捕获的猎物。

那男孩子被气得瑟瑟发抖,盯着地上被自己踹倒在地的少年,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少年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子,转而,回身静静得将洒落一地的东西一一拣回篓子里。
然而,少年刚起身,那男孩又是一脚踢在少年胸前,少年再次被踢倒在地。
“打死这怪物!”
见没有什么异样,后面的几个男孩子也壮起了胆,立刻轰了过来,聚了上去,拳脚如雨点般砸在少年身上。
被擦干的嘴角立刻又被震得溢出了血,合着鼻腔内流出的血滴在地上,而少年只是双手护住了头,却不见还手。
“哥.....莫要真的打死了他。”
看着地上淅淅沥沥的“血液”,那个小女孩有些怕了,在背后拉了拉那男孩子的衣服,细声劝阻。
好一会,拳脚之声渐渐奚落了下来,众孩童心中愤怒渐渐平息,慢慢都停下了手。
而此时被围在中间的少年,早已瘫在地上,身边枯黄的落叶竟都被那少年的血液染成了蓝色。
“啪!”
为首的男孩一脚将地上的竹篓踩碎,转身带着一帮孩子扬长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眯开青肿的双眼,隐约看到已近夕阳西下,用双手勉强将自己撑起,然后再一次把洒落一地的青藤般的东西一棵棵的拣起,兜入打满补丁的怀里。
勉强着将自己支撑着到了破庙,少年一手将遥遥欲坠的门推开。
“吱———”
门晃荡着被打开,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少年走进里面,用手将地上的污垢扫开,把怀里的东西铺在地上,理好,挨着破落不堪的神像瘫坐了下来,喘息不停。
入暮时分,少年分明听见了肚子里“咕噜”的响声,看了看地上的野草,拣起其中的一棵,拽在手里。
少年将那草放在鼻前闻了闻,那样带着泥土腥气东西让少年微微蹙起眉头。
一狠心,少年还是将其塞入了嘴里,努力咀嚼,然而,那样涩口的充饥之物让少年几次差点混合着胃里的酸液一并呕吐出来。
终于在适应了这种味道之后,少年不再感到肚中的讥饿似原来那么强烈,枕着地上有些潮湿的柴草躺了下去,呆望着满是蜘蛛网的屋顶。
自己从记事起就住在了这个破庙,每天的清晨自己打开庙门时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食物被摆放在门口,直到去年的一天,自己开门时再也找不到任何摆放在门口的食物,于是三天之后,自己饥肠辘辘得走往树林外的村子去寻找食物,就是那一次,那时自己**身体上覆着的鳞片吓到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怪物。
后来这样的称呼几乎就成为了自己的名字。
怪物,或许自己真的是个怪物吧。
少年卷起袖口,侧脸看了看手肘的鳞片,沉沉的叹了口气,继而,迷迷糊糊得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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