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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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逐月神思恍惚的刹那,那身前之人竟已然脱离了视线,湮没在了遍野的长草之间。
纵术师一惊,猛得回过神,却是再也寻不到那人的踪迹,只好无计得停下了脚来。
逐月回头望了一眼,帝都内耸立云霄的摘星台却已然远去。
放眼四顾,映入眼的却是片不知名的山野,微枯的杂草蔓藤,遍地盘延,而在不远处的地方却有着一座不知名高山,满目萧然。
这是什么地方?
逐月皱了皱眉,撩开了长及双膝的杂草,前行,而渐渐的眼前那山也越来越近。
“咯——”
突然的,纵术师的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
逐月低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人形头骨!他俯下身想将那地上的头骨拣起,然而当其俯下身的那一刻,所见的景象却让这个素来冷血的纵术师也为之一惊————在那被长草掩盖的地上却是满满堆成一片的死人骸骨!
山野的秋风吹来,遍野的长草低了下去,纵术师四周现满了点点白色人骨!
那些头骸骨上凹陷的眼洞空茫,似是在仰天呐喊一般。
逐月一步步的趟过去,而每近那山丘几步,那四周的骸骨却是数量更多,令人骇然。
片刻的履步唯艰之后,纵术师终于走到了那隆起的山丘旁,其上蔓藤荆棘缠绕,然而在片布的荆棘之内却隐隐藏有着一个半身高的洞**。
纵术师眉目一紧,小心的掀开了掩盖其上的杂草荆棘,向内探望。
而洞**内却不似想象中的那般狭小,反而异常开阔,只是其中阴暗潮湿,深邃不知通往何处。
“吱————”
正当逐月凝神观望之间,有几样东西从洞内骤然飞出,让纵术师心头一紧,急忙仰头避开!
————却是那些倒吊在洞**内顶上的蝙蝠,其中几只被突然宣泄而入的光芒惊醒,窜飞出了洞外。
逐月进入洞内,将灵力聚在手上,戒备行走。
纵术师手上紫色的灵力影影绰绰得照亮了这山洞的各处————壁顶上是倒吊满的蝙蝠,栖息其上,而洞内却也如那洞外一般,时不时便会看到一具具干枯的尸骸斜七竖八的躺坐在洞内的各个角落。
“嘀——嗒——嘀——嗒——嘀......”
而幽静阴森的山洞里有着微弱清晰的滴水声从深处传来,更显诡异莫名。
但是当逐月还未行走上几步,阴潮的洞**内的壁顶上立时有一双猩红的眼睛霍然亮起。
紧随之,两双,三双,四双,五双......
这些长居于阴潮之所成群的嗜血之物被这股陌生的气息所吸引,纷纷从深眠之中醒来,呲牙咧嘴,显得狰狞异常!
逐月一惊,想疾速跃开,然而却是不能够,那群蝙蝠受到了食物的刺激,轰轰朝着他俯飞而下,一时间争先恐后,几乎将纵术师密密麻麻围作黑糊糊的一团,吱喳不已。
纵术师手上灵力所发出的微弱紫色光芒瞬间便被那数以万计的吸血蝙蝠所淹没。
然而不待片刻,那海量聚集在逐月周围的蝙蝠群之中有一丝光将其撕开,紧接着紫色的光芒越来越盛,从蝙蝠群中宣泄而出!
所有靠近纵术师身旁的蝙蝠转瞬被若有若无的丝线削落双翅,更有甚者,竟要被削成几片,跌落地面,扑腾不已,却是再也飞不起来了。
那些蝙蝠体内暗红色的血液宛如一阵短促的瓢泼大雨,在纵术师的周围轰然洒落。
逐月收起丝线,抹去脸上被溅到的暗红色血污,继续前行,然而却全然未注意到自己头上的壁顶却还有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竟是倒吊着攀爬在洞顶的一个人!
旋即,那人猝然跃下,从后背抓向纵术师颈处!
千钧之间,听见了异动的纵术师警觉得向前跃开,随之十指间的“蚀”再度飞出,挥向身后!
“嗤————”
然而那人的劲力之猛,竟然将挥来的十根气丝一齐扯断,虽未击中要害,却也撕下了纵术师被后的一大片衣裳,在其上抓出几道厉深的血痕!
一击未中,那人却也不再出手,只是抓着手中连皮带血的衣服,阴枭得笑了起来,嘶哑而低沉,“是个纵术师啊......”
负伤的纵术师这才转过身来,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样貌————那人佝偻着背,打扮却是和那两个游猎者相似,斗笠蓑衣,只是斗笠之下黑纱蒙面,唯独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纵术师用手抹去后背上蓝色的血,冰冷的蓝色双眸中浮有惊惑夹杂的神色,“阁下是谁?”
那人却是不回答,只是眯着眼毫无声息得诡笑。
“嘀——嗒......嘀——嗒——”
深处的滴水声又清晰得传入龙族纵术师的的双耳中。
而就在无声的对峙之中,那人竟然将蒙在自己脸上的黑色面纱揭了下来,那样恐怖的面容却是让这个龙族纵术师的心头也不禁泛起丝丝凉意————在那双厉红的眼睛之下,皱纹遍布,嘴已然无声无息的咧开。

这样的容貌逐月又何曾没有见过————
普天之下为沧海,沧海之下为九幽,九幽之中居异族。
————那样与真龙族同样古老的族类——血族,居于九幽之中,以龙人两族的血液为食,嗜血无度,然而却在一千多年前莫名的消踪匿迹。
“血族......”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厉痛,看着眼前的人,逐月神色凝重,“沉匿了一千多年,如今终究是要蠢蠢欲动了————不过,你们要神祭珠做什么?”
那人又嘶哑厉笑起来,片刻之后才开口,“一个将死的人没有必要知道这么多。”
————猝然之间,那人随之毫无预兆的掠了过来,形如鬼魅一般,再度欺向纵术师!
在此幽暗之处,逐月蓄在手间的紫色光芒大盛,几乎影影绰绰得照亮了整个洞内,即使负伤在身,见势,冷傲的龙族纵术师竟也毫无避闪的意思,身形也同时骤然跃出,迎向那人!
但就在跃出的那一瞬间,纵术师背后的伤口又是一阵刺骨的厉痛,原本聚在手上的灵力被生生压了回去,电光火石之间,逐月心中猛然一惊,随之一片冰凉。
————自己背后的伤口上有剧毒!
“轰————”
失神的刹那,逐月的身体轰然被击中,向后飞撞在了山壁之上,山洞内顿时一阵震颤,壁屑横飞!
纵术师从壁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黒紫色的血液从他俊冷的嘴角内滴落地面,逐月拭去嘴角紫黑的血迹,放在眼前看了看,“炼尸毒......”
他勉力支撑起身体,然而眼前景象却已经渐渐模糊不清起来,恍恍惚惚的满眼重影。
混蛋......那种毒是专门为猎杀龙族而淬炼的吧。
看了眼前已经有些摇晃的纵术师,那人又咧开嘴廖无声息的笑起来,血红的眼睛狰狞可怖,一步步走近,“好久没喝过龙族的血了呢......”
没有了灵力的照耀,洞内顿时又随之暗了下来,阴暗之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慢慢得靠近龙族纵术师。
逐月强自凝起体内的灵力,然而聚起的灵力却转瞬又无力得涣散开去,紧接着便又从后背上传来的一阵刺入骨髓的厉痛。
怎么会作为食物死在这家伙的手里......可恶......
背后的厉痛一阵一阵传来,逐月的神智也随之阵阵涣散,他想竭力站立起来,然而终究却无力的颓然倒下,此时,神智有些模糊的纵术师却又听到了那个微弱但清晰的滴水声————
“嘀——嗒——嘀——嗒——......”
纵术师的嘴唇上都逐渐泛起了黑紫色,他的目光逐渐游离起来,而此刻,那些尘封久远的旧事仿佛又在纵术师慢慢暗淡下去的紫色的眼眸中浮现出来。
那样一望无际的沧海,凝固成冰。
九万多尺的冰层之下,是无数自己的族人,神态动作迥异。
当自己赶到时却一切都已经晚了,沧海的岸边不啻于修罗坟场一般,放眼望去,断箭残垣,人和龙族交战横尸遍地。
怎么可能......那些以月琅为首领的人类怎么会与龙族发生交战?
怎么会这样?
月琅怎么会这样做?!
不会的......不会的!
然而当自己抬头仰望的那个刹那,一种冰凉的念头如利剑般将自己的甚于直穿自己的心底,将剩余的希望彻底绞得粉碎。
一望无垠的沧海冰面,一架巨大的十字架被矗立在冰面的正中,十字架上,赫然钉着那个自己最在意的人!
将自己一手带大,相依为命的亲兄弟啊,这是你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自己立时怔在了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脑中空白一片,苍白的嘴唇颤颤发抖。
片刻的呆滞之后,自己仰头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长穿天际,直至力竭。
扶风————!
......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转身望向百谷之中那矗立云霄的几万尺摘星台,那刻自己曾这样立下重誓————月琅,终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
一想到那个和自己有着血仇的名字,逐月有些涣散的目光又旋即聚拢了起来。
月琅......你还没死,我怎么可以比你先死?
不能死......不能死!
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纵术师再一次勉力支撑起来,扶着一旁的山壁,踉踉跄跄得转身逃去!
但是那样的速度较往常来说无异于蚁爬,黑暗中,那双血红狰狞的双眼仍然一点点的靠近着这个龙族的纵术师。
“嘀——嗒——嘀——嗒——......”
那微弱的滴水声越来越近,突然间,那人仿佛记起了什么事情一般,神色突然一紧,急欲抓向纵术师,然而未等抓住,恍惚之中,逐月猛然感觉脚下一空,“噗通”一声,竟然毫无征兆的掉入了不知深及几尺的水中!
那人见势却也不再向前靠近,看着纵术师掉落的地方,一拳敲在旁边的山壁上,只是站在原地低声咒骂:“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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