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在学校里,彭惠心不在焉,一心盼着唐豫快点到来.
也许自己根本不应该拿自己的事烦他,明明知道他是个信教的人….
唐豫稍稍来晚了些,一到就直接走到彭惠桌前.“下了课能出去谈谈吗?”他轻声问.
彭惠点点头.她偷偷看着他,看他是不是表情反常,看他是不是不高兴.看样子,他还好.
下了课,两人相随着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林子里去,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唐豫看着她,好一阵了,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彭惠知道这是个不寻常的约会.她这三十多年来,有过两次约会.一次是和文杰,再有一次就是这次了.和文杰的那次,她有些傻乎乎的,林文杰掌握着整个会面的进程.她只知道是男女朋友之间的首次会面,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得了的.这次不同.唐豫表情很温柔,但是也很凝重.彭惠的心因为紧张和羞怯而跳得厉害.她尽力保持着常态.她不是一个会勉强或是逼迫谁的人,她只温顺地等待着唐豫发话.
“告诉我,怎么回事?”唐豫问,看着她的眼睛.
“文杰看到了我们的邮件…”
“他看你的私人邮件?”
“嗯.他认为我们的关系超出了一般的朋友关系…”彭惠心里既想着文杰当时的表情语调,又想着唐豫不知要作出何种反应,心里杂乱,话语断断续续.
“结果?”
“结果,他就要我自己去办好退休金的事情,他说他没办法照顾我一辈子.”
“你是说他想和你离婚?”
“我想他是那个意思.”
唐豫的回应,是一阵长得让彭惠难耐的沉默.
“Peter,你倒是说两句呀…”
唐豫抬起眼来,凝视前方.“我在想我和我以前的女朋友的事情.”
怎么想到他以前的女朋友那里去了,彭惠意外,甚至有些失望.
“我和我女朋友,她叫寒娜,也是基督徒.那时候我们都悄悄在做婚礼演习了.我念着主婚牧师念的话:今生今世都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你知道吗,基督徒,不相信离婚.”
禁不住,彭惠想起她不久前做的梦.她梦见他和文杰举行了一场中国式的传统婚礼.文杰抬着轿子来迎她…有红头巾,有拜天地,有…她还没有来得及和文杰描绘那个梦.
“庄重,神圣,真希望自己能有那样一个婚礼.”彭惠脸上充满了向往和羡慕.
“怎么,你和你丈夫没有举行婚礼?”唐豫问.
彭惠摇摇头.“不光没有婚礼,昨晚我想了一个晚上.一段时间来,我只是抱怨文杰没有爱过我,现在想起来,其实我好象也没有爱过他…很可怕…”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彭惠终于憋不住了.“PETER,怎么又不说话了…你,你怎么看这事的…你怎么看我的?”
“Penny,”他叫着她的英文名,这名还是他给起的.“其实这一阵我也很困惑.我不知道神为什么要那样规定.”
“规定什么?”
“就是夫妻,除了很特殊的情形,不能离异.”
“什么特殊情形?”
“总之不是你和你丈夫现在的情形.我也在想,两个人之间没有爱,为什么不能分开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彭惠此时此刻的耐性特别低,见唐豫还没有落到点子上,又直问了一次:“我们认识有一阵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唐豫被逼到了死角.
“其实我和文杰的事不怪你,我们确实没有那么热烈的相爱过,没有过神圣的婚礼.认识你以前,我们已经很不好了.”
“Penny,我知道.”唐豫低声说道.彭惠那几乎是在安慰他的话,就能使他少些挣扎吗?
一只飞虫飞着停在了唐豫头发上,彭惠一急,拿手去赶.不小心手打在了唐豫头上.
“哦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抱歉.
“谢谢你!”唐豫话语一出便忘了情地抓住了她的手.
握了一会儿,又轻轻松开了.
“Penny,别想着对不起….好好生活….”
“Peter,我觉得自己人生没把握好,我觉得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这不是人生应该有的逻辑.是,尽管有些残酷,人是可能得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代价,但是只要不放弃,人生总会有新的契机新的希望.
“我不相信没有机会这样的说法.”唐豫说.
“那你告诉我,我的希望在哪里.”
“我不敢说我是什么人的希望,但是你没感觉出来吗,我…很爱你.”
这是此时此刻彭惠最想要听的话,最想要得到的信息.虽然说心里有感觉,有预感,信仰虔诚的唐豫说出这句份量非凡的话来还是令她震撼.
“谢谢你Peter,谢谢你!”万般感触的她,这时只是一个劲的说着谢.
有人从身后的树丛经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那里去吧,好吗?.”唐豫说.
彭惠点点头.等唐豫起了身,她便站了起来,跟着他出了树林.
有人一直看着他们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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