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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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终于能舒一口气了。
放松使我失去了警惕,终于让她有机可乘。糊糊之中,我惊觉有人靠近,刚睁开眼睛就见她抬起脚来踩我的手。
疲倦和春季乍暖还寒的凉风让我浑身酸软,没能躲开她大力的踩踏,但我抽回手的速度和力道也将她带倒。
没有人听到我的痛叫,只有她的娇呼让人探出头来。
一见跌倒的是花魁,立即有人冲过来。她根本不用说什么,只是指着我,眼中泛着泪光,就自然有人为美女出头。
老王上来就给我两拳,虎子哥冲上来护住我,却招来一阵责打。总算看在月姨的面子上,手下还算留情。
我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道理可讲,没有人去问那“高贵”的青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最角落的柴房,也没有人怀疑我这颈上栓着铁链的疯子怎么能将她弄倒。
我早就看惯了人情冷暖。我娘还没去世那会儿,人人当我日后必定会成为花魁,谁不尽心巴结?现在,我只是路边的烂泥,可以任人践踏。
我并不怨恨,我只是气老王居然责打虎子哥。
旁人欠我的,我必定要他付出代价,心里早没了宽容和怜悯,我只是一只小兽,为了生存,我可以去“吃”人,因为别人也是这样“吃”我的。我一定要替虎子哥报仇的。我可以吞下自己受的气,但我决不容许有人因我而欺侮我亲如兄弟的虎子哥。
我要报复,这是我昏迷前惟一的念头。

我病了,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和体力透支让我的身体很虚弱,月姨衣不解带地照料了我三天三夜。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干干净净地被包在棉被里,月姨就坐在我的身边,抚摸着我的头发,连日的劳累让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粪便将自己弄得脏污不堪,我必须让所有人远离我才好行事。
月姨居然没再为我清理,所以我猜,她有可能明白了什么,这让我心惊不已。但月姨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尽心地为我调养身体。
这几年我已习惯浅眠,一有风吹草动便能让我惊醒,我看见月姨或虎子哥守在我身旁。若非她母子二人护着我,只怕我早是枯骨一堆了。生病倒是我最舒服的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稍稍放松下来,依靠他们。
否则,只怕我真的会崩溃。
一个月后,我终于康复了,甚至更健壮了些。我的手已不再是青紫的芭蕉,但还是不能太用力。月姨偷偷在柴堆下塞了一个小包,里边有一堆首饰,其中竟有两件价值连城的佳品,还有我娘生前总佩着的一块玉。那自然是给我的。
我将所有人骗了两年,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待我亲如女儿的月姨。就在我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该死的梅雨居然提早来了。我别无它法,只能等。只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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