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鹰巢”四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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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巫拍了拍白皑皑的肩头道:“白兄弟,你是否现下就去天来客栈找我那位大盗白兄弟呢?”
白皑皑点了点头道:“小弟正有此意。”
一直站在万巫身旁的“鹰爪王”郑承勋忽对万巫道:“万公子,你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如无甚要紧事,便请同到太湖一带去盘缠一段时日……”不待万巫答话,他突地几大步走到立在顾仁青轿旁的柴宗训和柴官二人面前一抱拳道:“二位柴大官人,老夫姓郑,乃太湖有名的‘鹰爪王’郑承勋,二位若得有闲,便请到太湖一带游玩几日……”他说到“柴”、“郑”俩字之时,声音放得极重,还一边微挤了挤眼。
柴宗训眼神一亮,颤手指着郑承勋结舌道:“你、你、你……”
郑承勋已转身离开,一边回头道:“切莫忘了腊月三十的武林大会,京城里的皇上要与民同乐!”
柴宗训脸上忽地滑落两行清泪,喃喃道:“郑叔叔……”
轿中的顾仁青冷冷道:“你贵为龙体,请上轿吧!”待柴宗训木然地上了祁胜的轿后,顾仁青叫声:“走!”“五彩门”一行及常云羽、穆小刀、穆大剑和柴官诸人便齐地缓缓向外而去。
经过白皑皑身边时,顾仁青忽地探出头对白皑皑道:“白公子,有空之日,欢迎到苗疆做客!”
白皑皑一抱拳道:“顾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顾仁青呆呆地看了白皑皑稍顷,轻叹一声,又将头收回了轿中。
白皑皑、萧玎珰、万巫和郑承勋几人也随即一同出了碧灵山庄。
几人走在大街上,郑承勋指着身旁那位豹眼环眉的年轻公子对万巫、白皑皑和萧玎珰三人道:“给几位引见一下,这是老夫的三女婿,人称‘太湖蛟龙’,小名唤做钱茂山。”
钱茂山冲万巫、白皑皑和萧玎珰三人一抱拳道:“万兄、白兄、萧姑娘好!”
万巫也是一抱拳道:“钱兄好!不知钱兄令尊大人是否就是太湖水路总瓢把子、江湖人称‘太湖金彪’的钱长方钱老爷子?”
钱茂山点头道:“正是!”
郑承勋捻须笑道:“老夫家中五个丫头,只将老三女婿招了上门——来此间求亲时,我那三丫头可是死活不依!”
钱茂山面色微红,对郑承勋道:“莲英的性子就是如此——此事干系重大不说,求亲的诸人中人才出众者无数,山儿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倒还叫爹受了伤……”
谈话中,几人已来到了北街的天来客栈。
几人刚进客栈,正在上酒菜的小二猛一看到白皑皑,不由呆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酒菜上好后便跑到了白皑皑面前一哈腰道:“这位爷,敢问你是来找一位姓白的大爷吧?”
白皑皑奇道:“你怎地知道?”
小二得意地一笑道:“不瞒爷说,那位白大爷已和一位姑娘走了,他说这几日会有个跟他模样极为相似之人来找他,故他特地留了封书信托小的交付于你……”边说着,边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白皑皑。
白皑皑接过书信,拆开一看,但见信上写着:“愚兄行藏已露,此处谈话甚为不便,故愚兄会在太湖东岸灵岩寺等你,你到后就说求见弘妙大师……此事于你我二人干系重大,务请尽快赶到……另外,‘万毒公子’万巫是个可靠的朋友,还有封信请转交于他……”再看信封里边,果真还有一封信,是写给万巫的。
万巫接过信一看,但见信上写的是:“万兄,你我二人肝胆相交,甚是投缘,我料你见这位白兄弟与小弟甚为相像,也必定甚是喜欢他,此刻你二人必在一块罢?这位白兄弟与小弟必有极深渊源,小弟约他在太湖东岸灵岩寺见面,望万兄一路上多关照于他……”
万巫看完信后,对郑承勋笑道:“这倒巧了,万某几人正好有要事须去太湖一趟,便真要到郑老爷子那里叨扰一番了!”
郑承勋连连笑道:“老夫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人说‘万毒公子’乃一邪道人物,实则却比那等自命正派之辈光明磊落多了,倒不失为一位真正的侠客!况且万公子又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这真是上天赐给老夫的厚缘啊……”
钱茂山手一摸肚子,苦笑道:“爹,说了这么多,孩儿的肚皮有些支撑不住了!”
郑承勋不由哑然一笑,看了看天色,但见日渐西沉,便对万巫道:“天色将晚,咱们不如就在此住一宿,明日再赶路如何?”
万巫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当下几人开好了客房,再收拾了一下,又叫了一桌酒菜,简单地吃喝过后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白皑皑只略饮了几杯酒,躺在床上看万巫盘坐在长凳上练功,脑中不停地想道:“这个大盗白天乐如此慎重地叫我去找他,却不知为了何事?为什么说于我与他干系重大呢?我与他真的为何如此之相像呢?……”茫然地想了许久,脑中忽又浮现出萧玎珰的音容笑貌,不由心下暗自叹息道:“我真的为何老会想起她?她会不会也老想着我呢?唉,就算这样想着,又能如何、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两人都痛苦伤心……”
第二日一早,几人漱洗后便草草用了早饭,再稍收拾了一番便出了天来客栈,在车马行雇了一辆大马车一路朝东北方向行去。萧玎珰为了行程便当,已换成了男装,更如一美貌俊秀的公子哥儿。
数日后,到了杭州,几人便弃车步行北上。不几日,几人便赶到了太湖南岸的七都镇,在此乘船直向洞庭西山而去。
船在缓行,眺望太湖绮丽迷人的风光,但见波光粼粼,碧青荡漾,垂首清晰可见绿藻飘摆、鱼虾游弋,抬头是一片蓝天白云、飞鸟嬉戏,看桨边溅起的晶莹珍珠轻柔地落进大玉盘中,再聆听划桨破水的“哗哗”细响,仿佛进入了诗画之境。
郑承勋立在船头,似被拂面湖风熏醉了,痴望了四周半晌,方对万巫几人微笑道:“老夫就住在洞庭西山东南的石公镇上。这镇及四周,约摸有一半的人都是黑道上的朋友,把先前官府派去的人都杀了,除打鱼、种田外,常干些剪径的勾当。我那亲家老钱两个月前做了桩大案,把苏州知府孝敬当今皇帝的九船名贵苏州刺绣给劫了,官府震怒之下,策划练兵数日,拟定后天便派大军前来攻打石公镇……几位今日在寒舍暂住一宿,明日到灵岩寺办完事后请定要赶回来看一番热闹!”说完,微眯起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叹息道:“只是这人间仙境,要被血腥玷污了……”
此去石公镇约摸五十里路。不知不觉中,船已行近了一个岛边。岛正中有一座高山,正是有名的洞庭西山。岛南岸一带房屋较多,整齐森然;岸边一排排青青垂柳轻拂水面,数只渔船边十数顽皮童子正光着在水里钻来钻去、击水嬉戏;四周桑树青麻郁郁葱葱,还不时有人来来往往——这里,便就是石公镇了。
几人上岸后,沿着一条大道径直行了约摸两里路便到了石公镇的大街上。
路上碰到数位行人,均对郑承勋行礼道:“郑老爷子回来啦?你老安好!”郑承勋均微笑着一一回礼。
再拐得几个弯,几人便来到了一座大庭院门前。但见此院占地宽广,房屋高大宏伟,富丽堂皇,大门梁上正挂一块金匾,上边有两个龙飞凤舞的黑亮大字:“鹰巢”。
郑承勋指着“鹰巢”那两个字笑道:“这里便是老夫的舍下了。‘鹰巢’这个俗名,却是老夫所取——只因老夫一生爱鹰,还专练鹰爪功,便老不正经地写了这两个字挂在门口,倒叫几位见笑了。”
万巫笑道:“郑老爷子这‘鹰巢’之名看似凡俗,其实若深细品味却可觉出其不同凡响、不入俗流之妙。这字的笔力更是炉火纯青、沉雄浑厚、有筋有骨,颇具鹰的盘踞苍穹、傲视天下之王者风范……”
郑承勋摆手道:“万公子太过誉了,实令老夫汗颜……”边说着,边抓起大门上的牛鼻铜环在门钉上叩了几下,再向里头大声喊道:“秋英、紫英,快开门,爹回来了!”
但听里边几声清脆悦耳的欢叫:“爹回来了!爹回来了!”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吱呀”一下打开了,各自身着一黄一紫的两位清秀妍丽的姑娘奔了出来,齐地缠着郑承勋七嘴八舌的娇声叫道:“爹可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呢?爹给女儿带回了什么好东西没有?”“三姐夫的爹昨日派了人来,说要跟官府的人决一死战了,要咱们快些做好准备……”
那紫衣姑娘冲钱茂山做了个鬼脸,咯咯笑道:“三姐夫,我三姐好生挂念着你,这些日子可真的是茶饭不思啊……”她话未说完,忽看到了万巫、白皑皑和萧玎珰几人,不由脸一红,轻轻摇了摇郑承勋的肩膀,微嗔道:“爹,怎么有客人来了也不告知女儿一声……”
郑承勋屈指轻敲了一下这紫衣姑娘的头顶,笑骂道:“没家教的疯丫头!这下当着客人的面出丑了吧?”又回首对万巫、白皑皑和萧玎珰三人道:“咱们先进屋再说罢……”
几人径直向里行去,走得数十步,再上了几级大理石台阶,便进到了一个大厅内。
但见厅里正有两位姑娘在翘首张望,一看到郑承勋便同时笑脸迎了上去,各自拉着郑承勋的手道:“爹,你可算回来了!”稍小点儿的那位随即捶了钱茂山一拳,噘起嘴娇嗔道:“该死的,没给哪位狐狸精留下啊?!还知道回来!……”钱茂山“嘿嘿”一笑,并不答话。那黄衣姑娘与紫衣姑娘对视一眼,只是各自掩嘴直乐。
一个约摸四、五岁的红衣童子早蹦跳着抱住了郑承勋的双腿,仰头脆声叫道:“爷爷!爷爷!你可回来了,想死龙儿了!爷爷给龙儿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啊?……”
郑承勋一把抱起这甚是可爱的红衣童子,在他脸上“啧啧啧啧”连亲了好几口,笑道:“好龙儿,乖龙儿,爷爷给你买了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等一下再拿给你……”说着,放下这叫龙儿的红衣童子,转首对万巫、白皑皑和萧玎珰三人笑道:“瞧,只顾自个说话,倒差点把几位给忘了!”边指着万巫对那几位姑娘道:“这位巫山‘万毒公子’万巫万公子,是爹的救命恩人,这次若不是他,爹险些不能回来见你们了!”
那几位姑娘齐地向万巫一个万福道:“见过万公子!”
万巫一抱拳道:“几位多礼了!”
郑承勋又一指白皑皑道:“这位东京白皑皑白公子,是万公子的好友,更是一位不怕刀枪水火、不畏百毒的奇人!”
几位姑娘闻言,不由多看了白皑皑几眼,边行礼边各自心下疑道:“这位白公子果真是个如此奇人么?……”
待引见一身男装的萧玎珰时,郑承勋尚未开口,那黄衣姑娘与紫衣姑娘齐地眼神一亮,脸微发红,心下均为萧玎珰的美貌所打动。
那年纪最大的白衣姑娘乍一看到萧玎珰,不由身子一阵剧震,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大步,脸色霎时变得无血苍白,呆呆地凝视着萧玎珰,随即脸色又红润起来,眼角已有泪珠滑落,瞬时泪流了满面,痴痴然地喃喃道:“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真的肯来看我了么?我这不是在做梦么?……”
正待开口的郑承勋闻言,不由脸色一变,指着萧玎珰对那白衣姑娘沉声道:“菊英,你看这位萧姑娘跟那恶贼很相像么?!”
黄衣姑娘与紫衣姑娘听得“萧姑娘”仨字,先不由一愣,随即目中均稍露失望之色。
那叫菊英的白衣姑娘定了定神,细看了萧玎珰一番,轻声叹道:“这位是萧姑娘么?唉,你果真不是他……他又怎还会记得我?他又怎么会来看我……”忽又眼神一亮,颤声道:“不知萧姑娘家中可有兄弟姐妹么?”
萧玎珰答道:“小妹尚有一位兄长和一个妹妹……”
菊英急道:“令兄跟萧姑娘生得很相像么?”
萧玎珰正待答话,郑承勋已沉声道:“这位萧玎珰萧姑娘,乃是江陵绿林寨萧王天萧大寨主的大千金,她的兄长萧帖行萧大公子,跟萧姑娘确实极为相像,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
菊英顿时脸色大变,涩声道:“就是那个恶名昭著、号称轻功天下无双的**大盗么?”

萧玎珰面现羞惭之色,垂首叹道:“家兄不知自爱,行迹放荡无羁,以致四处惹下了骂名……”
菊英眼中一片迷朦,喃喃自语道:“莫非真的就是他么?……”
郑承勋轻咳一声,指着菊英对万巫、白皑皑和萧玎珰三人道:“这是老夫的大丫头菊英!”又依次指了指先前捶了钱茂山一拳的那位青衣姑娘以及黄衣姑娘和紫衣姑娘道:“老夫的三丫头莲英、四丫头秋英和五丫头紫英!”随即捻须笑道:“二丫头梦英嫁到苏州城,家中只这四个丫头,还有四个老妈子和六个丫鬟,男丁就只老夫和山儿,再就是小龙儿了。”说完,招呼万巫几人坐下饮茶,一边道:“这是太湖特产‘太湖碧螺茶’,但请几位细细品尝……”一边自饮了几口茶,又道:“老夫爱鹰,便把五个丫头的名字都带了个‘英’字,盼她们个个都能像男儿一样做个英雄……只可惜,她们的娘去得太早……”说到此处,他脸上一片黯然,他身旁站着的菊英、莲英、秋英和紫英四位姑娘更显得无限悲戚。
郑承勋复又展颜一笑道:“提这些做什么?还是说说老夫驯养的鹰罢……”边说着,边放下茶杯站起身,又对万巫几人道:“不知几位可愿去看一下老夫的那些宝贝玩艺?”
万巫与白皑皑和萧玎珰齐地站起身,一边抱拳道:“愿一睹老爷子雄鹰的风采!”
当下几人便向后院行去,郑承勋边对菊英四姐妹及钱茂山道:“你们去帮着几位厨娘,把酒菜备好,少时与万公子三位痛饮一番!”又对小龙儿道:“龙儿乖,自个玩去,不要跟着爷爷……”小龙儿鼓起眼,嘟着嘴“嗯”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跑出厅外去了。
四人一边向内走着,郑承勋一边笑道:“不怕万公子几位笑话,老夫一家均爱饮酒,自酿自储了多坛好酒,少时老夫恐怕要大醉一场了!”
待走得十数丈,过了个半月洞门,但见里边篱花堆艳,黄蝶纷飞,景色甚美。再绕过一座假山和一个池塘,又穿过一条长廊,前面便见一个围以八角玉栏的精美小亭,亭檐正中写有“观鹰亭”三个雄浑苍劲的朱红大字。小亭过去是一个方圆十数丈的大空坪子,坪子四周摆满了装水盛食的数件器皿,此刻正有数以千计的鹰正在啄食或饮水。这些器皿旁边还竖着百余根木桩,木桩上搭网张篷,停栖着数百只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鹰。坪子后方是一扇高厚的青砖围墙,墙头也有数十只鹰立在十上面。
四人走进亭子里面,萧玎珰不由瞪大了眼道:“这么多鹰!都是郑老爷子驯养的么?”
郑承勋一边微笑道:“不错——”一边走至坪子中央,口中忽发出一阵“呜啦呜啦吁”、“呜啦呜啦吁”的怪叫,接着又撮唇一声清啸,那数千只鹰竟片刻间俱都飞到了他的脚下四周,只有一只硕大健壮的雄鹰盘踞在他的肩头。
郑承勋轻轻抚了抚肩头的雄鹰,对万巫三人笑道:“这便是老夫的‘鹰王’了!”说完,发出一声唿哨,那“鹰王”连同其余所有的鹰又在片刻间各自飞开了。
郑承勋回到亭内,几人一同坐在石椅上后,万巫笑道:“郑老爷子驯养了这许多鹰,每日观摩鹰的形态举止、盘旋英姿,难怪‘鹰爪功’练得炉火纯青、江湖人称‘鹰爪王’了!”
郑承勋连连摇头笑道:“惭愧!惭愧!老夫这点微末技艺,在万公子这等高手面前,便只如同儿戏了!”顿了一顿,又道:“其实老夫请几位来此,是有些事想跟几位说清楚……”言及此处,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接着又道:“先前几位看到老夫的大丫头菊英见到萧姑娘时的情形,心下定有些疑问吧?”
万巫微一点头道:“不错。只是这些乃郑老爷子的家事,万某等不便过问。”
郑承勋复又摇了摇头,苦笑道:“还有,老夫膝下无儿,小龙儿也非三丫头所生,更非捡来的孤儿,而是确跟老夫有血肉之亲——几位可知小龙儿他为何叫老夫为‘爷爷’么?”
万巫微一沉吟道:“先前万某就觉有些不对之处,现听郑老爷子一说,莫非小龙儿乃是菊——此事万某倒不敢胡乱猜测!”
郑承勋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事关系到小女的名节,万公子自不便说出口。万公子忠肝侠胆,更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老夫早已不把万公子看成是外人啦……至于白公子和萧姑娘,老夫看得出,他们都是忠诚可靠之人,况且又是万公子的好友,老夫家的一些丑事,就待老夫自个说出来罢……”呆思了片刻,才又叹道:“万公子所测没有错,小龙儿确乃老夫大闺女菊英所生——而菊英却并未出嫁,为顾及我郑家的名声,对外人便只说小龙儿是老夫捡来的孤儿罢了……当着外人的面,小龙儿也绝不会叫菊英一声‘娘’……唉,也亏小龙儿懂事,真难为他了……”停了一会儿,好似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后方又缓缓道:“小龙儿的生父,老夫却不知为何人……说来惭愧,六年前,老夫与菊英前往江陵办一桩要事,这一呆便是两个多月……待要走时,老夫才察知菊英在一月多前便已被一**恶贼玷污——这贼子每日必来,而菊英竟也对那贼子甚为痴迷……老夫邀了几个老兄弟欲要生擒那恶贼,竟被菊英所阻挠……可怜菊英时年刚满双十,回到家后竟有了身孕,且固执地不嫁人,还把小龙儿生了下来……”说到此处,郑承勋的眼眶已微湿润,呆了片刻后复又叹道:“菊英这傻丫头,连那恶贼的名姓都不知晓,却每日每夜挂念着那贼子,说她已将自个的名姓、家氏告知了那恶贼,连做梦都盼着那贼子来看她、将她娶了去跟她拜堂成亲……”
万巫一抱拳,肃容道:“菊英姑娘此等忠贞不二、至死不渝之痴情,实令万某敬佩万分,更令天下薄情女子汗颜!”
白皑皑心下暗道:“真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唉,不知我那娘子雪花此刻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在日夜想着我、盼着我呢?……”
萧玎珰幽幽一叹道:“倘若那贼子真是家兄,晚辈先代他向郑老爷子谢罪了……待回到家中后,晚辈定将此事问个明白,倘若属实,晚辈定禀明家父,要家兄不得辜负了菊英姐姐的一腔深情痴心……”说着,起身朝郑承勋深深一揖。
郑承勋连连摆手道:“萧姑娘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快请坐!请坐!请坐!”待萧玎珰坐下后,他又道:“此事尚未查清楚,萧姑娘何须如此!”话锋一转,忽道:“这些琐碎之事暂且抛开一边,老夫还有另一件重大之事要与几位说,往后还有求助于几位之处。”顿了一顿,方肃容道:“实不相瞒,老夫乃是当今皇帝结义兄弟郑恩郑王爷的堂弟……”
万巫微一点头道:“难怪先前在碧灵山庄郑老爷子与那柴宗训公子说了一番有些古怪的话,那柴公子还称郑老爷子为‘郑叔叔’,敢情郑老爷子乃是郑王爷的堂弟。”
郑承勋叹道:“赵匡胤这厮,背信弃义、假仁假义、心狠手辣,夺我柴世侄的皇位,杀我郑恩大哥,暗地里还派大内高手追捕与柴、郑两家有关连之人,妄图斩草除根,他赵家的江山就可永保太平、万代相传了……唉,这些年老夫一直在暗寻我柴世侄的下落,却苦于毫无音讯,幸好他今后能跟随两位武林高人……我那亲家老钱,早年是我郑恩大哥的部下,解甲归田后心有不满才干起黑道的勾当,专与朝廷官府过不去……朝廷早就把石公镇视作心腹大患,定要拔掉这颗眼中钉方能安心——后日将有一番恶战,我石公镇好手如云,自能取胜,但也会元气大伤,腊月三十大闹京城之时未免有些势单力薄了……”轻笑了一下,又道:“故我那钱亲家邀了成都‘霹雳堂’堂主唐三斗、‘成都第一剑’司马闪大侠等人助阵,还请了他那个现任丐帮帮主的堂兄钱吹豪派丐帮弟子前来相助——只可惜钱帮主抱恙在身,不能亲自前来……”
万巫接口道:“据言党项夏国王李德明早有觊觎中原万里河山之意,腊月三十那日必会率大批‘僵尸门’高手和党项族的武士到京城生事——况且还有梅寒香和梅竹青兄弟有极大野心,他二人若逃过两位祁老前辈的追杀、习成‘九转元功’的话,必将横行天下……”
郑承勋颔首道:“不错。据说习成‘九转元功’之人不但功力大增,且可吸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内力生生不息,可九九八十一天不沾食水……到时,恐怕连两位祁老前辈都对付不了梅氏兄弟了……”边说着,边看了一下天色,但见残阳如血、暮霭渐沉,便起身道:“谈了这许久,天都快黑了,也该是与几位痛饮一番之时了!”一边谈笑着,四人边一同回到了大厅内。
酒菜已摆好,钱茂山招呼万巫、白皑皑和萧玎珰各自坐下,菊英、莲英、秋英和紫英四姐妹及小龙儿也正自后房出来。
待众人俱都坐好后,钱茂山将各人面前的大碗都斟满了酒,再举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酒四周一转道:“大伙先一同干它八大碗再说!”说完,当先仰脖一口气将酒灌了下肚。
白皑皑、万巫、郑承勋和菊英四姐妹俱举碗一干而尽,只有萧玎珰浅饮了一口,微红着脸道:“我不会喝酒的,真扫了大伙的酒兴,实在抱歉得很……”
郑承勋道:“如此,便请萧姑娘先用饭如何?”
萧玎珰一点头,她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即刻转身盛了一大碗饭恭敬地递给了她。
待用了一些菜后,几人又干了第二碗酒。如此再三,一连干了八碗。这菜大多是鱼虾贝藻之类的水品,入口鲜美甘甜,回味无穷;酒都是陈年好酒,浓烈而香醇,令人虽欲醉而思再饮,醉死亦不悔。
这八碗酒下肚,白皑皑、万巫、郑承勋和钱茂山倒没有什么事,菊英四姐妹却俱都已是脸色微酡了。而小龙儿乖乖地吃饱饭后,便自个先回房睡下了。
接下来,郑承勋、钱茂山和菊英四姐妹尽地主之谊,各自敬了白皑皑和万巫两碗。白皑皑和万巫也各自回敬了主人各两碗。
这一番下来,白皑皑和万巫仍是无事,郑承勋和钱茂山的耳根却有些发红了,菊英四姐妹更已是红靥如花,仿佛不胜娇羞。
再饮得数碗,除白皑皑外,各人均有些醉意了,菊英四姐妹更已是口齿不清、眼神迷朦。
菊英端着碗举到萧玎珰面前,痴看着萧玎珰,喃喃道:“郎君,来,妾身与你干了这一碗……”
萧玎珰忙道:“菊英姐姐,我真的不会喝酒的……”
菊英忽地冷笑道:“什么不会喝酒,分明是你已把我忘了!哼,你这个负心郎!”呆了一下,忽又凄然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郎君,你真不肯与我干了这碗酒么?……”
一旁的莲英“嘻嘻”笑道:“大姐你醉了,醉了,你哪有什么郎君?我才有郎君呢!”说罢,端了酒与钱茂山连干了两碗。
万巫见状,举了碗对菊英道:“菊英姑娘,万某敬重你,就让万某代萧姑娘与你干了这碗!”说完,先自将酒一饮而尽。
菊英却只是痴痴地盯着萧玎珰,没有理会万巫。
一边的秋英不由轻笑骂道:“大姐真的醉了,好生没礼性!”说着,举起自己面前的碗,又对万巫道:“万公子,这碗酒就让我代大姐喝吧!”说完,仰脖也是一饮而尽。
紫英举了碗,邀白皑皑又一同干了两碗酒,边道:“白公子,我爹说你是个不畏刀枪水火和百毒的奇人,那对酒你自也是千杯、万杯亦不醉了?”
白皑皑微笑道:“哪里话。在下酒量也是低浅得很,不像姑娘四姐妹,如此爽气!”
萧玎珰听得此话,身躯不由微微一震,又见众人大多已醉态可掬,便壮了胆对白皑皑轻声道:“白公子,我不会喝酒,扫了大家的酒兴,你不会怪我吧?”
白皑皑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
紫英睁着醉眼对白皑皑道:“白公子,你真好福气,有萧姑娘这么个大美人跟在身边……我也真羡慕萧姑娘,能伴在你的左右……”
饭虽未饱,酒却已足。众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东倒西歪地各自进厢房歇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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