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招亲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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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残檐碎瓦,浓烟弥漫,
白皑皑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这一片苍凉的废墟,喃喃自语道:“爹、娘,你们都到哪儿去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金三环顾了一下四周后道:“从这等迹象来看,令尊等人想是碰到了什么意外,故自个放火毁屋,另搬到别处去了。”
白皑皑也看了一下四周,略一沉思后道:“金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还是挺挂心的。”想起那日白秋山救他的情景,心下又暗自道:“爹也是个莫测的人物,他还有许多事都瞒着我。”
金三调笑道:“就怕白兄弟最挂心的是我那弟妹吧?”
白皑皑起身笑道:“金兄说笑了。”
金三挽住白皑皑的胳膊道:“既如此,白兄弟就随我去一趟潭州吧。先到京城里找到我的几位兄长,咱们共同商议一番。嘿,我这几位兄长,白兄弟想必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头——‘大内四台柱’的‘神刀’曹雄、‘闪电剑’雷奔、‘大力金佛’赵学海,愚兄却是其中排名最次的了……”
二人一边闲谈着,一边又进了东京城里。
在一家不起眼的“飘香酒楼”门口,有三个人正在焦急地四周张望。这仨人一见到金三与白皑皑,忙疾步迎了上去。
内中一个四旬上下的精瘦汉子向金三微怨道:“四弟怎么这时才回来,叫为兄几人好生挂心!昨夜还又让那贼子溜了,却不知你跑到哪儿去了……”又看了看白皑皑,问道:“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金三拍了拍白皑皑的肩道:“这位白兄弟,与小弟甚有机缘,大名皑皑,模样倒与那江陵大盗白天乐一般无二。”
那精瘦汉子微笑道:“我是觉着眼熟,原来跟那个偷银子的贼倒生得极为相似。”
金三指着这位对白皑皑道:“白兄弟,这位就是‘大内四台柱’的老大,‘神刀’曹雄曹大哥!”
白皑皑抱拳道:“曹大哥的威名,小弟耳闻已久,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曹雄目中精光闪动,也一抱拳道:“哪里!哪里!白兄弟胸腹沉稳,眼神浩瀚,必是一位绝世内家高手,愚兄有缘结识,亦甚感荣幸!”
金三笑道:“小弟还有许多话,待会再与各位兄长详谈。”又指着旁边那位面若重枣、长髯垂胸的魁梧大汉道:“这位是‘闪电剑’雷奔雷二哥!”
白皑皑抱拳道:“雷二哥好!”
雷奔亦抱拳沉声道:“白兄弟客气了!”
金三又指着最后一位比雷奔更见高大魁梧的秃头壮汉道:“这是‘大力金佛’赵学海赵三哥!”
白皑皑再一抱拳道:“赵三哥!”
赵学海满是横肉的金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嘿嘿”两声道:“白老弟,老大说你是位绝世内家高手,咱家可不信……”话声中,右手五指朝白皑皑的肩头疾抓过去!
曹雄忙喝一声:“三弟无礼!”话音未落,赵学海的蒲掌大手已然按在了白皑皑的肩头。只听一阵“吱吱叽叽”的闷响,赵学海已收回手去,愕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白皑皑,呆呆道:“果真邪门!咱这一抓足可碎石断金,白兄弟竟没事一般!”
曹雄轻叱道:“三弟好生鲁莽!若换了他人,你这一手还不将人给抓残了?!”
赵学海摸了摸头顶,“嘿嘿”几声笑道:“不是你说白老弟是个绝世内家高手的么……”
曹雄正待答话,金三已接口道:“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先到里边再说。”
当下几人一同进到“飘香酒楼”里,叫了一桌酒菜,边吃边谈。
白皑皑虽无食欲,但为了不扫兴头,也陪着曹雄几人大碗大碗地喝酒,看得赵学海连连称他“海量”。
金三在席间将事情细说了一遍,曹雄不由向白皑皑道:“白兄弟果真是奇人!兄弟此次愿随我等前去潭州,曹某万分感激!”
白皑皑微微摇头道:“我本不愿去,是不想见着你们捕人的情景。既说此事干系到天下苍生、中原江山,我也不得不去了,但愿此行真能有些用处……”
曹雄稍一沉思道:“事情紧迫,距招亲大会之期已不足一月,待用过饭后咱们收拾一下,即刻动身去潭州!”又看了看白皑皑道:“一路上白兄弟扮作一个大家公子,我兄弟四人扮作白兄弟的随从……倒是白兄弟跟那大盗白天乐模样太过相似,为少些麻烦事,待会儿让愚兄为白兄弟粘贴些胡须上去……”
用过饭后,曹雄即上街购置了一些物什,将白皑皑装扮成了一个锦袍绣绫、金带玉珏、留着三绺短须的大家公子模样。曹雄几人着了些粗布衣物,扮作下人,行李由赵学海挑着。
曹雄道:“我等姓名也须更改一下。白兄弟就叫白如玉,愚兄就叫曹岳,二弟叫雷林,三弟叫赵正,四弟叫金乔。待到了潭州,就照这个称呼,不要弄错了。”
当下几人收拾停当,雇了辆马车一路南下。
如此行程,旱地坐车,水路乘船,待赶到潭州时,距招亲大会只有三日了。
几人安置好食宿,又到碧灵山庄交了名帖,还四处游玩了一遍。
潭州城里早已云集了众多中原江湖好汉或异族武士,他们或有前来求亲的,或有来看热闹的,一时间潭州城招摇过街的尽是些服饰怪异、身佩兵刃的武林人物。
官府早已受到梅大庄主的“关照”,对众多武林人士不闻不问,任由他们四处酗酒闹事,一时间潭州城一片繁忙,喧闹无比。
这一日已是七月初一,正是碧灵山庄招亲大会之日。
碧灵山庄坐落在潭州城南大街正中,面南背北,整个山庄方圆四、五里,房屋高大雄伟,林立错致,气势非凡,不愧为“武林第一庄”。
待白皑皑几人到得碧灵山庄时,早有数十人先到了。
曹雄将名帖与礼品交了,一位管家领着他们进了客厅。接着这名管家便向帐房先生大声道:“东京白如玉白公子,温玉骏马一对,紫龙珠四颗,绸缎八十匹!”
白皑皑几人坐下后,边饮茶,边四处打量。但见这客厅甚为宽敞,足容得下数百人,墙壁光滑明亮,每个角落前都有一座精美的大屏风,屏风上人物、山水画间题词题诗,或豪迈奔放,或高雅清素,或铿锵凌云,或婉约凄凉。内中一幅名为“富贵一品红”的横幅巨画特别引人注目:一棵苍松虬横东西,斜插云际,上停有四只仙鹤,或引颈高唳,或驻足神望,或垂首弄枝,或单足轻跳;左边葱绿叶丛中红红白白、大大小小数朵争奇斗艳的牡丹娇羞滴露;松枝左隙一轮淡黄金日正自与紫霞仙云纠缠不清;过来是两只正并排展翅翱翔碧空的仙鹤;这两只仙鹤脚下的薄雾缭绕间是傲然挺立的一座座巍峨秀峰,一道奔腾的大瀑布从山尾咆哮扑下,直欲泻画而出。整幅画气势宏伟,逼真传神,煞是好看,引人遐思。画左潇洒行书题张泌《临江仙》词:“湘渚秋江静,蕉花露泣秋红。五云双鹤去无踪。几回魂断,凝望向长空。翠竹暗留珠泪怨,闲调宝瑟波中。花鬟月鬓绿云重。古祠深殿,香冷西和风。”画右飘逸草书题李太白《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一诗:“峨眉高出西极天,罗浮直与南溟连。名工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满堂空翠如可扫,赤城霞气苍梧烟;洞庭潇湘意渺绵,三江七泽情回沿。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征帆不动亦不旋,飘如随风落天边。心摇目断兴难尽,几时可到三山巅?西峰峥嵘喷流泉,横石蹙水波潺湲,东崖合杳蔽轻雾,深林杂树空纤绵。此中冥昧失昼夜,隐机寂听无鸣蝉。长松之下列羽客,对坐不语南昌仙。南昌仙人赵夫子,妙年历落青云士。讼庭无事罗众宾,杳然如在丹青里。五色粉图安足珍,真山可以全吾身。若待成功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再看厅内的桌椅茶具俱都清亮名贵,四立的仆人也都身着锦绣绸缎,颇有气度——“武林第一庄”,果真不同凡响。
此时厅内已坐了近百人,白皑皑却不认得一个。但见这些人当中除二、三十位年轻公子外,大多年岁较长,且有僧有道有尼,显然不是来求亲的。
曹雄见状,向白皑皑低声道:“公子,内中那个老和尚正是少林寺方丈弘玄大师,那老道是清云观观主玄通道长,那老尼却是如心庵庵主心如师太,其余几个老者也都是武林中较有声望的老一辈人物。”
白皑皑不解地道:“他们到此却为何事?”
金三微笑道:“他们自然不是要求亲,却是为招亲大会主持公道来的。”
那边弘玄大师本在肃然打坐,似是听得白皑皑几人的谈话,不由朝这边看了几眼,目光一停在白皑皑身上,他不由诧异地“咦”了一声,随即又闭目打起坐来。
白皑皑心道:“弘玄大师乃少林高僧,更是弘灵大师的师弟,待此间事了后,我得去拜会拜会他。”
正思忖间,只听管家大声道:“苏州知府三公子熊泉熊公子,金叶两箱,玉器四箱,字画六箱,官绸八百匹!”
话声中,外边进来一位高大俊朗的公子哥儿,面带微笑,手摇折扇,潇洒地踱着方步,身后跟着六个短打彪形大汉。
这熊泉熊公子是当时有名的官家大少,性情温凉和善,为人风流倜傥,家有妻妾无数,且有一身不弱的武功,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再看他相貌也甚俊秀儒雅,且父亲又是苏州知府,这等人物,倒不失为梅大庄主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熊泉也似很自信,满面春色,与身后一大汉谈笑风生。
这时,内房走进十数人,正是碧灵山庄庄主梅寒香带着十多名管家出来迎客。
“梅大庄主”梅寒香梅大先生,年纪五十上下,容貌俊逸清秀,颌下三绺长须,似一位饱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然则他却是当今天下武林人士公认的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二十多年前独闯黑桑九岛,将众多黑道好手一举铲灭,又连连诛杀了大江南北数十位声名显赫的黑道煞星,在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上击败各路众多高手,与弘玄大师切磋亦胜半招,被众人公推为当今武林第一人。
碧灵山庄却是梅寒香在女儿梅碧灵出生后才建成的。梅夫人产后不久便失去了踪迹,几年后回家一趟,却又一去杳如黄鹤。梅寒香的弟弟“梅二先生”梅竹青与乃兄不知因何闹翻了脸,江湖上至今也没有他的一点音讯。
梅寒香一怒之下,整日闲呆在碧灵山庄,不再到江湖上走动一步。这众多管家,个个太阳**怒突,步履稳健,均是当年被梅寒香收服的黑道高手。曹雄却只认得其中一个独眼的和一个独臂的:那独眼的正是当年黑桑九岛的总盟主“独角苍龙”蓝莫房,那独臂的却是当年绿林第一条好汉“独臂咬金”柳本道。
梅寒香苦心经营起碧灵山庄,每年给各镖行、各商行送去一些武功较高的庄丁做保镖,又与官府交往密切,财粗势大,手眼通天,一时间碧灵山庄确切成了“武林第一庄”,梅寒香也被称作“梅大庄主”,真实名姓倒渐渐被人淡忘了。
当下梅寒香向众人连连抱拳道:“诸位辛苦!辛苦!梅某有失远迎,甚是抱歉!还请诸位慢慢用茶!”
梅寒香的一连番客套话,使人觉得身为武林第一人的他甚为平易可亲,令人心生敬爱。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道:“梅大庄主客气了!”
正客套时,外边管家又大声道:“党项夏国王李德明李公子,骏马八匹,鹿茸十对,千年人参四十支,雪山灵芝耳八十副!”
正说时,外边进来了九个装扮古怪的异族武士。但见他们俱都高大剽悍,面色木然,头发更是奇特:顶门一个小辫,四周刮得通亮,只有两鬓垂些长发。为首的年纪较轻,身形高壮健硕,方面大耳,面目深陷,鼻尖如钩,剽悍中略带几分秀气,却仍掩不住满脸的狂傲之色,似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这人正是党项夏国王李德明。
梅寒香忙迎了上去,朝李德明抱拳笑道:“夏国王驾到,有失远迎!”
李德明虽是满脸狂傲,对梅寒香却甚为敬重,也是一抱拳道:“梅大庄主客气了。”随即手一指身后的一人道:“给梅大庄主引见一下——这位达尼哈拉,乃我党项大国师,也是威震天下的‘僵尸门’门主!”
四周的众人闻言,都不由“啊”了一声,转首向那人看去。只见这叫达尼哈拉的“僵尸门”门主果真活脱脱地似一具僵尸:面色木然僵硬,眼神死灰混沌,胸腹平静,无一丝起伏,站在那里全身上下不见一点点动静。
李德明又指着梅寒香对达尼哈拉道:“国师,这位就是名震中原的‘中原武林第一人’梅大庄主!”
梅寒香朝达尼哈拉拱手道:“达尼门主,梅某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达尼哈拉只是微一点头,低声道:“梅大庄主,在下亦是久仰大名。”声音僵冷,带着一股寒意,不似活人所发。
李德明“呵呵”几声大笑,又指着身后另几人道:“这几位都是‘僵尸门’的高手——扎扎齐、哈沙伯、舒赫辛格,都是我党项的武林好手!”
这几人俱都冷冷地与梅寒香见过礼,随即均垂了头不再言语。
李德明领着这几人刚坐下,外边管家又大声道:“泉州柴示川柴公子,玉器四箱,字画六箱,绸缎八十匹!”
话音未落,外面又进来了五个人。为首的是位年轻美貌的公子,年岁不过二十二、三,鬓胜刀裁,修眉如画,鼻美琼瑶,唇似朱膏,面赛冠玉,身形颀长飘逸,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他身后的四人模样均极为相似,个个魁梧威猛,长髯当胸,只是年龄各不相同,像是亲生的四兄弟。
白皑皑看到这四人,不由“咦”了一声,心下暗道:“柴大哥怎会到了此处?他竟有三个如此相像的兄弟……”原来他已认出这四人中年岁最长的那位正是自己在狱中结识的死囚柴官。
白皑皑正欲上前跟柴官打个招呼,忽又想到自己与他二人均是“朝廷要犯”,便只得仍旧坐了饮茶,一边四处看看。
“大力金佛”赵学海却是冷哼一声,就要站起身来。曹雄忙一把按住他的肩头,低声道:“三弟不可鲁莽,须知这是在梅大庄主庄内!”
那边的柴官已听见曹雄之言,向这边一看,不由又惊又怒。敢情柴官业已认出曹雄几人正是将自己擒入牢狱的几个朝廷鹰犬,一想到自己几人一出碧灵山庄大门恐怕即将遭擒,不由捏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心下暗道:“但愿公子能入赘碧灵山庄——不然,整个柴家恐将陷入不覆之境!”
柴官心神不宁地坐下后,外边管家又大声道:“江陵绿林寨萧帖行萧大公子,骏马八匹,珠宝十箱,黄金万两……”
话声中,外面进来一位手持折扇的白衣公子,容貌俊秀,面色白净,眼神却隐有几分轻浮,正是江陵绿林寨大寨主“绝寰刀圣”萧王天的宝贝公子萧帖行。此人号称轻功天下第一,人送绰号“落地一团棉”,在江湖上享有恶名,爱四处拈花惹草,招惹是非,还有传言说他是一个昼伏夜出的**大盗。
金三面色一沉,就待站起身来。曹雄忙按住他,轻叱道:“怎么连你也沉不住气了?!”
萧帖行轻声一笑,两眼滴溜溜地四周一转,团团抱拳连声笑道:“诸位早,诸位早,萧某倒是来迟了!”他身后跟着两个与他貌甚相似的娇美姑娘,其中着绿衣的正是那日将白皑皑从死牢中救出的那位。白皑皑几欲上前,却又强自忍住了。
绿衣姑娘的旁边是位白衣姑娘,全身上下素**净,相貌与绿衣姑娘极为相似,年纪比绿衣姑娘稍大,比绿衣姑娘更显老成持重,却又仿佛比绿衣姑娘更见腼腆羞涩。
两位姑娘身后是四个黑衣人,为首的高大威猛,面若重枣,长髯当胸,宛如关公再世,正是名列江陵绿林寨“八大金刚”之首的“红拂掌”常云羽。他身后则是“八大金刚”中的老三“驾云催命夺寿剑仙”崔云寿、老四“无形链”林步清和老七“龙刀手”郑文龙。
一直未开口的“闪电剑”雷奔笑着对“大力金佛”道:“三弟,这回你可碰着对手了——这位‘红拂掌’常大爷号称‘天下第一掌’,掌力之雄厚霸道,天下无人能及,三弟你恐怕在人家手下走不过三五招……”
赵学海急道:“咱就不信……”
曹雄忙道:“三弟休听你二哥胡扯,他这是在激你呢!”
当下梅寒香与萧帖行几人见过礼,梅寒香抱拳笑道:“萧世侄与‘八大金刚’中的四位光临敝舍,梅某不胜荣幸!”
门外忽地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见到有财有势的萧大公子就不胜荣幸,难道梅大庄主就不屑于见我这个又苦又穷的小叫化子么?”

话声中涌进来一群年轻乞丐,为首的那位年岁二十出头,虽衣着破烂邋遢,人却甚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但见他左手抓着个大红的酒葫芦,右手正把一只油腻腻的狗腿往嘴里塞。这位年轻乞丐却正是当今丐帮帮主钱吹豪的义子、丐帮少帮主“小醉丐”禇宗侗。
梅寒香早笑脸迎了上去,抱拳笑道:“丐帮禇少帮主光临,梅某亦是不胜荣幸!不知钱老帮主近来安好?”
禇宗侗一边大咧咧地啃着狗腿,一边含混不清地道:“托福!托福!有劳梅大庄主挂心,我干爹他老人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边说着,边举起葫芦灌了一大口酒,又抹了把嘴方道:“咱这做叫花子的穷得很,没啥礼物带来,让梅大庄主见笑了!”
此时外面的管家又大声道:“丐帮禇宗侗禇少帮主,青玉斑竹十四捆,幼獒四十头!”
梅寒香微露喜色道:“这些礼物,却是常人难想到和难办到的!”
坐在一旁的李德明冷笑道:“连小要饭的都来了,还带了些古怪的东西——却不知少林寺的小和尚来不来求亲,会不会带些年轻美貌的小尼姑来做礼物呢?”
禇宗侗身后的几个年轻乞丐闻言不由大怒,狠狠瞪着李德明,七嘴八舌地大骂道:“哪来的野东西,嘴巴放干净点!”
禇宗侗斜掠了李德明一眼,“嘿嘿”几声,轻笑道:“一条疯狗,随他乱叫吧。”
李德明勃然怒道:“小子找死!”
梅寒香忙伸手按住正待起身的李德明,笑道:“李国王不必动怒,禇少帮主就是这样,放荡不羁,不受拘束……”梅寒香初时离李德明少说有两丈远,众人眼都没眨一下,他脚步一滑,人已到了李德明身边——这份魑魅般的身法,不由叫众人大为惊叹、佩服。
梅寒香四顾抱拳笑道:“诸位请慢坐用茶!今日诸位肯赏脸光临,梅某定当一视同仁——无论何人,只要能过得了招亲大会的几道难关,最后再由小女点头,梅某定将小女托付于他!”顿了一顿,又大声道:“为让诸位放心,先叫小女与诸位见上一面!”说完,转首对“独臂咬金”柳本道道:“本道,你去叫小姐出来吧!”
柳本道应了一声,随即便进了内堂。
不多时,里边传出一阵脚步声,柳本道已率先掀帘进入客厅,大声道:“小姐到了!”
客厅内众人一时不由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均想看看这个名满天下的“碧灵仙子”到底怎生个模样。
看到众人如此的神态,梅寒香不由捻着颌下的长须微微一笑。
但见晶珠门帘被一只白嫩小手轻轻揭开,随即轻盈地接连进来了四个红衣少女,个个娇小秀美、肌丰骨匀、明眸皓齿。众人均弄不清谁是梅大小姐,只觉任选一人做为妻妾便可一生受用不尽。
这四个少女两面排开,门前二人各自伸出一只小手掀开门帘,同时四人齐地脆声道:“有请小姐!”
客厅内众人不由齐地舒了一大口长气,均暗自心道:“原来梅大小姐还没有出来……”
正思忖间,香风微动,门外已俏生生地款步走进一位白衣姑娘,正是梅寒香的掌上明珠“碧灵仙子”梅碧灵。
但见这“碧灵仙子”梅碧灵果真貌如仙子:乌云叠鬓,杏脸桃腮,眉横远岫,丹凤泛波,琼鼻灵巧,朱唇红润,香肌似雪,柳腰纤柔,身形玲珑轻盈,如风中柳絮,似雨后梨花,娇美赛似水仙破萼,艳丽胜过芍药含葩,直活脱脱地一个九天仙女下瑶池、月宫嫦娥到凡间。
梅寒香大笑着走过去道:“灵儿,与各位公子见个礼!”
梅碧灵看似娇媚柔弱,双眉一抬,凤目却泛出一股淡淡的煞气,四周一扫,轻轻一个万福道:“诸位安好……”待她目光掠及白皑皑,不由脸色一变,朝白皑皑冷声怒道:“你这个贼子,还不死心么?!你以为在脸上弄一些胡须姑娘就认不出你了么?!”
众人闻言不由大愕,齐地向白皑皑望去,不知这脆生生、娇滴滴的梅大小姐何以当着众人的面对白皑皑怒颜作色。
白皑皑不由一愣,起身四顾了一下,问曹雄道:“梅大小姐是在骂我么?”
梅碧灵冷哼一声,怒叱道:“油嘴滑舌的恶贼,还敢装糊涂!”话声中,只见她素手一抬,双袖中飞出两道细细的白光直扑白皑皑的面门。白皑皑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唇上和颌下的三绺长须已然落到地上,那两道白光“哧”地一下又闪电般地缩回到了梅碧灵的衣袖里。
另一边的萧帖行几人见状不由齐地一愕,萧帖行颇似不悦地对白皑皑道:“天乐,怎么你来了也不跟我兄妹几人打个招呼?玎珰和玎玲两个丫头还成天惦记着你呢!”
萧帖行身后的绿衣姑娘一脸惊喜,几步冲到白皑皑面前,欣声道:“白大哥,你也来了?那天丢下了你不管,你不怪我么?”转首向梅碧灵看了看,忽又脸色一沉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来求亲的——这位天仙般的梅大小姐,果真不施脂粉、人又爽气……”一边气哼哼地说着,狠狠一跺脚,嘟着嘴酸溜溜似地又回到了萧帖行身旁——这绿衣姑娘正是萧帖行的二妹萧玎玲。
萧玎玲旁边的那位白衣姑娘乍一见到白皑皑,顿时满面红晕,只是怯怯地、呆呆地望着白皑皑出神——她却是萧帖行的大妹萧玎珰。
萧帖行微怒道:“天乐,你也太不像话了,放着我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子不顾,却要跑来此地求个什么亲!难道你忘了你与玎珰和玎玲有婚约的么?!难道你就不怕她们两个伤心么?!”
一旁的禇宗侗悠然地灌了一大口酒,冷笑道:“萧大公子恐怕不是怕自己的妹子伤心吧?这位江陵大盗白公子若是一走,萧兄求亲不就少了一个厉害的对手了么?”
萧帖行脸色微红,瞪了禇宗侗一眼,却似乎有所忌惮,干笑道:“禇兄说哪里话……”
萧帖行身后的“无形链”林步清却已勃然作色,怒视着禇宗侗道:“臭要饭的,对我家公子放尊重点!”
禇宗侗身边的几个年轻叫化也不是好惹的主,齐地冲林步清骂道:“你敢这样对我家少帮主说话?!你算个什么鸟东西?!”
褚宗侗翘着腿微微笑道:“不要管他,顶多一条走狗罢了……”
江陵绿林寨“八大金刚”在江湖上享有盛誉,怎容得禇宗侗出言相辱?!
林步清顿时满面杀气,就待冲上前去,常云羽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沉声道:“四弟,这是在梅大庄主庄内!”
林步清挣了几下,没能挣脱,恶狠狠地对禇宗侗道:“小叫化子,你最好不要踏出碧山庄一步!”
梅寒香微一皱眉,正要开口,曹雄已站起身来,对梅碧灵道:“梅大小姐,你想必认错人了……”说着,指了指白皑皑,又道:“我家公子并非江陵大盗白天乐,乃是东京白如玉!”
梅寒香眼神一亮,紧盯着曹雄道:“曹兄,果真是你么?”
曹雄脸色微变,冲梅寒香抱拳笑道:“十余年前匆匆一会,想不到梅大庄主还记得曹某!”
梅寒香亦抱拳笑道:“‘神刀’曹雄,梅某岂敢忘怀?一别十余载,曹兄风采依旧,梅某却已老朽矣!”不待曹雄回答,指了指雷奔、赵学海和金三几人又道:“这三位想必就是跟曹兄齐名的‘大内四台柱’中的‘闪电剑’雷奔雷兄、‘大力金佛’赵学海赵兄,还有‘燕子铁链镖’金三金老弟罢?”
雷奔、赵学海和金三齐地起身抱拳道:“梅大庄主好眼力!”
众人听得“大内四台柱”的名头,不由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柴官身旁的柴示川更是满面惶急,眼神焦迫地看了看柴官。柴官虽也心内惊惧,却强自镇定住,用眼神示意柴示川沉住气。
梅寒香有意无意地瞟了柴示川一眼,接着道:“数十年前,梅某也是一个热血少年,讲的是江湖义气、侠骨忠胆,最痛恨出卖朋友、背信弃义的小人——实不相瞒各位,十余年前大闹皇宫的那位刺客,就是我梅某人!”
众人闻言不由一阵大哗,那位苏州知府的四公子熊泉更是面现不安之色。
曹雄沉声道:“梅大庄主端的不愧为武林第一人,身手之高,直视皇宫大院如无人之境!上百名皇宫侍卫、大内高手俱丧身梅大庄主手下……”
梅寒香淡淡一笑道:“曹兄言过其实了。梅当时虽杀伤数人,自身亦负重伤,若非曹兄手下留情……唉,曹兄这份恩情,梅某何以为报?!”顿了一顿,又道:“梅某当时万没料到当今圣上的武功竟高得出奇,与梅某苦战二百余回合毫无败象,若再斗下去,梅某说不定亦会伤在他的手下!”说到这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梅某原只为打抱不平,对当今圣上自毁柴、赵、郑三家轮坐江山的信誓、甚至连柴家后人也要赶尽杀绝的做法不满,一气之下才深入皇宫行刺……”言及此处,目光又似有意无意地瞥了柴示川一下,但见柴示川目露感激之色,他又不由微叹道:“当今圣上精练贤明,颇有定国安邦之雄才大略,这十多年来虽也常有征战,倒也可算是国泰民安……其实若能长久天下太平、百姓丰衣足食,这皇帝之位谁来坐还不都是一样?……”
禇宗侗摇头晃脑道:“不一样,不一样,大不一样……”
外边忽地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不一样么?这大宋江山让我万某人来坐不也一样么?”
管家大声道:“巫山‘万毒公子’万巫,偕同江陵白崇玉公子……”
接着外边进来两位年轻公子。为首的手持一支铜笛,年岁约摸二十七、八,看他五官虽甚为端正,面色却是一片青湛,眼神更是如鹰隼般犀利——此人正是武林中人见人畏的巫山“万毒公子”万巫。
当时江湖上流传这样一句话:“老梅萧,少万金”,指老一辈的顶尖武林高手是“梅大庄主”梅寒香及其弟“梅二先生”梅竹青、“绝寰刀圣”萧王天及乃兄“楚狂人”萧陆通,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便是“万毒公子”万巫和“回头浪子”金不换。
江湖传言万巫一身毒功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更是杀人不眨眼,出手狠毒无情。但白皑皑却觉得万巫看起来很是亲切,而且仿佛还有些面熟。
另一位叫白崇玉的公子一露面,众人不由齐地“啊”了一声,将他跟白皑皑二人看来看去。敢情这白崇玉的面貌竟跟白皑皑一般无二——浓眉大眼、面颊微瘦、下巴尖削,只是他的唇上和颌下多了三绺短须,焉知会不会也跟白皑皑一样是粘上去的。
萧帖行对白崇玉微怒道:“你才是天乐!却怎生扮成这副模样?!”
萧玎玲早已蹦跳过去,欢声叫道:“真是白大哥,这次决不会错了!”又看了看白皑皑,瞪大眼道:“原来世上还真有这等相像之人,先前倒是我的不对了……”目光又掠及梅碧灵,她脸色又不由沉了下来,嗔怒道:“哼,不管是谁,还不都是来求亲的!”
白崇玉见众人一忽儿看一下自己,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白皑皑,他便不由自主地也向白皑皑看去。正好白皑皑也向他看来,二人四目一遇,顿时都不由呆住。
梅碧灵上前几步,将二人细看了一番,对白皑皑道:“你果真不是他。”又将目光移至白崇玉面上,冷冷道:“江陵大盗白天乐,你真的不想要命了么?”
白崇玉伸手一捋,将脸上的胡须扯掉,苦笑道:“既已被梅大小姐认出,白某只好离开贵庄了。”原来他正是那害得白皑皑代他被打入死牢的江陵大盗白天乐。
白天乐又向白皑皑一抱拳道:“这位兄台尊姓大名?贵府何方?请教贵庚几何?”
白皑皑也抱拳道:“小弟白皑皑,小字天乐,东京人氏,今年刚满二十二。兄台的大名小弟倒是久仰了,小弟还被许多人当做是兄台呢!”
白天乐微微一笑道:“这倒巧了,愚兄痴长几岁,小字倒叫皑皑……此间愚兄已不能久留,而愚兄料你我二人必有极深渊缘,待此间事了后,兄弟定要到北街天来客栈找我!”话声一落,转首冲梅碧灵抱拳道:“梅大小姐,多有得罪!”又朝万巫和萧帖行二人抱拳道:“万兄、萧兄,白某先行告辞了!”话声中大袖挥动,人似一道青烟般掠出了门外。
萧玎玲大叫一声:“白大哥,等等我!”话声中,人已惊虹般蹿出了门外。萧玎珰身子动了一下,又怯怯地看了萧帖行一眼,终归还是没有移一步脚。
熊泉起身冲门口大声道:“白天乐,熊某定要向你讨回家宝‘龙丝软甲’!”
梅寒香一愕,对熊泉道:“熊世侄祖传至宝‘龙丝软甲’也被这江陵大盗白天乐盗去了么?”
熊泉面上微露惭色,颔首道:“正是。”
梅碧灵道:“这贼子屡次窥探我庄,若非我爹手下留情,他焉能活到今日?”言毕,又向白皑皑略一躬身道:“先前误会,还请白公子见谅。”
李德明在一旁大声道:“梅大小姐果真武林儿女,好生爽快豁达!”
禇宗侗“嗤”地一声轻笑道:“潭州人大多如此豪爽,兄台这马屁拍得不怎么高明啊……”
李德明这回倒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狠狠地冷笑了几声,目中闪过一阵浓厚的杀机——眼见此情景,一边的萧帖行萧大公子不由幸灾乐祸地阴笑了一下。
白皑皑解下腰间的碧灵软剑,上前几步递到梅碧灵面前道:“这把宝剑本是方才那位绿衣姑娘给我的,听说是梅大小姐之物,现归还原主——如此宝物,倒叫白某玷污了,还望梅大小姐恕罪……”他再摸了摸腰间的《龟息》、《铁脉心经》和《僵尸神功》几卷书,心道:“这几卷书倒还没有还给那位萧姑娘……”欲将这几卷书交给萧帖行,却又想到萧玎玲是要把这些书送给白天乐的,便暂且忍耐住,拟待到天来客栈找到白天乐再说。
梅碧灵深深地凝注了白皑皑稍顷,微一叹息道:“这剑既已被你携带了这许久,也算跟你有缘,往后你就佩着它好了。”说罢,向四周团团一躬身道:“诸位,恕小女子先行告退了。”说完,款步向内堂走去,几个丫鬟急忙跟了上去。
梅寒香看了看白皑皑,目中微现诧异之色,随即对众人大声道:“时近晌午,请诸位到后院用膳,稍事休息后即刻比武!”
当下由“独角苍龙”蓝莫房和“独臂咬金”柳本道领着众人向内行去。
走过一条青石板小路,拐过几个小花圃,四周的景色渐渐叫人眼花缭乱起来。但见四周的山石、花草、树木似乎无穷无尽,脚下的小路越来越迷乱,越走越多岔口,若非有蓝莫房与柳本道带路,众人必然乱作一团。
赵学海狠狠拍了拍额头,瓮声叫道:“这景致好生邪门,看得咱家脑袋都大了!”
曹雄道:“这景致是按阴阳八卦阵形所布,你只须不去理会它,自顾静心而走,它就困不着你——你越去看它,它就好像乱动起来,叫人眼花头胀……”
谈话间,眼前突地一亮,众人已来到了一个大院中。这院子甚是宽广,占地十数亩,中间空旷,地上生满绿绿的柔草,四周尽是些高大的翠竹和梅树。
近前团团摆了百余张桌椅,桌上已摆满点心和茶水。
蓝莫房和柳本道招呼众人各自坐好,蓝莫房接着大声道:“诸位请先用些点心,酒菜马上就端上来!”
当下众人便纷纷吃起点心来,不外乎翡翠甜饼、金薄荷酸枣之类的糕饼糖果。
过得一会,两侧的竹林忽地冒出数十个佣仆来,蓝莫房一拍手,他们便齐地走过来将点心和茶水撤了。蓝莫房又大声道:“上酒菜!”即刻又有数十个佣仆各自用托盘端了百数多红坛绿罐大碗小碟上来,眨眼间每张桌上都已摆满了酒菜。
江湖人大多豪饮,眼前每张桌上都摆满了十数坛女儿红、竹叶青之类的陈年好酒,立有数十人不顾礼节地开怀痛饮了起来。
柳本道笑道:“诸位不必客气,自请随便用!”
当下众人便各自大吃大喝起来,只有弘玄大师、玄通道长和心如师太几个出家人略用了一些斋饭,而白皑皑与达尼哈拉、扎扎齐几人均无食欲,只是随便喝了几碗酒。
潭州人极喜辣食,这些菜中除了仍是辣得要命的山珍海味盘盘相接外,剩下的就是鸡心辣椒丸、麻辣豆腐、爆炒辣椒、红烧麻辣排骨、红烧辣鲫、青红辣椒会、青椒蚕豆汤、油炸椒粉番薯片之类,入口美味无比,美味后却又辣劲汹涌,众武林高手也抵挡不住这一波接一波的辣劲,直被辣得嘴里吁吁吐着辣气、身上汩汩直冒辣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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