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修梵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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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上摔碎的水杯,法澈不安地看了看无相和尚,匆匆了拾起来,转身离开了藏经阁。
“你以后不用上早课了,但有时间,就来这藏经阁中参悟佛法。”法澈走后,无相和尚站了起来。转动着手中的念珠,面露欣喜之色地对我说。“你要记住刚才的心境,如此修持下去,成就非凡啊!”
“成就非凡?”我不解地问无相和尚说。“刚才的静坐,我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也让我的精神好多了。但是这样的力量,能让我有什么样的成就?能解了我身上的‘鬼手印’吗?”
“只要一心修持,别说解你身上的‘鬼手印’,就是证得种种神通,成佛成圣也不是难事。”无相和尚看着我,诵了一声佛号说。“我就在这里不打扰你的修行了。你要知人身难得,中土难生,佛法难闻。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段因缘,静心参悟佛法。”
“唉——”我长叹了一声,站起来对无相和尚说。“我也没想过什么成佛成圣,只要能解了我身上的‘鬼手印’,只要让我能找到黄晓,我就别无所求了。”
这时,法澈又重新端来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的桌上,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到了无相和尚旁边。
“打坐参禅时还有茶喝?”看着法澈端来的茶水,我惊讶地问无相和尚说。
没有想到无相和尚对细小的事安排的这样细致。知道我在枯坐瞎想时容易口干舌燥,就专门安排法澈给我端茶送水。
“你有所不知,传说达摩祖师在参禅时,为了警醒自己的昏沉,而将自己的睫毛剪下,后来这些睫毛变成了茶树。”无相和尚看着桌上的茶水,笑了笑说。“自古茶禅一味。这茶中包含有森罗万象,居士可慢慢体悟。”
刚才打坐时的那种感觉,是否能如无相和尚所说的,让我证得种种神通,我并不在意。唯一让我留恋的是那种空灵的感觉。这种空灵,使我感觉到神清气爽。看着无相和尚和法澈离开藏经阁,我便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又盘腿坐下,静心去寻找那样的感觉。也许是无相和尚的话影响了我,这回我的脑海中再没有出现慕小哲的影子,而是隐约间看到,杯中的茶叶变成了人的睫毛。阿弥陀佛!
晚上临睡时,廖婷婷又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说房子再有两三天就刷完了。接完廖婷婷的电话,我心里感觉略微轻松了一点。火烧的痕迹是没有了,可是被烧毁的家具如何才能补齐呢?想那很久以前,秦琼落难时有马可卖;杨志没钱花时,还有祖传的宝刀。而现在的我呢?只有从火中**来的那几本书。我能卖什么呢?将藏经阁中的藏书偷出去卖是万万不行地。看来,只能抽时间去山下卖卜了。在这缘明寺,就算修持的境界再高,我也清醒地认识到,是修持不来人民币的。
“你是不是想给家里打电话?”当我接完廖婷婷的电话,看着坐在对面的法澈满怀心事的样子,我便问他说。
“家……”法澈沉默了一会,对我说。“我早就没家了。”
“没家了?”看着法澈面露戚容,我没好再问下去,于是绕开话题说:“今天你把水杯摔碎,无相和尚没有说你吧?看你做事挺稳重的,今天怎么那么不小心?”
“李居士,你不知道,今天摔碎水杯,是因为你呀。”法澈困惑地看了看我说。“当我端着茶走进藏经阁后,看到藏经阁的四周涌出无数道黄光,都慢慢聚集在你周围。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不小心把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
“无数道黄光聚集在我周围?”我不解地问法澈说。难道这就是无相和尚所说的修行?
“李居士。”法澈不安地看了看我说。“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修持佛法的?在这缘明寺的十几个僧人中,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达到你那样的境界。你能不能给我也指点指点。”
“指点不敢说。”我笑了笑,对法澈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秘诀,我感觉啊!所谓的静坐修持,并不是说让你心里什么都别想,而是要专心去想一样事。就如我吧,当时想到的,就是一位美女。”
“美女?”法澈不解地问我说。“佛说美女是花箭,最能伤人。再说了,出家修行,是不能有杂念的。”
“美女是花箭!”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比喻,我不由自己地笑了笑,对法澈说。“心无杂念,并不是让你心无一念啊!既然是修持佛法,那你也可以心中一心想着佛,这应该叫作以一念破万念吧!”
“以一念破万念……”听完我的话后,法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他那以一念破万念的修持,我不由地被法澈这种苦学的精神所感动。
熄灯后,躺在床上的我,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有点发冷,于是用手摸了摸后背上的“鬼手印”。发现后背上的那五道抓痕,比以前更深了,我不由自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我突然感觉到一种阴冷之气慢慢地从后背向全身扩开,直透我的心骨,让我不由自己地打起冷战。想到无相和尚今天说,在藏经阁中的修持能解开我身上的“鬼手印”时,我连忙坐了起来,也学着黑暗中法澈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寻找下午打坐时的那种心境。在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一支箭,但并不是什么“花箭”,而是在杏林深处,那位长须老者射向我的,那支发黑的柳箭。
一阵竹板和木鱼的敲击声将我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惊醒。以昨天的生活经验判断,这样的敲击声应该是吃早饭的时间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坐了一夜。对面的法澈已是不知去向。看来这法澈还是比较懂事的,凌晨时没有打断我的修行,拖我去参加什么早课。
由于无相和尚有言在先,我可以自己修持。吃完早饭后,我没有跟着众僧去参加跑香,也没有去藏经阁中按无相和尚所说的去修持,而是一个人在大雄宝殿周围溜达。
“师傅,您看见李居士了吗?”当我看着东边慢慢升起的红日,心里盘算着如何给无相和尚请假,下山去卖卜赚点钱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廖婷婷。

“我才在缘明寺呆了一天,你就叫我师傅了。如果再呆些日子,是不是见了我就得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啊?”我转过身,笑着对廖婷婷说。
“是你呀!”廖婷婷惊讶地看着我,挥拳在我身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说。“缘明寺的和尚给你吃的是什么饭,怎么一天不见,你的精神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
“这是我修持的结果,跟他们的饭没有关系。”我看了看长发飞扬的廖婷婷手中提着的大包,便问她说。“我在这里,除了稀饭就是白菜豆腐,还是你关心我,今天给我拿什么好吃的了?”
“好吃的?”廖婷婷看了看手中的包,笑了笑说。“是你当初强烈要求到缘明寺来借住的,我以为那和尚一定会大鱼大肉地招待你。所以,我今天没带吃的,给你买了一套衣服。”
“给我买了一套衣服?”我指了指身上穿着的僧袍,对廖婷婷说。“我在这里不是有衣服穿吗,而且宽大舒适,还不要钱,挺好的。”
“你不会是真想当和尚吧?”廖婷婷将手中的包递给我说。“快把衣服换了,我今天休息,带你去个地方。”
“却哪?”我接过了廖婷婷手中的包,问她说。
“我总觉得你们家里的火和这里的和尚有关系,我怀疑他是想逼你上山,打你的主意。所以我今天来带你离开这里,再另访名师。”廖婷婷若有所思地说。
“打我的主意?”我不解地问廖婷婷说。“要是以前,我手里还有一把桃木剑。而现在,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了,他还有什么主意可打?再说了,这无相和尚,是莫无邪介绍我们认识的,如果说无相和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目的,那莫无邪又是什么人呢?”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廖婷婷想了想说。“但是有些事也太巧了,你从缘明寺一回家,你们家里就着火。我想能化解你身上‘鬼手印’的,也不是他无相和尚一个人。你把衣服换了,我们去修梵寺,去找那里的主持试试,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去修梵寺?”我惊讶地问廖婷婷说。“那可是全国闻名的寺院啊!寺里的主持我们能见到吗?”
“不去试试,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见不到修梵寺的主持?”廖婷婷笑着对我说。
其实我早就想去修梵寺看看了,想看一看这座闻名全国的寺院有什么特别之处。再说了,现在离浴佛节还有一个多月,也就是说我还要被“鬼手印”折磨一个多月。如果修梵寺的主持真能解了我身上的“鬼手印”,我也就不用呆在这缘明寺里,天天去吃什么“罗汉菜”了。
“你的脑袋上要是再有点头发就好了。”我从居士房里换了衣服,走出来后,廖婷婷笑着对我说。
“这你就不懂了,要想发质好,先要刮光头。”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回答廖婷婷说。
由于和尚们都忙着跑香,没有人发现我离开缘明寺。在山脚下坐上了车,快中午的时候,我和廖婷婷到了修梵寺的山脚下。
修梵寺不愧是全国闻名的寺院,山脚下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先吃点什么,然后再上山。”看着公路两边开着的许多饭店,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廖婷婷说。
“这么快就饿了啊?”走在我前面的廖婷婷转过身来问我说。
“你不知道,缘明寺里的和尚节俭,一天只吃两顿饭。还好,我只是借住两天,要是让我呆到浴佛节,估计也就用不着无相和尚去化解‘鬼手印’,因为我早就被饿死了。”我笑着回答廖婷婷说。
一连找了好几家饭店,都是满员。好不容易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家人略微少一点的饭店,也是好几个人挤到一张小桌子上用餐。我和廖婷婷紧挨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坐了下来。
“快点吃,要是晚的话,说不定我们今天就见不到法师了。”坐在我旁边的瘦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一边对旁边的胖子说。
“听说今天‘吴财神’都来了。人这么多,我们能见到法师吗?”胖子抹了抹嘴角的米粒,对瘦子说。
“我们是来求护身符的,又不是做什么法事,估计能见到法师。”瘦子一边用餐巾纸擦着嘴,一边对胖子说。“钱带够了吗?”
“够了。”胖子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说。“只要能求上一张法师的护身符,花多少钱都值。”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怎么这么热闹?”看着匆匆而去的两个中年男子,我问给我和廖婷婷倒茶的服务员说。
“今天是修梵寺里的主持二元法师做法消灾的日子。”服务员一边往杯子里倒茶,一边回答我说。“每到法师做法消灾的时候,这里的人就很多。听说今天‘吴财神’也来了,上午的时候,过去了好多小车,估计现在山上的人更多。”
“做法消灾?”我不解的问服务员说。“那二元法师是怎么做法的?”
“这我就没有福气看到了。只是听说法师能让水中有龙,画上人活。”服务员说完,提着水壶又到别的桌上忙碌去了。
“这次跟我来没错吧?”听到服务员的话,廖婷婷一边吃着饭,一边对我说。“连我们这里最有钱的‘吴财神’都来了,可见这位主持一定有本事,这回你有救了。”
“唉!谁知道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我叹了一口气,对廖婷婷说。“按佛家的理论,福祸都是因果注定,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护身符之类的。”
我心里不明白,佛经上说连佛祖都无法摆脱轮回之苦,要去承受种种之业。而修梵寺的这位主持,到底是什么样的高僧,竟然能给人消灾化难。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佛经上所说的业由自造,必由自消又是真还是假?
吃完饭后,我和廖婷婷跟着人潮,沿着台阶向修梵寺中走去。远远地看见在前方的山掌上,立着一座由汉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立像,手持杨枝净水瓶,面朝南方。看着这尊观音神像,我不由地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对廖婷婷说:“我看这修梵寺也是徙有其名,我们还是别凑热闹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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