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魄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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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惑守心,兵起,凶!
十月的邯郸,冷得让人撕心裂肺!
“今年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冷?”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严冬啊!”
“这意味着是吉是凶啊?”
“秦军二十万围邯郸水泄不通,你说呢?”
邯郸众人心中都在颤抖,与其说是冬天冷,还不如说是秦军带来的压力,令人更加寒冷!
异人举着酒瓶,倚门瑟瑟发抖!
仅凭一件薄衫,一件半旧的袍子,根本就无法抵御这样的严寒,幸亏异人还有酒。
酒非好酒——烧刀子!
最便宜也最劣质,火一样的烧刀子。
异人的酒是赊欠来的,半旧袍子是别人不要的。三个月前,异人将身上最后的一件值钱的衣服换作了一坛烈烈的烧刀子之后,已经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再无牵挂!
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宏图大志?什么龙种王孙?都他妈的见鬼去吧。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喝酒了吧。”异人心道。邯郸被秦军围得铁桶一般,作为人质的秦公子异人的处境,可想而知。
就算赵王不杀掉自己以泄恨,这个要命的寒冬,也会将自己冻成冰棍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对于异人来讲,明日愁不愁毫无意义!
所谓的明日,就是两军阵前的斩首示威而已。
“呼!——”
风,又紧了些!
异人缩了缩瘦弱的身子,“咕咚!”猛喝了一口烈酒!
异人有些恍惚了。恍惚中又回到了秦国,回到了母亲夏姬的身边。
“母亲,孩儿不想去做人质!”
夏姬擦了擦眼泪,道:“儿啊,这就是命啊。”
“母亲,为什么明明宣布是公子贤去做人质,最后却换作是我呢?”
“唉!”夏姬长叹一声,眼泪又哗哗地流淌流下来!
谁让自己是一名可怜的宫娥出身呢?
要不是太子一时醉酒,又哪里会有异人的存在?
夏姬无言,唯有泪水作为异人的答案。
“王侯之家,身不由己。”
异人还是走了!
命运让他不得不走,去与秦国百世深仇的赵国为质!
“这就是命啊,认命吧!”夏姬的话语,在异人耳边想起。
“这就是命吗?”异人仰天怒问。“这难道就是我异人的命吗?”
对面是家青楼,异人还算有钱时常去之地!
“阿莲快来看,那个落魄王孙,又在长吁短叹了。”杏花楼的阿桃,叫着身边坐着的另一位女子道。
“去,才懒得理他。有钱时候他是公子哥儿,现在啊,就连乞丐也比他好!”阿莲一边悠闲地嗑瓜子,显得漫不经心,而眼光却忍不住向楼下瞟去!
阿桃打趣道:“好你个小蹄子,你可真是狠心呀,想他刚来邯郸那会儿,又有钱,又是王孙公子,为了你可花了不少银子呢!当时你怎么跟他又是亲又是爱的?”
阿莲不服气道:“他当时不也是对你也挺好的吗?你怎么也不下去陪他呀?”
二人正在拿异人闲聊,打发时间。楼下却传来老鸨的一声叫喊:“吕爷来啦,姑娘们下来接客咯。”
“吕爷来啦!”阿桃眼珠子一亮,像蜜蜂闻见了花香一般,转身一阵风冲下楼去。
“小心磕掉了门牙,变成丑八怪!”
楼下一男子爽朗的大笑声传来。而后一阵钱币扔在地上的声音,哄抢声、桌椅撞倒声、笑声、骂声,不绝于耳。
阿莲见到楼上的人都下去抢钱去了,自己才起得身来,却不是去楼下,而是来到了窗户边,望着落魄潦倒的公子异人!
异人咕咚又猛喝了一口酒,这口酒喝得急,不禁又咳嗽了几声。
听到对街传来的一阵阵笑骂之声,不觉向对街望去。
“阿莲!”异人脱口道。
阿莲触及异人的目光,不觉呆了半响,就连身后一群人上楼来也没有觉察到。
楼群人中,中间一位锦衣貂裘的男人,说不尽的富贵风流!想来就是那位吕爷了。吕爷周围围绕着七八个俏丽的女子,缓慢走上楼来。阿桃被他搂得最紧,一边走,一边大笑,道:“都说这杏花楼,桃莲绝妙,李杏难求!怎么今天不见莲花呢?”

阿桃打笑道:“讨厌,有奴家一人侍候您还不知足,既然你要找莲姐,那奴家就走好了!”
吕爷却将阿桃搂得更紧,笑道:“小心肝儿,你是心肝儿,她是宝贝儿,你们姐妹两个,可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哦!”
“那奴家今天身子不舒服嘛!”
“小鬼精,爷今天还真看上你啦,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那得让奴家好好想想才行!”
“好好想,不过你要先告诉爷,你家阿莲呢?”
“呐!”阿桃用手指着在窗户边发呆的阿莲道。
“阿莲心肝儿!”吕爷一手搂了阿桃,一手把呆立的阿莲突然搂入怀里!
“啊!”阿莲吃了一惊!
“心肝儿,走!爷今天高兴,你们两姐妹一块儿来侍候爷吧。”
“吕爷,奴家今天身子不舒服!”
“嘿,果然是两姐妹,和小桃的诡计一样!爷今天高兴,就随你们吧,说吧,想要什么?”
“吕爷,奴家......真的身子不舒服!”
吕爷不说话,神情有些恼了。
阿桃见状,道:“吕爷您不知道,阿莲是动春心啦!”
“哈,爷专门包治怀春少女心!”
“对门可有啦!”
“对门?谁?他难道比我还有钱?”
“阿桃不要胡说!”
“呐,吕爷您看!”阿桃指着公子异人道。
“一个乞丐?”吕爷瞪大了眼睛道。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至死不渝,都他妈见鬼去吧!”看着以往缠绵于自己怀里的女子,和另外的男人侍奉赔笑,异人心中简直就不是个滋味。
“都去吧,娼妓就是娼妓,谈不得半点感情的。”异人苦笑着,喝光瓶子里最后一滴酒!
明天还会这么冷吗?明天李德家的酒,还会赊欠给自己吗?就着半床破席,一堆杂草,落魄的异人沉沉睡去。
“坠儿!”阿莲在柴房外轻声呼唤着。
“阿莲姐!”里面一个幼稚的声音道。洗衣奴的坠儿,赶忙前来开门。
“坠儿,来,这是我的一些旧衣服,不合身了,你拿去穿吧!”进了柴房,阿莲递给坠儿一个包袱。
“谢谢阿莲姐!”
“上个月李德家的酒钱结清了吗?”
“结清啦,阿莲姐你放心,连同上次的袍子也一并找你的吩咐给李德家的讲了!”
“嗯,今天我看到他穿在身上了。明天或者过几天,你再去一趟李德酒堂,把这个月赊欠的酒钱也结清了去。另外,再去买一件耐寒一点的上衣,旧一点无所谓,关键是要耐寒。也像上次一样,说是别人不要给他的。让李德家的还赊酒给他,欠的帐由我来付!”阿莲一一吩咐道。
“阿莲姐,为什么不告诉他呀,你自己有病都还舍不得吃药呢。还给他付酒钱,你呀真傻!”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还有,不要在人前说我有病的事儿,知道吗?”
“放心吧,我谁也不说!”
“嗯,来把这钱收好,等哪天你有空就去!”
“阿莲姐,你要多注意身体啊,最近天气又变凉了,你晚上的咳嗽还厉害吗?要不找个大夫来看看?”
“我还顶得住,找大夫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乱花钱而已。现在的水冷得透骨,你每天洗这麽多衣服,小心把手冻坏了!”阿莲哈着气把坠儿的一双小手捧在手心。
“阿莲姐,我自己知道照顾是自己啦。我都十三岁了,等到了十五岁,接了客,开了光,我就可以不用自己洗衣服啦!”
“唉!”阿莲长叹一口气。身在青楼的女子,只能走上这条万般屈辱的道路!阿莲搂着坠儿,泪如泉涌。
“阿莲姐别哭了,等坠儿可以接客了,挣了钱,我们俩去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好,多好吃的糕点!”
“好,姐姐等着那一天!”阿莲泪中带笑道。
真的到了那一天,坠儿还能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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