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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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真的,我只是有点感伤。」
端木泱垂下眼睫,脸颊重新紧贴回欧阳新的膝盖。
你想要伤害我吗?小泱。
是啊,也许自己真的这么想,想要把握最后一次机会,让那个人受伤……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十年间每次想起他,明明都只记得他的好,明明从来没有恨过他。
你看我的眼神,居然还跟十年前一样。
当然一样,他还是他,自己也仍是自己。不然,看着他的眼神应该要变成怎样才对?他有变吗?有变的话,为什么仍然用跟十年前一样的口吻、一样的态度,一样用言语和暴力对自己交替着轻蔑和温柔?
端木泱皱着眉头,不自觉的缩起身子。
「端木。」
「……呃?」
趴卧着的身体忽然被翻了过来,欧阳新的影子覆盖在上空,挡住了一室灯光。
端木泱愕然看着欧阳新,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了不安、不满和不甘。将那些情绪一一解读出来之后,端木泱微微一笑,就这样躺着,双手拉起衣摆,慢慢脱下了T恤。
「喏,让你检查。」
漂亮的肌肤上什么可疑的痕迹都没有,只有欧阳新先前吮出的那枚吻痕停在肩上,在日光灯下有点刺眼。
欧阳新盯着端木泱**的上半身看了一会儿,面上表情愈来愈懊恼。
「安心了没?」
「……」
拉来薄被把端木泱盖住,欧阳新放弃般地摔躺在床上,伸臂把他搂进怀中。
「端木,我是不是很幼稚?」
「……不会呀。」他还蛮喜欢他那种没有掩饰的不安。
欧阳新把脸藏进端木泱发中,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我好想知道你跟他的事情……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怎么分手的、十年后为什么又重新开始……」
「我可以倒过来回答吗?」
「倒过来?」
「我可以先告诉你十年后为什么又重新开始……」端木泱拿开欧阳新抱在自己腰间的手,翻过身,趴在欧阳新胸膛上,弧线美好的脸庞靠得很近很近。
「为什么?」胸膛上的重量和眼前那微往上勾的嘴角不知怎地有点煽情。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什么……」
「听我说完啊!」端木泱全身都压了上来,不让欧阳新坐起身。「你帮我当模特儿让我画嫦娥那天,你摸了我的头发——唔,也许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他像被鬼摸到一样闪得好远。
「你记得啊?」端木泱两颊微红,似乎很高兴。「那时我吓了一大跳,可是从那之后我就变得怪怪的。」
「……怪怪的?」
「一看到你就觉得好害羞。」
「骗子……」
「听我说完!」端木泱略撑起身子,用力压住欧阳新,薄被从肩上滑了下来。
欧阳新看着近在眼前的锁骨和裸肩,努力不让自己两眼发直得太明显。
见他安静下来,端木泱继续说道:「那时我就想:『糟糕我可能喜欢上小新了』,可是你又不是同性恋,对我也不像有兴趣的样子……在我迷惘的那几天,不巧又遇见了学长。」
「……」
「真要说的话,我只是逃避到他那里去而已。」
「……」
「我会逃到他那里,是因为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至少跟学长在一起时,我可以暂时忘记你的事。」
「端木。」
「还好你有喜欢我……不然……」
端木泱趴回欧阳新胸口,身上的薄被却又滑下了一点——被欧阳新的手拉下,直至腰间。
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掌准确无误的贴上了自己后腰那三个烟烫的疤痕,端木泱一阵轻颤,寒毛从后颈沿着背脊直竖到被触摸的位置。
欧阳新一手贴着那旧伤,一手托着端木泱的脸,凑上嘴唇吻住他,一下之后又是一下,从蜻蜓点水到两舌交缠,从轻轻的抚慰变成了浓浓的挑逗。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一边吻着一边翻转上下位置,欧阳新的手掌仍然贴在端木泱后腰,像是护着那里似的。
「我知道……」端木泱闭上眼,任他的吻在辗转**间逐渐下移。
伸手搂住那愈来愈热的身躯,来不及要求关暗灯光,也来不及问他从哪里买来的柚子香味润滑剂,端木泱急切的曲膝勾住欧阳新下身,催促他填满自己。
「……嗯……」
欧阳新的动作温柔却又蛮横,**进出之间,贴在端木泱后腰的那只手掌一直没有移开,暖暖的掌心熨得那处肌肤直发汗。
眼泪就趁着体内快感飙升到不得不眯起眼睛的时候偷渡几颗,一齐从眼角滚下来。
从车里被拉出来时,学长的手掌也贴在那个位置。
他说。小泱,疤痕还在吗?
他说。我在烫你第二次时,心里想,如果再烫一次你还是不反抗,我就要跟你分手。
他说。我总是忍不住要伤害你。
端木泱发起抖来,喉间的哼呜声转变成毫不压抑的呻吟,又甜又腻又放荡,带着泣音轻声要求欧阳新再用力一点、再快一点、再粗鲁一点而且不要停。
「好。」欧阳新依言照办,更用力更快更粗鲁而且没有停。
端木泱目光迷离的看着他,耳中听见自己的呻吟声和他叹气般的喘息声交错成一片。
小新,我可能会伤害你,你怕不怕?
笨问题,你当然会说你不怕。

可是我怕得要命。
「嘿嘿。」
端木泱缩着脚坐在藤椅上,眯着眼睛用极细字奇异笔在新买的玻璃杯上画横线,从杯底往上算,大约三公分处画上一条,四公分处画一条,六公分处再画一条。
「……你在干嘛?」欧阳新拖地拖到椅子旁边,看着窝在上头嘿嘿怪笑的端木泱,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画线。」端木泱握着杯子推向前,象征性地展示了一下,接着又把它收回面前,拿奇异笔继续在杯子上做文章。
欧阳新凑过去看,发现端木泱正在画好的线旁边写字。
最靠近杯底的那条线旁边写上「红」。
中间那条线写上「晕」。
最上面那条线写上「倒」。
欧阳新傻眼:「这是什么鬼?」
端木泱仔细地把写好的三个字加粗笔划,描成美丽端正的宋体字,一边回答道:「这是我的喝酒专用杯。」
所以那些横线是用来量酒的刻度吗?那批注又是什么意思?欧阳新竖起拖把,一一询问:「『红』是什么意思?」
「就是喝到这个量会开始脸红。」
「『晕』是指头晕?」
「对,」端木泱点头。「然后这里的『倒』就是说喝到这么多的话会东倒西歪站不住……啊,中间应该再画一条写个『吐』……」
「『吐』不用画啦!」欧阳新劈手抢过奇异笔,有点哭笑不得。「你没事画条线让自己喝到吐干嘛?而且你就算难过得要命也吐不出来……『倒』那条也不必画!」
「你说会帮我催吐的,反悔啦?」端木泱伸手抽回奇异笔,在指间转着。
「自找苦吃的人我才不帮。」
见端木泱似乎打消了加画一条线的念头,欧阳新弯下腰继续拖地。
时序渐渐入冬,家里的电视柜下方多了好几瓶红酒,都是端木泱买回来的。
端木泱每个礼拜会有一、两天带着枕头潜进欧阳新房间跟他一起睡觉,当欧阳新发现端木泱即使睡着后还是红着脸,他才注意到端木泱每晚睡前都会喝酒。
一开始是偷拿阿涂收集的功夫茶小茶杯来用,结果某天在阿涂冲下入冬的第一壶茶时,那被热水蒸出来的酒气就漏了馅,阿涂气急败坏的摇着端木泱的领子吼他「自己去买杯子」。
「小气鬼,那个大小很刚好说。而且用它喝酒看起来多有气质啊……」端木泱拿着玻璃杯,不甚满意的端详着它的造型。
「……为什么最近每天都要喝酒?我记得你之前很少喝。」
等到欧阳新拧拖把的水声停止后,端木泱才笑着回答:「天气变冷了,喝一点暖暖身子才睡得着。」
「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啊,我会暖你。」
接近冬天,晚上就愈来愈冷,端木泱还在和室房间里打地铺,说实在的对身体也不太好。
「你吗……」端木泱一脸猜忌的望向欧阳新。「跟你一起睡我才真的都不用睡了好不好……」
「……」谁叫你一个礼拜才来那一两次……
欧阳新哑口无言,低下头狠狠拖着其实已经拖好了的地板。
端木泱把杯子靠在前额,透过那两层圆弧形玻璃,看着努力拖地的欧阳新微红的脸颊和耳垂,看着看着心头就一阵暖,不合时宜的肉麻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小新,我好喜欢你喔。」
拖把「扣」的一声撞上墙角,欧阳新停下了用力拖拉的动作,在原地杵了几秒,才微笑着回了句「我也好喜欢你」。
高头大马的人腼腆起来居然也会很可爱。端木泱举起杯子,歪着头笑了出来。
「嗯……今天喝到『晕』好了。」
端木泱倾着酒瓶,让瓶中的红色液体啵都啵都的流进杯中,直到液面高度到达那个写着「晕」的刻度。
「超过了,你会吐。」欧阳新拿着马克杯指责。
「那是表面张力好不好?」
「你唬烂。」
「我哪有唬烂。」
「明明就有。」
幼稚的对话也算一种折磨,原本坐着看电视的阿涂极为无奈的关上电视,丢了句「晚安」后就躲回自己房间。
「再少一点啦!」欧阳新看着端木泱杯里的酒,对那超出的高度感到近乎洁癖的不满。
「喔。」端木泱举杯喝了一口。「看,变少了。」
「是是是,等一下如果想吐要跟我说。」欧阳新摇头叹气,也拿起自己的马克杯凑到嘴边。
「我才不会吐。」
就是要靠酒精让自己夜里能够好睡,傻瓜才会喝到吐。端木泱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感觉四肢暖了起来,也软了起来。
检查着杯里的酒量,端木泱的眼皮往下掉,遮住了一半眼睛。
应该开始脸红了吧?
转头望向欧阳新,他正举起马克杯在喝酒。端木泱看着他的侧脸,从突出的眉骨看到微垂的眼睫,再看到端正的鼻梁和软软含住杯缘的嘴唇。
原来他睫毛也满长的。
端木泱朦朦胧胧的想起几个月前,被他从小酒吧里抱出来时,吹在身上、脸上的夜风。丑态毕露的自己想必跟他闹了很久,说了很多。
他还没有问过。
欧阳新用马克杯喝酒的样子跟喝牛奶差不多,端木泱一边咬着杯缘,一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忽然起了一阵探不到底的恐惧。
「小新,晚上要不要陪我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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