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二美斗气生仇怨,两姝论世解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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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夏雨荷怒气冲冲独自返回麒麟崖,心里愤愤难平,便来到东山上的百花圃散步。
百花圃是麒麟崖的一处胜景,山巅的平原之上一片斑斓的花色无边无涯,虽然少有名贵,却贵在盛大,放眼望去,好似青天白云之下一片什锦的汪洋。
美景无边,夏雨荷却无心多赏,只是默默思量到:人真是不可貌相,枉我家青眼高看,原来他却是个这等没有骨气的熊包!若让奶奶知道了还不知该怎么失望呢。罢!罢!好歹曾受过他的恩惠,日后多照顾一些也便是了,再无需费甚么心思。……张远川虽然窝囊,但和韩赛昆与何其峰这等人还是不能比,他俩是什么混账东西?行止轻佻,凌强欺弱,顶着修行之名,与那俗世的恶霸又有甚不同?这麒麟崖说是个清净之地,却竟多这些纨绔,让这等人学会了神通,只怕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吧?
正在闷闷不乐,忽然看见前方倩影兮兮,悠悠地走来四五个丽人。为首一个,穿着一身月白衣裳,在一干红红绿绿如众星捧月般衬映之下,尤其出众:凤眼盈春,藏丝丝冷雪,樱唇半笑,隐点点骄霜,身姿如绵柳婀娜,犹有威风不露,仪态似金莲妩媚,自蕴气势如虹。有道是满园春色遮不住,一树白梨花,轻压俏海棠!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玉清三代弟子中红粉里的魁首,胭脂中的班头,韩仙子赛霏是也。
韩赛霏正是韩赛昆的嫡亲胞妹,夏雨荷不由暗暗烦恼,但百花圃地势开阔,无处可躲,磨蹭半天只得还是迎上前去,裣衽为礼,落落大方地说道:“各位师姐安好。”
韩赛霏要比夏雨荷大上两岁,一向不曾把这个垂髫小丫放在心上,只是近来听得传闻颇多,此时便不由仔细打量,果然此花与别不同:粉嫩淡淡妆成,小荷才露尖尖,含苞待放婷玉立,似闻清风香远。眉间英气毕现,性高淤泥难染,中通外直濯清涟,凌波自展傲然。
韩赛霏心下有些不喜,暗暗想到:果然传言不虚,此女倒是个劲敌。哥哥的小心思我自明白,只怕家里也乐见其成,若不趁此时杀杀她的气焰,日后保不准要欺到我的头上来。
主意打定,韩赛霏便淡淡哼了一声,两眼高抬,有意冷淡,其余一众女子都是以她马首是瞻,焉能看不出个眼色?一行人谈笑晏晏便要径直而过。
夏雨荷素来是个急火脾气,又正心中不快,韩赛霏故意在众人面前让她难堪,她又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见夏雨荷眉毛一拧,脸上勃然变色,冷喝一声:“师姐还请留步!”
韩赛霏有些惊讶,转过身来问道:“你有何事?”
夏雨荷瞪着一双大眼,质问道:“小妹愚昧,不知可曾得罪师姐?”
韩赛霏眼珠儿一转,凉凉一笑:“这可不敢当,你我一向不熟,还是各行各路的好。”
夏雨荷冷笑着说道:“小妹自问和师姐也不是一路。只不过既然都是同门师姐妹,平路相逢寻常的礼节还是要讲的,不然岂不让人笑话我等昆仑弟子太没教养?小妹良言刺耳,还望师姐多多海涵。”
说罢,也不待韩赛霏回应,便抬首挺胸,昂然而去。众女相顾愕然,只是眼色间各怀深意。韩赛霏气的俏脸煞白,心胸起伏,忍耐良久,终于绷不住恨恨低声骂道:“无知贱婢!必不与你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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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张远川的日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夏雨荷再没来过,张远川也不以为意,还是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王管事对他很是客气了不少,大刚、小田也是异常亲热,反倒让远川颇不适应。
这日,张远川三人正在后山洒扫,小田凑到远川跟前,恬着脸问道:“张师弟,今晚咱们吃些甚么?”
张远川懒洋洋的答道:“我哪里晓得?有什么吃什么呗。”
小田奇道:“这两日王管事不都是先问过你的意思,然后给咱们准备好么?”
大刚在一旁插嘴道:“今日王管事来时,张师弟恰好出去了,我就自作主张给他要了一只活鸡,正好我手头还有一根五十年的老山参,今晚上就请张师弟尝尝我的手艺。”
小田大喜:“难得,难得,今日可算有口福啦!张师弟你不知道,大刚师兄虽说就是个贩人参的,但这炖鸡的本事那真是一等一的高明!”
大刚也不以为意,憨笑道:“都是托张师弟的福,咱们这小日子可比山下也差不了多少。”
小田连声附和:“正是,正是,幸亏咱俩是和张师弟分在一处呀!”
张远川不愿落人口实,连忙说道:“哪里呀,二位师兄可是太高抬小弟啦!这都是夏二小姐的面子才对。”
小田的眼珠咕噜噜一转,贼笑着试探道:“张师弟,这几日怎的没见雨荷仙子前来寻你?”
张远川早就想好了说辞,漫不经心地应道:“我只是个下人,主人家的事儿我哪里知道?若有吩咐尽力做好便是了。”
正说着,从前头山路上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环,长相颇为秀丽,对三人福了一福,轻声问道:“不知哪位是张远川张小哥?”
张远川心中奇怪,赶忙答道:“我便是了。”
小丫环又对远川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姑娘请张小哥去呢。”说完,又省起张远川大概不晓得自家姑娘是哪位,连忙补充道:“我家姑娘便是夏府的大小姐了。”

张远川不敢怠慢,连忙向大刚、小田二人招呼一声,便随着小丫环去见夏雨莲。
一边走,张远川一边和小丫环攀谈:“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小丫环亲切笑道:“我叫韵红,打小就服侍大姑娘的,十岁上又随着姑娘来了麒麟崖。说来都算老乡,张小哥不必客气。”
一听是老乡,张远川顿时对小丫环多了一丝亲近之意,笑眯眯地凑近乎道:“原是瞧着姐姐眼生,没想到却是乡亲,以后还要姐姐多多照顾。”
韵红也甚是欢喜,笑道:“这可不敢当,不过我早来几年,人面倒也熟的,张小哥日后若有甚么事情不好对两位小姐开口,只管和我言语一声便是。”
张远川忙谢了韵红,又问道:“姐姐也拜在麒麟崖的仙人门下麽?”
韵红笑道:“我哪里有这等福气。张小哥有所不知,这麒麟崖上尽多贵人子弟,一个主子带着四五个丫环小厮上山也是等闲。只是咱们夏府家规严格,大姑娘、二姑娘因为是女儿,身边才有我一个在伺候,小少年那边就连一个随行的小厮也没呢。”
二人谈说着闲话,不一会儿便到了夏雨莲的居所,韵红通传了一声,便让张远川进去。
客堂之中,夏雨莲、夏雨荷都在,待双方见过礼,夏雨莲便对远川说道:“前几日的事,我都听妹妹说过了,都是她不懂事,倒连累张小哥受苦了。”
张远川和夏府这位大小姐一向不熟悉,此时倒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谦逊道:“大小姐太客气了,此事和二小姐哪里有甚关系?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算不得甚么。”
夏雨莲对夏雨荷说道:“你还不过来给张小哥道歉?”
夏雨荷低头不说话,显是还在生气。张远川心里颇为尴尬,只好连道不敢。
夏雨莲也并不是真心怪罪妹妹,趁机错开话头盯着远川说道:“我听说张小哥自称是我家下人,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张远川连忙解释道:“这是远川孟浪了,还望大小姐莫怪。那日和二小姐碰巧遇到,当时在下身边还有两个同伴,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又是给贵府上添麻烦了。”
夏雨莲瞪了妹妹一眼,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张小哥一向高义,真不知该怎样感谢。”
张远川道:“不敢,不敢。远川能有今日,承蒙老太君,夏老爷照顾良多。说来惭愧,这次上麒麟崖着实辛苦,竟又是沾了贵府的光,远川无以为报,也只能在些许小事上尽尽力。”
夏雨莲点了点头,又斟酌了一番才说道:“张小哥有心了。这山上的弟子颇多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张小哥还要多多留心才是。”
张远川连忙答应了,又略微客套两句,便赶紧告辞而去。
张远川一走,夏雨荷便对姐姐怒道:“看他那窝囊样子,真是丢死人了!”
夏雨莲叹了口气,说道:“傻妹妹,这张远川是个聪明人,无怪奶奶和爹爹看重。也只有你傻呼呼的,人家一番维护之心,还被你当是窝囊!”
夏雨荷奇道:“姐姐,你这是何意?我怎的听不明白?”
夏雨莲无奈地摇了摇头,趁机劝道:“妹妹,我知你素来都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最不爱那些转弯抹角的勾当,更不愿受些莫名其妙的拘束,但奈何咱家是这山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不知惹的多少人红眼,平常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姐妹是女儿家,行事更要谨慎。今次若不是张远川机灵,就凭你冒然相认的莽撞举动,还不知会招来多少闲话。”
夏雨荷道:“这话我也明白,张远川只是个下宗弟子,麒麟崖的人一贯瞧不起的。但他有恩与我却是事实,他是托着咱家的门路才入下宗就更不是甚么秘密,便是直说了,又能有什么闲话?”
夏雨莲苦笑着说道:“理虽如此,可嘴长在别人脸上,你能管得住么?人心难测,人言可畏,咱家又树大招风,不能不慎呀。”
夏雨荷虽不服气,倒也觉得姐姐说得有理,但还是拗着张远川的事情不放:“这也罢了,就算他是维护我,不是自甘下贱。但他被人欺负了还要打躬作揖,人品总是有些猥琐。”
夏雨莲没好气地斥道:“你做甚揪着这些无谓琐事不放?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他猥琐不猥琐,和你有甚么关系?”
夏雨荷被姐姐说得脸皮涨红,只好解释道:“现今外头都知道他是咱家的人,他人品如何,咱们心中总得有个谱儿。”
夏雨莲点了点头,说道:“难为你也心细一回儿。不过你还是想岔了,就看他在济南的种种作为,能是个猥琐人儿?这次事情上他虽然告软服低,可他若不去打躬作揖,你要怎的?难不成为了他去和韩赛昆动手?这要传出去,好听不好听?”
夏雨荷有些光火,把头一扭,赌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本来光明正大的事,怎就见不得人了?偏你们就有这些忌讳。”
夏雨莲叹道:“还是那句话,人心难测,人言可畏,咱家在这麒麟崖上树大招风,看似风光无限,一不小心就要招来无谓烦恼,尤其咱们女儿家家的,怎能不步步当心?”
夏雨荷想了想,也是叹了口气:“那我到真是错怪他了。姐姐,你这些年在山上便是这么过来的么?”
夏雨莲也甚是惆怅:“可不是呢?麒麟崖再好,到底不是家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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