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像黄丁一般高大而又英姿飒爽的女列车长带着一队乘务人员涌进了车厢。
先期介入案情调查的列车乘警和车厢值班女乘务员连忙停止了进行了一大半的调查工作。他们像战时列车上所做到的那样，向列车长敬礼，然后分别按照列车运行安全规程的要求向女列车长和两名高大的副列车长汇报工作要点。黄丁作为案件当事人，伫立在队伍的一旁，静候发落。
首先是精明强干的列车乘警汇报案件处置程序和结果。身材瘦削眼睛贼亮的乘警别正了腰间的五四手枪和左肩上的步话机，咳嗽了一声，清除了喉咙中的淤痰，声音洪亮地报告说，“报告列车长，一九九八年三月十九日哈尔滨始发一〇九次电力列车行至沈阳至锦州路段五百八十八公里处附近，于十三点十五分左右，三车三十七号座无票旅客黄丁，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人，家住前进街一百九十三号，现年四十岁，今日八点半持站台票从哈市搭乘本车，被疑犯团伙用类似军用匕首的利器割破衣服多处，受侵害情结严重。从罪犯的犯罪目的来看，欲置黄丁于死地。由于黄丁反应及时，躲避得当，目前未受伤。佐证犯罪事实的证据有，座位靠背被割裂开一处三十三厘米长的口子，深度五至十公分，旅客内外衣服皮带等多处被利器划伤。案发之后，我们及时赶赴现场，调查取证，调查案情。至目前我们可以初步判断，犯罪团伙大约有四至五人，为东北口音的青壮男性，均戴墨镜，遮人耳目。他们中有瘦高个儿手持黄丁照片，挨车挨座搜查，因此可以推断为具有仇杀动机。同时，经查验黄丁随身携带物品，发现贵重物品颇多，现金达五万多元，其他诸如银行卡、宝石戒指、高档手机和服装价值至少也在五万元以上，因此也不排斥被贼盯梢而实施杀人抢劫的可能。综合上述情况，估计犯罪团伙仍会对黄丁紧追不舍，存在着再次实施犯罪的可能。因此，我建议按照列车长的安排，尽快落实保障被害旅客黄丁安全的措施。同时请求增派人手，继续深入调查疑犯行踪，力争将该犯罪团伙在列车上一网打尽，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从地方派出所刚刚调任列车乘警的这位瘦削矍铄的中年男人，想在女列车长和同事面前很好地表现一下自我的专业能力，这也是他在列车上碰到的第一个大案。
女列车长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列车乘警，认真倾听，等列车乘警报告完毕，立即做出评价和指示。她说，“我们乘警老许的工作做得很到位，值得表扬，如果能够乘胜追击，破获此案，我们上报路局公安处请求嘉奖甚至要为他报功。人民列车是为人民旅客服务的，旅客的安全就是我们的生命。同志们，刚刚发生在我们列车上的这起案件，险些造成旅客生命危险。案情调查情况表明，我们列车上来了一个凶狠危险的犯罪团伙，他们就藏在旅客之中，而且善于伪装，可能继续使刚才这位被害旅客和全体旅客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刻来到了。我们要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和生命，确保本次列车安全抵达目的地。从现在起，全车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乘务组要确保各车厢乘务员在车厢内巡视上班，不许呆在休息室睡觉打牌，列车正常停靠站点要严密注意上下车人员的动向，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即向我汇报，附近没有步话机就通过车厢与车厢之间传递，要争取取得全体旅客支持，同时要将案情和犯罪团伙的特征通报到各车厢和每位旅客，增强他们的防范意识。安全组人手不足，饮食组增援上去，缩短就餐时间，经营流动食品车的外协人员也要通气，让他们配合留意旅客异常情况。驾驶班和机修组的同志也要发扬风格，轮休人员也要参加安全检查工作，听从老许的调遣。列车上的情况我已经上报给路局，并将继续将新的情况上报。鉴于案情的严重性我将与公安处取得联系，争取在最近的站点盘锦站临时停车一分钟，让他们安排有经验的反扒警探上车支援我们的工作。注意临时停车不许开门，也不能让犯罪分子跳车逃跑。”
女列车长干脆利落地处理了这件重要的突发性车务，显得志得意满，神情肃穆。她又让车厢女乘务员汇报工作。
三车厢女乘务员的汇报结结巴巴，明显是缺乏正式的会话训练。很多像她这样二十六七岁的上班女性都这样，聊起天绘声绘色，一旦让她在人多而又正式的场合讲话，就变得不自然起来，想好了的话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在讲话的时候不能有熟悉的工作伙伴打岔，一旦被打一下岔，连讲到了哪儿也记不得了。
她汇报说，“报告列车长，我是三车的值班乘务员，这半月我是上中班的。听到旅客黄丁的喊叫声后，我第一个跑到案发现场。仔细检查了旅客的衣服之后，我又检查了列车财产，就是三车三十七号座位的布套。哦，对了，我要说一下，这批布套是北大荒集团赞助的，局里没花钱，可是局里后勤处的那帮家伙却规定要我们乘务员负责这批布套的安全使用，半年之内如果弄破了要我们负责补好，弄丢了要我们赔偿。我也没办法，只能首先关心布套损坏的情况，看看要罚多少款。不过这不是旅客损坏的，那帮损坏的人又找不到了，我可要赔十块钱，那可是我正工资的八十分之一。如果每天都这么赔钱，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得赔光了。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听她汇报的女列车长皱起了眉头。跟她要好的两个女乘务员捂着嘴笑。
她是很想能像老许那样汇报得条分缕析的，想博得一个彩头。毕竟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碰到，她决定将它当作一个机会，为自己秘而不宣的一个想法加加分。她所谓秘而不宣的想法是为了堵住她男朋友对她工作上不追求上进的讥讽。她从没告诉别人，她认为自己都干了五年的乘务员了，起码应该当个乘务组长或者副组长什么的，谁说女人就不想当官。
“对了，我说到布套被割破那儿了。接下来，我掀开了被割破的布套，发现座椅也被割破了，口子还很深，看来得换座位靠背了，不然路局文明车厢检查时又要扣分了。这下我有些火了，我赶紧找来正在四车厢巡视的老许。老许是比我专业，问了很多跟破案有关的问题。不过作为乘务员，我的职责还是要集中在搞好车厢卫生、保护车厢财产的安全和为旅客提供优质服务上来。后来，我配合老许从那帮贼进车厢的那头逐个调查每位旅客，寻找犯罪线索。很多旅客不配合，我帮忙做工作，调查到了很多有价值的线索。我还准备为黄丁缝一下被割破的衣服，体现我们三车的温暖，落实列车长的‘人民乘务员爱人民旅客’的要求。不过黄丁没买票，到底算不算我们车厢的旅客我还不知道。我查过他两次，他老说马上就补卧铺，要是早点补了卧铺可能还发生不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没有强迫黄丁马上补票，这是我工作的失误。”
女列车长终于等到三车值班乘务员邋邋遢遢地汇报完了，她表扬了这位追求上进、爱护公物的乘务员的工作态度，鼓励她再接再厉做好本职工作。接着，车长开始问候黄丁的受损情况，并马上满足了黄丁打算要乘警解决的问题。她说，“为了你的安全，我马上安排为你和你的同伴解决卧铺。不过，硬卧可能有些紧张，也不便于保证你的安全，还是安排一个软卧间吧，你们不是刚好四个人吗，每个铺位原价八百六，就算你六百吧。你同意我这样安排吗？”
黄丁表示同意。车长立即就对十车软卧车厢的值班乘务小姐说，“你就按照我的话执行吧。”十车值班乘务小姐很年轻，二十岁左右，是所有女乘务员中最高也是最好看的。她回答车长说，“好，按照您的命令执行，每铺只收六百。要扣除硬座票价吗？”车长看了看黄丁说，“你不要正规的补票手续吧，不然手续不好处理。”黄丁回答，“不要。”“那就扣吧。”车长最后决定说。
车长在临离开三车厢和解散列车应急分队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要亲自调查案件当事人和直接目击者。她问黄丁，“你就是三车三十七号旅客吗？”黄丁答，“不是，我只能算三十七号半。三十七号旅客鲁精明鲁老板让我挤着坐了一段路，沈阳之前我坐三十六号。”
车长问乘警老许，“你调查三十六号和三十七号旅客了吗，他们应该是案件的直接目击者。”
老许回答，“还没有调查到他们那儿，我是从一百二十多号开始调查的。”
车长指示说，“调查工作要注意抓住重点。”
老许说，“是，列车长。”
于是车长领着一行人从车厢的中部走到王茜尔和鲁精明的座位旁。一直在观看列车应急分队努力工作的王茜尔正等着有人来问她情况，她一直有些纳闷那个乘警怎么不从她这儿开始调查，这个车厢里只有她对整个案情最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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