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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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走入宫闱,成步堂不停的催着太监快走,一想到母亲突然病倒,就如同巨磨一般在他心上碾过,生怕再走慢了一步,就见不到那温婉的笑容。这种感觉,就像十年前,埋伏在百奚国的探子回报,百奚护国将军徐翌被人血洗满门,上到徐翌,下到家仆一个不留的斩尽杀绝。也是这样从头到脚的冰凉,那个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的进入魔窟的怜侍哥哥,就这样死了,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要去救他。为了这件事情,成步堂整整病了一个月,无论睁眼闭眼,想到的都是那双冰蓝眼眸中浓的化不开的温柔,临别前,怜侍在他额头上留下的亲吻,如同符咒一样发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自己活着,可是怜侍哥哥却永远不会那样笑着了。不知道那个月一样的人儿,在另外一个世界过的好不好,想不想念自己。
不待通报,成步堂猛的推开房门,看见凌王后虚弱的靠在床栏上,看见他,温柔的一笑:“三儿,你来了。”
握住母亲有些发凉的手,成步堂急急的问道:“母后现在觉得怎么样?太医怎么说?有没有吃药?”焦急的面色让凌王后宽慰的笑着,自己这么些儿女,说起最有天分,最贴心的,还是老三。十一年前游猎之时,被百奚国派人掳走后,她几乎要哭死过去。然而这孩子竟奇迹般的从百奚国逃离,让朝野上下刮目相看,假以时日,这太子的位置看来是非他莫属。
王后抚着他的脸:“不妨事,午饭后有些闷,就出去走了两步,太医说是虚热入体,所以晕倒。才吃了几味祛暑的药,多多休息就没事了。我儿不必太过担忧。”
成步堂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顺手拿过小桌上的葡萄,细细的剥了,喂进王后的嘴里:“母后,父王命孩儿去真源国夺取龙镜,过几天就要出门,您要小心保重身体。不过母后请放心,孩儿一定不负王命,安全归来。”耽行天下
含笑点点头,凌王后看着自己英气勃发的儿子:“王儿,你这次回来,母后想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你看你二哥十六岁就已经娶妻,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你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娶妻吗?成步堂的思绪顿时飞远了。世上还有哪个女子能有那样温柔的冰蓝眼眸,那样爱笑的唇角,那样天然淡香的长发?就算还有这样的女子又如何,曾经沧海难为水,她们都不会是怜侍啊。
要去真源国,必然取道百奚。不过几年之前,百奚就被齐越和诸余两路大军前后夹击灭了国,曾经辉煌精美的巧娃宫被夷为平地。那年成步堂十四岁,非要跟着大军亲征,其实自己也明明知道怜侍已经不在,但是总是怀抱着微薄的希望,能在哪里再看到那蜜色的身影。抢先攻下百奚王宫的是诸余,两国大军就这样保持着不言的默契,划分了新的国界。
再次经过这片土地,成步堂心里总是隐隐的疼。分别十年,十年成长的踪迹里,他渐渐明白,这个叫怜侍的男人在自己的心里刻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痕迹。即使刚刚回到齐越王宫的时候,每天晚上还是没办法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好像自己还生活在巧娃宫那暗无天日的凉月阁,夜夜睁着眼睛苦等天亮,心里不停的念着怜侍哥哥的名字,渴望那双温暖的手又笼罩在自己的周围。在岁月流逝的痕迹中,成步堂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那人的身影,每个笑容,每个词句,他常常苦笑为什么上天让自己遇到那样的人,又分别,为什么爱上那样的人,又永失。
成郁晞在身边好奇的上蹿下跳,成步堂不由得伸手按住他:“四弟,你如果再这么不老实,我就让姬枚带你回宫。你这么偷跑出来肯定会被父王剥了你的皮。”郁晞噘着嘴巴,靠在步堂身上:“三哥,人家第一次出宫嘛。你这次去弄那个什么龙镜,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怎么可以不带郁晞呢?”步堂冷笑一声:“好玩?回头到了真源,你就在我们的联络点乖乖呆着。焚龙谷自古就没人活着走出来过,我是不会让你跟我去的。”郁晞掀开帘子,看着骑马紧紧跟着车子的姬枚:“姬大哥,三哥他又凶我了。”姬枚看着郁晞撅嘴的样子,不由得呵呵一笑,衬着阳光,炫花了郁晞的眼睛。他回头看看步堂,再瞅了瞅姬枚,埋怨的说:“哥哥,你从百奚国回来以后就不会笑了,你看姬大哥笑的多好看,你也笑一个给我看看。”成步堂白了他一眼,当我是卖笑的吗?

从屋顶飞下,怜侍走了两步便跪倒在地。想不到将死之人求生的**会那样强烈,双腿都已经断了,竟然还能扑过来给自己重创。视线有些模糊,但是不能在这里倒下,怜侍封住自身几大**位,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月亮泛着毛边,无力的挂在天上,夜风呜咽着仿佛鬼哭,怜侍苦笑着靠在几条街外的墙角,最后那一掌只怕震伤了经脉,也是自己的疏忽,成为“尘”的杀手几年以来,下杀手的瞬间总是有些犹豫,果然是天生不适合做这行。
墨尘把自己救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墨尘是“尘”的门主,当然,他正式的身份是诸余国的护国。而“尘”的存在就是为了诸余的利益暗杀,探听情报,不择手段的铲除诸余统一四国的障碍。墨尘亲自教怜侍武功,训练他成为了“尘”的又一把利刃。怜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墨尘教他做杀手,杀手就成为他谋生的手段,尽管从来不认为自己适合。
短暂的回忆稍纵即逝,老天竟然又非常恶毒的下起雨来,伤口被水一泡,顿时更加火辣辣的疼。怜侍实在走不动,终于忍不住发出信号,通知或许在附近的同伴来帮忙,也顾不上是不是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几个酒鬼嘻嘻哈哈的从街口走来,互相推推搡搡,开着带颜色的玩笑。怜侍下意识的收拢了身体,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只是墙角的阴影,可是偏偏要走成一排的几个人到底还是被他绊倒。
“什么狗东西竟然敢挡着本大爷的路。”醉醺醺的人好不容易大着舌头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怜侍低着头,忍着那些人恶心的推搡,他不喜欢杀人,如果不是命令,他不会杀不相干的人。这样的态度却更加的刺激到了这些醉汉,没有章法的拳脚落下,怜侍缩起身体躲避着,如果这些人再不走,等到支援的同伴来了,肯定会被一个不留的杀掉。
郁晞刚到行馆门口就跳下车非常兴奋的东张西望,姬枚翻身下马撑起一把油纸伞,拉住他的手。似乎是被这边的嘈杂吸引住,郁晞拉着姬枚跑了过来,大喊着:“你们在做什么!”怜侍困难的睁开眼睛,只看到两个人影向他靠近,醉汉鸟兽一样的跑开,自己被一个人扶起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夜色中也能看清楚,清脆的童音透着隐隐的担心:“你没事吧?”目光在那脸上流连不去,怜侍笑自己,怎么又看到三三那张脸了,莫非真的是要死了吗?手却伸出去,抚上那思念了十年的脸:“三三,你来救我了吗?”
声音轻的好像被雨声掩盖了过去,听在紧跟过来的成步堂耳里却如同惊雷。他僵在原地,看着大雨中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颤抖着不敢上前:“怜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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