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佞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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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小远带来的兄弟很会办事,不过三两天的时间,便把齐小远企图笼络的几个宠臣权阉的住址摸得一清二楚。搞清住处倒也罢了,还与这些人拉上了关系,定下了会面的时间。银子开道,果然无往而不利。
齐小远仔细分析过朝中势力,几个权臣如蔡京、童贯、高俅等,都不是他笼络的对象。
对蔡京,梁山劫过他女婿的生辰纲,攻破北京时几乎杀了梁中书满门,又大闹蔡九做知府的江州,己与蔡京结下不可解的冤仇;童贯向与蔡京一体,不可分化,梁山还杀了童贯的门馆先生、东平知府程万里;而梁山与高俅,更是血海深仇,不说林冲、杨志、鲁智深、柴进与高俅之仇,就冲梁山打破高唐州,杀了高俅叔伯兄弟高廉一事,高俅就不可能放过梁山。
而杨戬、梁师成、王黼、李邦彦、李彦等权臣,则是齐小远的重点拉拢对象。
这两天齐小远己拜访过几个权贵,今天计划要见面的,是杨太尉杨戬,这是一位正在迅速崛起、其势力堪与梁师成、童贯辈分庭抗礼的权阉。杨戬此时官拜太傅、提举西城所。因权位之争,与梁师成正斗得如火如荼。
宋代权阉可以娶妻纳妾,成立家室,大宦官在皇宫外皆有府邸。杨戬平日也不住宫里,他的府邸在朱雀门外龙津桥。
向晚时分,刚吃过晚饭的杨戬坐在后院里的林荫架下,正与来访的部下、安德军承宣使李彦下围棋。两个小厮捧着茶碗在一旁伺候。五六个帮闲门客立在杨戬身后看棋。几个琴童在池畔柳树下演奏音乐。还有三四个娇妾在鱼池边戏鱼。不时发出格、格、格的娇笑。
杨戬相貌俊美,时人将其比作灌江口二郎神。李彦相貌也颇不俗。夕阳西下,霞光映射在棋盘和杨、李二人羊脂玉般的脸容上,熠熠生辉。门客们看着这场景,不由呆了,均想这杨府也就是人间仙府了。
“姓齐的客商己经到了,”老都管过来禀报道。
“唔,”杨戬头也不抬地道,“让他等着。”他正在打一个“劫,”不想为一个商人分心。等到打完“劫,”己过了半个时辰,天光渐暗,两个小厮掌起灯笼。杨戬抬起头来,见老都管叉手站在一边,不免诧异地问道:“何事?”
老都管道:“姓齐的客商还在门房等候传见。”
“噢!咱家倒忘了这码事。”杨戬露出女人般温柔的微笑,细声细气道,“有礼单吗?”
商人求见中贵,照例是有礼单,要写清楚进奉些什么礼物,价值若干。一般有修养的人,不会当着众多客人的面提起礼单。杨戬却不在乎公开索钱,李彦是他晚辈,也是同一类人。老都管右手放在腿边,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杨戬道。心道三千贯也不算少了。且看姓齐的要办什么事,再谈价码合不合适。
老都管摇了摇头,又晃晃手指。
杨戬又惊又喜,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难道是三万?”宦官贪财,一如男人贪色,永无魇足。这几乎是天性。杨戬心道姓齐的礼单价值三万,所谋不小,但一个商人,能提出什么难办的要求呢?
“齐小远很阔气啊!”李彦阴沉地笑道。昨天齐小远已去拜访过他,留下两万贯。齐小远送杨戬三万贯,他自知权势不及杨戬,倒也并不嫉妒,“密州海商,果然富比王侯。”
杨戬道:“密州海商?这齐小远来自密州吗?李大人如何得知?”
李彦当然不会说认识齐小远,笑道:“太傅还不知道吗,这齐小远是密州商人,下榻在赵元奴家里。出手豪阔,才艺惊人。这两天,京里都在谈论他呢。”
杨戬道:“竟有此事?”忙对老都管挥手道:“快。传见。”
不一会儿,齐小远领着石秀、焦挺顺着甬道走了过来。齐小远又黑又矮,一瘸一拐,在石秀、焦挺高大魁伟的身影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滑稽。不少门客笑出声来。尤其是其中一个娇妾的声音,又尖又脆:“看啊!原来是个跛子唉!嘻嘻……”
另一个小妾道:“玉奴,你可别小看跛子哦。古诗道:‘年来无远信,跛子总封侯。梦入江南去,蓬壶未肯休。’跛子可也会封侯哩!嘻嘻,当心郎君斩尔之首。”
玉奴红嗤笑道:“奴家郎君,却不是平原君那个负心汉。”
杨戬的小妾,皆出身青楼,精通诗词书画。像这两妾,一个引古诗,一个引古典,俱是信手拈来。玉奴所引典故,出自《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是说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邻家是个跛子,某日被平原君小妾耻笑。跛子求见平原君,要求得到小妾之首。平原君答应了。等跛子离开后,平原君便对众人道:“观此竖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杀吾美人,不亦甚乎!”终于没舍得杀小妾。
到了年底,门下食客离开大半。平原君感到奇怪,道:“我对待诸君不曾有失礼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离开呢?”一个门客答道:“因为您不杀耻笑跛子的小妾,大家认为您好色轻士,所以就纷纷离去了。”于是平原君斩下那个爱妾的头。从此以后,原来的门客又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杨戬捂着嘴笑,对齐小远的相貌有些厌恶,漫应道:“咱家怎舍得你那娇滴滴的人头呢!”但李彦却站了起来,向齐小远微微颌首致意。
门客、娇妾的讥笑声,齐小远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怒,面上不动声色。直走到杨戬身前三尺才停住,先冲李彦拱拱手,然后直视着杨戬,昂然不拜。石、焦二人脸色平静,但气势霸道,眼神凌厉,目光向众人逐个看去,每个人被他们眼光扫到,心里都未免抖动了一下,不知不觉地收敛起笑容。
“你的狗头,我如想要,随时可得。不过拿来做什么呢?做夜壶都嫌脏。”齐小远对那名叫“玉奴”的小妾道,然后看着杨戬,淡然一笑,平静地道,“时人把太尉比作二郎神,我一直不明缘由。今日可算整明白了。原来是轻狂、傲慢堪比二郎。真是白长了一张俊脸!告辞!”
说罢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就走。
“呃,”杨戬愣住了。以他的权势,多少官吏日夜奔走其门下,希图侥幸一见。若蒙传见,就是等个三日三夜也是心甘情愿。这个齐小远,不过一个商人,凭什么那么傲气?士、农、工、商,商居四民之末,地位低贱,居然摆了堂堂使相一道,这前所未有之事,让杨戬感到大失面子,脸色尴尬,怒气在胸中涌动。
“啪!”杨戬把手中的汝窑盖碗往地上一砸,怒不可遏地道:“这个混账!来人……”
早有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丁聚集过来。杨戬指着齐小远背影咆哮道:“拿下!”
“且慢!”李彦喝道。又转向杨戬提醒道:“这人与赵元奴关系密切。枕头风颇是厉害,太傅三思。”
杨戬面孔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连变了数番,到底不敢开罪赵元奴,恨声道:“罢了!”
李彦肚里暗笑,心道“杨戬这次丢人丢大了。不仅三万贯到手的横财飞了,还被人兜头痛骂一场。哈哈,三万贯可买多少美人啊!这事一定得替他宣扬、宣扬。”但同时也心生警惕,知道对齐小远这人决不能轻慢。
齐小远回到下处,见赵元奴正在镜前梳妆,她赤着白藕似的双臂,动作优雅,背影美妙,齐小远的气慢慢平了。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头发上。
“见过杨戬了?”赵元奴把脑袋依偎在他胸口,心道郎君身材要是再高大些就完美了。“他怎么说?”
齐小远告诉她,要结交权贵,弄个晋身之阶。赵元奴很是支持。在她心中,齐小远倒是个合适的可依靠的人。
“我臭骂了他一顿。”齐小远懒洋洋地道。
“你骂了杨戬?”赵元奴瞪大眼睛,扭头看着他,叹道,“郎君呀,你可真是冒失。究竟怎么回事呢?”
齐小远把经过叙说一遍,赵元奴也生气了,“这个无礼的阄奴!”
齐小远道:“没卵蛋的龟公。”
赵元奴道:“砍了头的乌龟。”
齐小远道:“只有一个洞的死鱼。”
赵元奴脸色一红:“郎君呀,你这是骂杨戬吗?”
齐小远笑道:“可不是。哈哈,娘子,你想到哪儿去了?”
赵元奴道:“郎君骂得好!我只怕这一来,他日后会刁难你。”
齐小远笑道:“那就另外找一座靠山罗,不怕他刁难的靠山。”
他心道杨戬死于宣和三年,一个半死人而己,真给了三万贯,就等于填狗洞了。接杨戬位置的是李彦,己经送过两万贯了。不妨把送杨戬那份再分一万贯给他。此外,朝中唯一不惧杨戬权势的宦官,除了童贯就是梁师成。本打算送梁师成三万贯的,干脆把送杨戬那份再加上去。一下把他喂个饱。
杨戬的实职是“提举西城所,”这个机构主要是根刮荒田为公田,实际上许多民田也被霸占。京东西、淮西北一带废堤、弃堰、荒山、湖泊,包括梁山泊,皆为他管辖。齐小远本意是想收买他,进而接受招安,日后对梁山有莫大的好处。但一见之下,觉得此人实在上不得台盘,再说寿命也只有两年,因而毅然变计。
赵元奴道:“找梁师成吧。要不要我派个人陪你去?”
齐小远道:“元奴,你对我真好。”
赵元奴眉花眼笑:“郎君嘴真甜。”
赵元奴派的人,梁师成是非见不可。齐小远手下也早与梁府管家接洽过了,预定第二天给他引见梁师成。翌日傍晚,齐小远便带着焦挺、石秀,由赵元奴的管家陪同,前往宣德楼前的梁府。
到了府前,管家先携齐小远价值五万贯的礼单叩门求见。不过片刻,便笑嘻嘻地走出来,道:“齐少爷,你运气真不错,梁相公唤你进去。”
一言未了,门里又出来一个家人,看着众人道:“哪一位是齐官人?我家相公传见。”
齐小远道:“在下便是。”走上几步,把预先备好的“交子”往那人手上一塞。

那人觑眼一瞧,数额不少。顿时嬉开大嘴,一迭声道:“谢官人赏。谢官人赏。这就请进。”
走完一条长长的石子甬道,到了一个大厅门口,那家人立住脚,叫道:“密州商人齐小远求见。”又低声对齐小远道,“官人请进。”
齐小远走进房里,见四壁挂满了字画,壁前摆着博古架和书架。一派古色古香的气氛。这显然是书房。正对着大门的中堂书案旁,一个紫袍中年人正在书写着什么。齐小远知道他就是与“公相”蔡京、“媪相”童贯并为当朝三大权臣的“隐相”梁师成。不敢打扰,微笑着叉手站在门边。
“公明,你过来。”梁师成搁下笔,向他招招手道。“看看咱家的法书。”
齐小远这次是化名“齐小远,”给自己取的表字是“公明,”与宋江表字相同。也表示一身二任之意。
齐小远走了过去,梁师成站起身,抬眼看着他。齐小远也看着梁师成,见他块头不小,面色白净光滑,身体肥壮,一副养尊处优的富家翁的模样。心道:“原来梁师成是个大白胖子,倒有点像那个叫英达的演员。与童贯恰好相反。”他没见过童贯,但史书记载童贯高大魁梧、皮骨强劲如铁,肤色黧黑,颏下居然微有须毛,可不是与梁师成正成相反的一对嘛?
眼光扫向书案,见是一张麻纸,上面是十六个拳头般大的字,墨迹淋漓,写得是“翩翩公子,天下奇器。笑姬从戮,义士增气。”
齐小远不知其书典故,但对“瘦金体”书法还是有印象的,脑子里搜索着后世对“瘦金体”的称颂,大赞道:“好字!好字!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若仙鹤展翼,空灵飘忽,至瘦而不失其肉。相公法书炉火纯青啊!”
梁师成点头微笑道:“谬奖。这字送给你了。”
原来这十六字,正是《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末段的太史公的评语。太史公此评是称颂平原君的作为,但杨戬显然不配做平原君。梁师成书写这几句,是称赞齐小远的意思。也另有深意。可惜齐小远全然不懂。
尽管不懂,却也知道梁师成送字给人,是莫大的恩宠。梁师成字守道,自称是苏轼与某妾私生子,流落市井,后来才入宫做了宦官。因此得与士林交往。他有一门绝技:擅长书法,尤精“瘦金体。”“瘦金体”是当朝皇帝自创法书,于书界自立一派。皇帝对此颇为自豪。
而梁师成模仿皇帝书法,维妙维肖,难辨真假,因此为皇帝所庞信,官至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因之权势日盛,不亚于童贯。连蔡京父子也不得不趋奉,故时人称之为“隐相”。由此可知,梁师成的字是多么不易得。
齐小远连声称谢,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梁师成摆摆手,笑眯眯地道:“公明,你可把杨戬大大地得罪了。”
齐小远吃惊地道:“相公也知此事?”
“相公”一词,在宋代本是对使相的尊称,但权位与宰相、节度使差不多的高官,也可称相公。就如“太尉”本是正一品武官,但凡高级武官皆可称太尉。
粱师成笑道:“满城风雨,咱家又不是聋子。呵呵……”话头一转,“你的礼单我看过了,太重了。差不多是当年蔡太师‘生辰纲’的半数了。咱家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齐小远没料到他会当面谈起贿赂,心道:“他提起‘生辰纲’却是何意?”心下微感不安。不动声色地笑笑道:“相公朝廷柱石,小人久己仰慕。些小礼物,略表心意。其实不值什么。”
“久闻宋公明仗义疏财,挥金如土,岂料见面更胜似闻名!呵呵……”梁师成大笑道,双目炯炯盯着齐小远,“这份厚礼咱家就笑纳了。”
“什么!”“宋公明”三字一吐出,在齐小远耳中恍如晴天霹雳,震得他耳膜嗡嗡,心脏狂跳。衣衫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了。“梁师成己知道我身份了。”他慌乱地想着,双手一握,就要出手杀了梁师成。
“吱嘎”两声,墙角一个侧门突然打开了,齐小远微微一愣,心中掠过石火电光般的念头:“不能动手。刚刚梁师成说什么‘这份厚礼咱家就笑纳了。’既然收下礼单,就不会抓我。我太冒失了。”他缓缓松开五指,眼睛盯着角门,就见门外踱进一个人,双手抱臂,往梁师成身后一站,齐小远见他年约四旬,相貌虽然木讷,却自有一种岳峙渊渟的气势。这种气势,齐小远只在卢俊义、武松这种超等高手身上见到过。
“公明,我给你介绍一位奢遮的朋友,”梁师成似没看出齐小远那一瞬的杀机,微转身指着那人道,“这是李彀李大人。”
齐小远心头一跳,他精研宋末史,自然知道李彀是谁。此人是神宗皇后向太后最宠信的宦官,太后崩逝后,皇帝顾念太后推立之恩,对李彀等太后旧人非常照顾,李彀官职是“提举京城,”就是大内特务头子。齐小远倒不知道他居然是个武学高手。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提举京城所”相当于明代的东西厂,其首脑自是会武功。
他暗自庆幸没有动手。梁师成既知他是“宋江,”岂会没有措施就冒冒然传见?只怕一动手,他就会被蜂拥而至的刀斧手剁为肉泥吧。
“原来是李太尉,”齐小远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冲李彀拱拱手道,“久仰久仰。”
李彀的官职虽然重要,离“太尉”却八竿子也打不着,就尊称也不够格。闻言微微一笑:“咱家对宋义士也是仰慕的紧。错非宋义士,一般人也不敢面斥杨太尉。”
这下子齐小远知道破绽出在那里了。东京特务机构繁多,有殿前司的,有开封府的,有皇城司和提举京城所。其中自以“提举京城所”办事效率最高。这个机构深入民间,连房屋折迁事都要管辖,可见耳目遍布朝野。齐小远以一外地客商,下榻于赵元奴家,出手豪阔,结交权贵,所作所为,无不引人注目。这,自然也会引起提举京城所的关注。
而他所带来的随从,如鲁智深、武松、柴进、石秀、燕青等,无一不是江湖名人。尤其是柴进,是柴氏后人,广养门客,相识滿天下;鲁智深则曾在大相国寺挂单,识得他的人更多了。由这几人,再结合齐小远“黑矮胖”的相貌特征,要推测出齐小远即是宋公明,却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他痛骂杨戬,尽显江湖盗魁本色,这下子更露出老底了。
齐小远看着梁师成道:“宋江愚鲁,此刻才看出相公赠字的用心。相公智珠在握,度量宽宏,一如翩翩公子。小人顶个‘义’字,愿受相公驱使。”说罢纳头便拜。
梁师成面上微有得色,双手虚扶一扶,道:“公明不用多礼。公明此来,无非谋求招安。但你想走杨戬的路子,却是错了。幸而及时回头。呵呵,咱家不才,却要给你指一条明道。”
齐小远站起身,恭谨地道:“请相公教诲。”
梁师成上前携着齐小远的手,引他走进角门,边道:“进来谈。”
那角门里却是个密室,可见李彀确实是早己守候在这里的。这一次屏人密谈,约有一个时辰,然后齐小远起身告辞。梁师成直送出大厅外。出了府门,见石秀、焦挺早等得心焦,坐立不安。一见他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即迎上。
焦挺道:“哥哥再不出来,小弟就要闯进去了。”
石秀道:“哥哥与梁公公谈出结果了吗?”
齐小远笑道:“虚惊一场。不过成绩不坏。回去再说。”
粱师成回到书房,负手闲步,欣赏着四壁上的字画。突然道:“李彀,你看这宋公明为人如何?”
李彀道:“人都道宋江深沉有机心,下官看来,机心或有之,却不够老成。梁爷刚才突然揭破他身份,他差点就要动手。再看他对杨戬的作为。从这点看,宋江不足虑。”
“数月前侯蒙上折道:‘宋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今青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你不要小看他。”梁师成缓缓地道,“当时官家道:‘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就令侯蒙知东平府,预为招安。不过尚未成行,宋江自己就找上门来了。哈哈,有趣。”
其时方腊尚未起兵造反,但魔教向为朝廷仇视,久欲根绝。宋江、方腊都是江湖大佬,彼此了解,所以侯蒙献此计策。
李彀道:“爷要招安宋江?他可是蔡、童、高之敌,现在又结下杨戬这个仇家。而且占了好几座县城,这,颇难措置。”
梁师成自负地笑道:“不如此也显不出本府的手段。也不能使宋江倾心报效。招安之后,”他转身看着李彀,“你去做他的监军如何?”
李彀明白梁师成如此热心招安的原因了。长期以来,梁师成与童贯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童贯以蔡京为奥援,梁师成便扶植个王黼分蔡京之权。童贯内典枢密,梁师成则掌握大内机密。但无论怎么斗,权力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些。究竟原因,只是没有兵权。宋江拥十万之众,若由梁师成引见招安成功,这一路军马,就是梁师成的后盾。差可与童贯平分秋色。
李彀想通了这节,又惊又喜。他的职司虽说直属于皇帝,然而身为太后旧人,地位实在及不上那些宠臣,表面风光,其实可怜。四大机构中,开封府是地头蛇,殿前司是高俅,皇城司是皇三子郓王掌管,权力都远远超过他,油水也大得多。因此能外出监军,不说别的,单是油水之足,想想就令人流口水啊!
“多谢爷成全!”李彀扑翻身拜倒,语音哽咽。
“起来,起来。”梁师成抚着他的肩背道,“你是太后老家人,又跟着我辛劳这么多年。我不照顾你照顾谁?适才我己与宋公明谈妥,他亦欢迎你去做监军。你多拣选几个干练的心腹去赴任。”
“是。李彀决不负爷的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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